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着他娶太子妃,朝臣的女儿家都看了个遍,父皇连下面送上来给自己的秀女,都送了好几个到三皇兄
那儿,却都被打发了;然后,你回来了,三皇兄第一个没有立刻回绝的,就是画儿你。”
书闲的声音并不沉重,说到未了,她是笑弯了眼的,青画却听得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是青持六年前把宁锦带出了摄政王府,是青持在青云都城郊外修了一座陵墓,她知道青持年
近而立之年却仍然未娶,可是从来没有人这么清楚地,把这些事血淋淋地展现给她看……六年前,她不
省人事的时候,他厮杀得了一身的伤;她在青云的皇宫里,不敢面对自己变成了一个十岁痴儿、把自己
关在屋子里的时候,他拖着一身伤把宁锦带到青云,借兵、修陵墓;她锦衣玉食、装疯卖傻自以为老天
不公的时候,他却在荒郊野外默默守陵;等到他回宫继位,她却已经跟着司空离开了,一去就是五年。
青画埋着头笑不得、哭不得,闭上眼依稀看到的,是那夜在宁锦墓旁煢煢而立的一袭青衫、一壶醉
嫣然,多少年的形影相吊:即便如此,他还是温和地对着,那个怕是早就尸骨无存的墓,道一句,小姐,
您这六年,在青云可曾住得惯?
“宁锦”早就尸骨寒,毫无知觉:“青画”才十五,青春正茂;“宁臣”却已经二十有七,身为青云
太子却未娶;一个宁锦,于梅子初黄时相识,嬉笑三年,换来他十年心神俱伤。
青画埋头苦笑,任凭凉意席卷全身,她扪心自问,宁锦……何德何能,让你如此相待?
“画儿,三皇兄是个重情义的好人,他既然没有回绝父皇私下提起的你们的婚事,画儿,我很想你
努力一下,你可别……”书闲的声音本来柔和,因着青画长久的沉默而带了几分诧异,“画儿,你……哭
了?”
哭?青画抬起头,发现书闲的脸模糊了些,有些看不清。
“没有。”她咬牙。
书闲叹了口气,“画儿……”
门口传来脚步声,打断了书闲未完的话,继而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声音响了起来:“贤妃娘娘,轿子已
经备好了,可以启程了。”
书闲点点头,回眸看了埋着头的青画一眼,轻轻地把怀里的东西捂紧了些…她这个小动作不大,却
还是被刚抬头的青画发现了,一时间,她有些泛红的眼里露出几分踟臈,看得出是有些不忍和忧郁,书
闲笑了笑,安抚她:“没关系。”
青画咬牙道:“你要是……”
书闲只是笑,轻轻摇头,“没关系,画儿,真的没关系,你不要介怀。”
一顶香轿,载着书闲体体面面离开了摄政王府;书闲一走,青画贴身的侍从就都回到了她身边,她丑
的手上沾了些刚才的糕点末,黏糊糊带了点颜色,小易见了,从怀里拿出块手绢替她擦手。
青画不动,只是静静看着小易拿在手里的手帕,小易是墨云晔的心腹,很多年前几乎人人都知道,
墨云晔贴身带着两个红颜、一对姐妹,一个秦瑶、一个秦易;秦瑶后来成了他的侧妃,而秦易却消失在
所有人的眼里,她也是嫁到王府才知道,原来秦易当了王府里一个寻常丫鬟,只是以墨云晔的个性,怕
是越是不起眼的角色才是他的棋子。
在摄政王府,青画是个“痴儿”,但是过了今明两日,她是不是痴儿却已经没有多少区别:她想了想,
冒险开口:“小易,你讨厌秦瑶吧?”
小易的手顿住了,她抬起头,眼里有一丝诧异。
青画笑了,“你憎恶她,对不对?”
小易脸上的愕然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她愣愣看着青画,这个不久前还憨态可掬的小姑娘,眼
里总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这会儿却清亮得震慑人。
000
夜,还是来临了。
摄政王府是不备晚膳的,听说这是墨云晔的怪癖,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晚膳是从来不备的;除
了青画初到王府那时有过一次,其余的晚上都是丫鬟端了饭菜到她的房间。
这一顿,青画吃得有些忐忑,早早熄了灯,灯灭之后静儿、俏儿是不能进主卧的,小易又被她打发
去做事情,品香小居里此刻是静谧一片。
青画辗转难眠,末了,披上衣服偷偷出门,她很想去西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去看看;也许是
去看青持在不在那儿,也许是去看宁锦存在的最后一丝痕迹,也许是去看所有的债、所有的恨,不管是
什么理由,在这暴风雨前的最后一夜,她想去做些什么。
晚上的摄政王府守备还是比较森严的,只是西院不会,那儿没有一个守备;青画慢慢踱步,夜色掩
去了她的身影,快到西院的时候,她却在那儿的湖边亭榭里看到了另一个身影,月色衬得他的身影与水
中月、过耳风融成了一体,温润无比。
墨云晔,化作灰她都认得他。
墨云晔不食晚膳,所以以往在晚上青画都见不到他,今夜见了,却说不出心上的滋味:宁锦一条命、
未出生的孩子一条命、宁府满门血债,如果说之前宁锦对他是满心满身的欢喜恋慕,那么青画对他却是
心灰意冷后的恨:青画曾经不恨他,在遇到青持之前,她甚至已经作好了在青云当个傻子、安稳过一辈
子的打算,当初的一切就当是宁锦太过天真的惩罚,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宁府赶尽杀绝。
青画默默站在原地,看着亭中的身影,眼里是满溢的恨意,她忘得了宁锦的恋慕之情、忘得了宁锦
的恨,可她忘不了的是宁府满门血债。
“走。”青画出神的时候,有个极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她愕然回头,对上的是眼神闪烁的
小易。
小易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墨云晔,对着她轻轻作了个手势,就拉着她悄无声息地往外走,
一面走,一面小心翼翼地回头打量墨云晔的情形,直到把青画拉出西院,到了比较热闹的地方,她才重
重地舒了一口气。
“郡王,您太冒险了!”
