素香裹着淡青色的棉袄,衣边滚了一圈亮亮的银线,阳光白雪一照惹眼的很。“玥婷好些了吗?”
“好多了,昨晚吐了后喝了点水,一直睡到现在。”
“嗯,这天气不好,要当心身体,不要受了寒。”素香站在门口嘱咐着,没有要进屋的意思,宫筱夕冷得直哆嗦。
“我找筱夕还有点事,雅芙你先照顾着玥婷吧!”素香朝里喊了一声,没等雅芙回应拉着她就下楼。
宫筱夕紧跟着,冷风呼呼地直往脖子里钻,有苦难言啊!
素香将她领至梨园院门口,门外站着一个女孩,穿一件淡绿色的夹袄,也冻得直打哆嗦。
“素香姐姐?这是?”
“你随她去吧,早些回来!”说完素香就踩着厚厚的积雪回去了。
宫筱夕瞧着这女孩有些眼熟,听了素香的话跟在她后头,两人很有默契的脚步越走越快,一路上只听得脚踩在雪地里嘎吱嘎吱的声响。这路,她熟悉,却是不明白素香为何会允许。
“要请你来,还真不容易。”夜子轩等在门口,冰冷的雪地里,他着了一件单薄的月白色长袍,熠熠闪着金光,仔细一看是这衣料里穿了金丝线。
宫筱夕心里对他的厌恶犹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无奈低人好几等,只有听命于他的份了。今天不同往日,是素香亲自上门找她的。
“轩王爷找奴婢有何事?”装!你是王爷我是女婢,我低头看我的鞋总没问题吧!
“杏莲,去找一双新的绣花鞋来!”夜子轩见她盯着鞋,走到这里,雪这么厚难免湿了鞋。
三条黑线落在宫筱夕额前,鞋子却是湿了,换一双也不错,总比冰冷的捂在脚上好,俗话说寒由脚底生,她可不想自己着凉感冒,为他,不值!
夜子轩拽了她,一直拽到屋里,还是屋里暖和呀!王爷身份尊贵,连暖炉都这般精致。宫筱夕换了鞋子走近暖炉,伸了手来回搓着。
“老头寿辰上的节目是你的主意吧?”夜子轩靠近她,乌黑的秀发及腰长,如倾泻的瀑布直直垂在肩后,如有若无的清香让这凄清的大厅温暖起来。
宫筱夕抬头直视他,今天他的眼神难得的温暖,就似屋外明媚的冬阳,温暖的却驱不走冰雪的寒冷。
两人凝视许久,宫筱夕才撇开眼道:“轩王爷开玩笑了,怎么能是奴婢的主意呢!奴婢才疏学浅,只能在后台抚琴。”
“不要一句一个奴婢!在我面前你何须装的那么懂规矩!”夜子轩嫌恶的大声说道,他不喜欢她这样子,规矩的离他有千里之远。
“本来就是奴婢,何须装!就像你,本来就是王爷!奴婢在王爷面前当然就要懂规矩。”
“你!”
宫筱夕忽略他眼底那一抹痛苦之色,问道:“轩王爷传奴婢来所谓何事?若没事的话奴婢就告退了。”
没有心情陪他磨嘴皮子,在他面前她就想起这古代的等级制度,心里愈发觉得不痛快,凭什么就要她低人一等!凭什么“主子”一句话她就得像狗一样顺从的在这大冷天跑来受气!
夜子轩握紧拳头,他就不相信搞不定她这个小女子!
“我要吃火锅!你去准备!”
“啊?”宫筱夕以为幻听,疑惑地看着她。
“我说我要吃火锅!你去准备!”夜子轩对着她的耳朵大吼一声,震得她耳膜嗡嗡直响!
他怎么会知道“火锅”,这大冷的天,还让她去准备!他当真以为自己好欺负!
“火锅时什么?”
“宫筱夕,你再装!再装我就把你丢进落霞池里去!”夜子轩恶狠狠地样子像是要来真的,宫筱夕吞了吞口水,哼!好女子不吃眼前亏!
“奴婢这就去准备!”宫筱夕换上乖巧的笑容出了门。
“杏莲,你们带路,一切听宫筱夕吩咐!”