青画不说话,只是抬起头笑了笑,把小易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拿了下来,眼里还留着方才的几分血
色。
小易吸了一口气,一时间居然找不出话来劝慰,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看似痴呆的郡王,到底是个什
么角色,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更不知道,一个原来可以说是天真烂漫的人,为什么可以在短短的时
间里,变得像是染了血一样。
她几个时辰前问她,你是不是憎恶秦瑶?她说这话的时候的表情很奇特,透着一丝丝的蛊惑,让她
不知不觉就点了点头;也许是因为她本来就恨着秦瑶,也许是她被当时的突变吓到了,茫然间作了决定,
总而言之,直到现在她都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说不清的事情……
小易轻声道:“郡主,您交代的,我已经办好了,您就安心回去休息吧。”
青画敛眉笑,“多谢你。”
小易本能地摇了摇头,想了片刻又回过头叮嘱:“郡主,西院是禁地,您以后别去那儿蹭躂;奴婢方
才找还了王府都不见您,才斗胆进了一回……要是被王爷发现,奴婢也没好果子吃了。”
“好。”
“郡主,奴婢必须和您说清楚,奴婢只是不想让秦瑶害了王爷……”
小易神色矛盾,青画自然看得出来,她笑了笑道:“你放心,这次的事我不会牵连墨云晔。”
墨云晔,一条命怎么够偿还呢?她要的不是他的命。
一夜,在静谧中过去。
第七章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五月的风已经带了些许热意,摄政王府里的气氛却凝重得让人发寒,仿佛是隆
冬的寒风趁着晚上,偷偷在王府里每个角落吹上了一递,王府里每个人的神色都诡异万分。
青画起晚了,她昨夜作了一宿的恶梦,清晨的时候静儿、悄儿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端来洗漱的器具
到床边等候,她昏昏沉沉地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品香小居里静悄悄一片,连静儿、
悄儿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宫里会派人来的时候了……
青画从宫里到王府,随身的只有一个小包裹,被小易收拾到床边柜子里,她从里面找了几个小物件
放到怀里,又把平常穿惯的鹅黄色罗裙给换成了翠绿的长衫,篙简单单收拾了下着装才出门;鹅黄的纱
裙是平日装疯卖傻的时候让她整个人多点痴儿韵味的,而今天恐怕是不需要了,且不说以她那拙劣的演
技,墨云晔发现是迟早的事情,单凭着今天会发生的事情,她也必须“变成”不傻才能让所有的事情顺
理成章。
品香小居里空无一人,只是门口却站着四个侍卫,见着青画出门,那几个侍卫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扬声道:“郡王,王爷吩咐,今日府上有事,请郡主待在院里好生休息。”如是,就是被软禁。
青画微微笑了笑,对现在的情形心知肚明;只有一切事情正常发展,她才会被软禁。
“让开。”青画的语气带了几分凌厉。
几个侍卫相互看了看,对着突然口齿清晰的青画眼里露出诧异,却还是跪在原地不动,只是重复了
一递,“郡主,王爷吩咐,今日府上有事,请郡主待在院里好生休息。”
四对一,如果用毒不一定能有把握同时解决,青画有些苦恼,为什么当初拜司空为师的时候没有顺
带着学一些拳脚功夫,如果当初是功夫医术一起学,今日也不会被几个寻常侍卫给挡住去路;就在她准
备回去试试,能不能从后院出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入了她的眼帘,那身影风风火火、急急忙忙
到了门口,二话不说冲进了院子,急急开口:“郡主,出事了!昨日贤妃娘娘回宫途中突然疼痛难当,到
现在仍然昏迷不醒!太医说她中的是一种急性的毒,陛下派了人来彻查,这会儿大伙儿都在前厅接受盘
查呢!”
此刻慌张前来的,自然是小易,她拉着青画一口气把该说的事情说了一遍,警惕地看了一眼不远处,
的几个侍卫,这才压低了声音道:“郡主……您让我放在秦瑶寝卧的那个……难道是为了……”
小易并没有说下去,她脸上的神色却早就把她心里的慌张表露无遗,嫁祸秦瑶是小事,密谋暗杀邻
国的外嫁公主,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万一被发现了……那可不是一条命可以摆平的事情;她因着心底的
那一丝嗔念,一时鬼迷心窍之下,可能早就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了进去。
“你放心,你不会有事。”青画浅浅一笑,“你想法子带我出去,我就有法子只伤一人。”
青画的笑似乎带着莫名的安抚味道,小易渐渐放下了心,“好。”
小易毕竟在墨云晔身边当左膀右臂十年有余,要调走几个侍卫的能力还是有的;青画眼睁睁看着小
,易与那几个侍卫说了些什么,那几个侍卫相互看了看,踟蹰着离开了院门,她就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悄无
声息地离开了品香小居。
一出门,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关着信花小虫的瓶子,跟着那缓缓飞行的小虫子一路定,直到小虫
飞进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院子的高墙。
那院子,是秦瑶住的别院,院门口也站着两个侍卫,却显然只是充个门面:青画试探着往里走的时
候,那两个侍卫只是规规矩矩行礼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