“是!”杏莲和一男仆紧紧追上,生怕她跑了!
这不就是变相监视嘛!她是想跑的,想她出了这个门就不用管那该死的家伙了!岂料心里的计划落了空,叹气啊——
没有火锅专用的台子,反正这家伙也只有一个人,管他呢!宫筱夕准备把食材摆好后拍拍屁股走人,夜子轩仿佛看清了她的目的,很不要脸的笑着说了一句:“你不是想知道那老家伙另外一对子女的事情吗?出了这个门,你就永远无法知道了哦!”
我忍!宫筱夕为了自己心底里的小小好奇,忍住想要揍他那张脸的冲动!
“杏莲,再拿一副碗筷!”夜子轩指了指旁边刚加的座位,宫筱夕笑着乖乖坐下,陪他吃火锅,她没心情!
夜子轩拿起筷子,用力嗅了嗅,“就是这香味,你不知道昨天我在窗户外口水都落成冰雕了!”夜子轩毫无顾忌,偷偷摸摸的事情也被他说得正大光明了!
“轩王爷——”
“你怎么不吃?不要客气哦!来尝尝这野山鸡。”夜子轩此刻就像个体贴的哥哥照顾妹妹一样,为她夹着菜。
王爷的身份摆在这,连火锅的食材都比她们高级得多,但不是说火锅吃的是气氛,菜不重要嘛!所以这个气氛下再美味的东西宫筱夕也是食之无味。
只等着他开口说说他那神秘的家事,宫筱夕不禁心里讽刺自己,自己会不会太八卦了!那个齐王爷和郡主是死是活,身在哪里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居然为了知道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委屈自己,大清早陪这家伙吃火锅!
夜子轩不停地给她夹菜,就是只字不提他哥哥姐姐的事情,宫筱夕气啊!握着筷子的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埋头猛吃自己碗里的东西。
“呸——!”宫筱夕呛得满脸通红,混账夜子轩居然夹给她辣椒!还是这么辣的红辣椒!
“夜子轩!”宫筱夕啪的摔下筷子,怒腾的站起身恨恨得咬紧牙关,舌尖火辣辣的刺痛。
夜子轩捧腹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话说捉弄她真的很好玩,看她又变成小野猫的样子,自己的心情就好的一塌糊涂!
“额,你别走,我不捉弄你了,坐下来听我告诉你他们的事。”夜子轩变脸的速度真快,一本正经的样子蛊惑了宫筱夕原本就不坚持的心,她居然很没骨气地又乖乖坐了下来!
042 祸起
更新时间2011…2…19 19:06:12 字数:2128
“好奇害死猫,你干嘛要做那只猫呢?”夜子轩玩味地看着她。
宫筱夕怒目相瞪,很不耐烦的等待他接下来的话,火锅刚开始吃,这气氛就爆到了极点。
“来,干杯!”夜子轩坏笑着拎过酒壶给她倒上一杯,宫筱夕闻着酒香傻了眼,这桂花酿不是她屋里的吗?
“好奇吧!幸好昨天你们还留下一壶,要不然我只能闻香叹惜了!”
“你这无赖!居然敢偷东西!”宫筱夕怒火腾的冲上头顶,真是糟蹋了她的好东西,喂了这条癞皮狗!
夜子轩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而后绅士地举起酒杯,“干杯!”
心里太气,宫筱夕举杯仰尽,她想不通自己还坐在这里干嘛,自找气受!
“夜子齐是我大哥,叶子宁是我二姐——”
浓浓的哀伤轻掩在夜子轩俊朗的脸上,那一抹冰冷潜藏在他深邃的眼底,叫宫筱夕看不真切,他忽就变了个人似的。十五岁的男孩怎会有这种经历过沧海桑田还弃之不去的痛楚,这是他吗?
宫筱夕很期待接下来的故事,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变这样。
夜子轩又给自己斟上一杯,金黄的液体在在杯内轻轻晃动起一个深渊,他的眼神变得幽远,霎那间宫筱夕在他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沉哑。
沧凌十七年,胡绔国与沧溟国交战在即,为振士气,太子夜沧储领军前往备战。这一战就是大半年,实际并没有真正交战过,后来想想不过是胡绔国的拖延之计。时至深冬,粮草不济,夜沧储带领的军队被围困在边境的赫丘。因为常年生活在南方,士兵适应不了恶劣的气候,一小部分人竟被活活冻死。再过半月夜沧储带领的军队损失过半,胡绔国却意外地退了兵。而夜沧储和他的军队与沧溟国失去了联系,先皇也是在那时暴病身亡。一国不可一日无主,朝中颇有势力的丞相契宏名站出来支持二皇子夜沧凌登位,对于太后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儿子登记都一样,她只是担心大儿子的安危。
就这样,原本是太子的夜沧储成了现今的王爷,原本是二皇子的夜沧凌成了当今皇帝。
“拿壶酒来!”夜子轩冲门外大呼一声,片刻杏莲就送了一壶酒来,闻气味像是女儿红。将酒搁置在热水中,杏莲退了出去,做奴才的什么都可以不会,却不能不会察言观色,主子的心思你猜不透没有关系,但主子的心情你要看得透。
宫筱夕一直很安静,专心听着他的一言一语。
沧凌十八年初,夜沧储历经千辛万苦回到沧溟国,怎奈事已成定局,皇帝夜沧凌赐王爷府一座,黄金万两,粮田万亩——总之赏赐丰厚,夜沧储想发难却苦于没有资本,原来自己的太子妃降为福晋,产下一子还未满月就被送入皇宫,说是怕福晋刚生产,照顾不了,特召送入皇宫由皇后亲自照料。
自此后,夜沧储夜王爷一直很安分于王爷的位置,皇帝也并无刁难之意,民间都称赞在位的皇帝和夜王爷,说他们手足情深,没有因为争夺皇位手足相残。
只有夜沧储自己心里清楚,那怨,那恨,无处可消,国泰民安时他去哪找复仇的机会。如今自己已是风烛残年,若说要为什么,也只有他的两子一女了。
宫筱夕惋叹一声,并无震惊的表情,这样的情节电视剧里见太多了,她不相信夜王爷会安分于这个王爷的位置,几十年他在朝中定也笼络了不少势力,若没有子女的牵绊,他早就揭竿而起了吧。
夜子轩酒过三旬,眼神已有些漂浮了,见他又要斟酒,宫筱夕连忙扯过他手中的杯子,这人真是的,话还没说完,就要醉倒了事了吗?她才不会放过这千载难得的机会呢!
夜子轩被人夺了酒杯,空落的手顿了顿竟搭在了宫筱夕的肩上,只有喝醉了他才有勇气肆无忌惮地面对她,在她的眼里找自己的身影。
宫筱夕可不受这一套,拍落那一双咸猪蹄,“轩王爷,您如果喝醉了,奴婢就扶您去休息好了!”
“唉!你这女子上辈子许真是一只野猫!就被还我!”夜子轩举起酒壶,既然如此那就然他喝个痛快!去他的王府规矩!
锅里的汤一直沸腾着,发黄的菜叶随着汤的沸腾上下蹿腾,宫筱夕不想制止,也制止不了,他要喝就让他喝个够,醉死都与她无关!没了听故事的兴致,宫筱夕带着一身子的火锅味愤然离去。
夜子轩喝完最后一口酒,趴倒在桌上望着那离去的背影。有些事,有些话,他开不了口,就像一排针板挡在胸前,要解脱就穿过它,穿过它则需要承受万针锥心之痛。他可怜的姐姐,叶子宁遭受的罪都是因他而起。他的年少轻狂害了她,他的年幼无知害了她,到如今,他依旧改不了一身臭习,还妄想走近宫筱夕!
悲笑,泪俱下!
火炉里的炉火奄奄灭去,窗外大雪纷纷起。
沁园,墨绿的柱子擎天而立。大雪压不断,狂风刮不倒。
高贵的女子穿着水粉镶银锦裘,手里抱着小巧别致的暖炉,躺在贵妃椅上,屋里飘着花儿的芬香,闲适的模样到比那妩媚的样子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