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可曾腰酸腿软?”吴王妃点点头,永乐又问:“可觉得小腹下坠,小便频数?”吴王妃点点头,对徐王妃说:“姐姐能否先出去一下,我有点事想单独对李良医说。”徐王妃笑着点头,带了房中丫鬟们一同出去。
吴王妃叹口气,眼泪止不住又流了出来。永乐说:“王妃您一直这样心情忧郁,病很难好的。”吴王妃说:“昨日之事真对不住。”永乐说,“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身体要紧。”吴王妃摇摇头,“我知道自己什么样子,去观音座前求子,那都是做给人看的。”顿了顿,缓缓道:“我这身体是不行了,王爷若是真过来了,我也侍候不了。姐姐说要请良医,我真是难以说出口。还好你是位姑娘家,就是跟你讲了也没什么的。”
吴王妃大致说了一下她身体的毛病,永乐检查了一下,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严重。古代的妇女保守了点,遇到这种事情只有默默垂泪。吴王妃的病是气虚导致的内脏下垂,严重的情况已经出现了,子宫脱垂。吴王妃本来就体虚,生小皇子耗时太长,后来小皇子夭折,伤心过度,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再后来就出现这个情况了。如今走路都较困难,只有躺着会好点。
看来吴王妃的病只有补中益气,慢慢治疗,气补上来了,才会好转。于是永乐跟她大致说了一下保健和治疗的要点,躺着最好把臀部或脚部垫高一点,平日里多提气,最后不得不叮嘱她:“孩子的事就先不要想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如看开一点,心情开朗比什么都重要。”吴王妃点点头,神色忧伤。
王妃们
徐王妃进来后,永乐对她说,“吴王妃的身体太虚弱了,恐怕在很长一段内时间无法服侍王爷,还请徐王妃多包涵。”然后交代了该如何进补。
没有多久,王王妃也来了,看见永乐同样不悦,拉下脸来。徐王妃见状叮嘱吴王妃多休息,便叫了大家一起离开。
一出门王王妃就按捺不住,“不知李良医如何有空上姐姐这里来,是来交代事情始末的吧?”徐王妃示意永乐不要说话,对王王妃说:“妹妹不要急,这件事方才已弄清,一会儿到我那儿,细说给妹妹听。”
她对永乐说:“今日吴妹妹的病多谢李良医,还请你往后有空多来看看她,能逗得她开心也好啊。”说完便与她告别,和王王妃一起走了。
永乐心中乱糟糟的,不知道是什么在冲击着自己,一时难以平复。
走到池塘边,小荷才露尖尖角,和自己刚到这里时一样,回忆已经开始模糊了。
心中愈来愈憋闷,索性围着池塘跑步起来,那裙衫太绊腿,于是提起来跑,好像只有奔跑才能把胸中的这股火释放开去。一圈又一圈地跑,身上全汗湿了,头发湿嗒嗒地贴在脸上,衣衫湿嗒嗒地绑在身上,耳朵听不见了,呼吸越来越刺痛,眼睛开始不能聚焦……她才肯慢慢地慢慢地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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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些日子,永乐就会抽空去看看吴王妃,起初她是万念俱灰,甚至有轻生的念头,永乐便吓唬她,自杀的人死后堕入地狱,每几天便要再自杀一次,反复受自杀的痛苦。奶奶信佛,她听奶奶这样说过。永乐劝她,如今这样,不如信佛,求个宁静。
又过了些日子,吴王妃的气色好了点,她告诉永乐,每日在念那《地藏菩萨本愿经》,现在心情轻松多了。永乐替她感到欢喜,心情好坏对病情的影响太大了,但愿她从此能受到解脱。
在吴王妃那里碰到过一次王王妃,永乐不知徐王妃是如何对她说的那纸娃娃事件,王王妃对她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从之前的咄咄逼人到如今的不予理睬,还是一样对她心存芥蒂。她对吴王妃念佛一事觉得无趣,这日正说着话,恰逢永乐过来,便收话不睬了。
爱不怨,求不得
吴王妃看看她俩,笑着对王王妃说:“妹妹还在为那件事气恼李良医吗?”王王妃起身要告辞,吴王妃仍笑着拉住她,“妹妹你是嘴硬心软,恶人都让你做尽了。”王王妃嗔了她一眼,跺脚便走了。吴王妃对永乐说:“这位王妹妹,就是这心性,之前的事我代她向你赔不是了。”永乐扶住她,“王妃你都说她嘴硬心软,事情弄清楚了没必要再较真。”对她笑着说:“看上去,你们感情挺好的。”
吴王妃笑叹道:“同样都是不如意之人,心有戚戚焉。”永乐心里一阵酸楚,古代很多女子都是忧郁而死,她们的选择空间太少了,像马司宫姐姐那样的女子凤毛麟角,像徐王妃那样的女子,心中到底是苦是甜只有她自己知道。
从吴王妃那里出来,竟然惊觉王王妃在等着她。她独自站在桃花树下,看见永乐走过来,微微颔首,月光下她的脸庞格外素净,对永乐展开一丝笑容,幽幽道:“李良医真是个不寻常的女子,居然能令吴姐姐处处为你说话。”永乐不知她是褒是贬,只听着她说下去,“吴姐姐的心境和气色好过从前,想必李良医的确是位良医,”她顿了顿,那一丝笑容不见,话锋一转,“我就不说废话了,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还请李良医开个药方。”
永乐一时愣住,“不知这药方从何开起?”
王王妃盯着她,眸子格外澄澈,“这种事情,我一个人是要不来的,如果王爷不过来,我再想也没有用。姑娘你随侍左右,说话做事都很方便。”她凄然地笑笑,“姑娘想要多少打赏,只管开口。”
永乐想,她这是找我做生意来了。这样的女人可怜可悲,让她一点也恨不起来,如果换做是她,估计连这份上进心都没有吧。王王妃说:“好好想想,开个好价钱吧。”
永乐笑:“王妃你觉得这种事情值多少价钱?”王王妃愣住,眸子不停闪动。永乐说:“王爷的心,王爷的人,加上这种事情,不是只有一夜缠绵就能有结果,需要我帮多少次才算完?”王王妃冷笑道:“我不要他的心——我要不起。我只要他的人,一次也行。”她望着她,眼神刺痛了她。
这份刺痛让永乐决定帮她。她居然在为她心痛,这份爱不怨,求不得。
王王妃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丫鬟在远处候着,她对永乐行了个礼,眼里的泪光在月光下熠熠发光,她就这样轻易地放低了自己的身段。
永乐也哀伤起来,女人,在这个时代,除了自己的心境,还能左右什么呢?
早已倾心
这几日在燕王跟前,永乐不自觉地就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去观察他,他有地位,贵为王爷,女人跟了他便有了身份;他长得英俊,身材相貌都是上等;他有野心,不论是谦和有礼的一面还是淡然隐忍,所散发的气息让人欲罢不能,也许一个男人不用长得多好看,只要有了这份气息,便有了栩栩如生的轮廓,那眉眼深邃,那面容刚毅,那唇角……带着笑——
燕王已经看了她好几次了,她却只顾盯着他发呆,他对着她笑道:“本王这几日有什么地方不对吗,你这样痴痴地望着,不止一次了吧?”
永乐回过神,不禁涨红了脸,此时马公公居然也不在书房内。燕王在写东西,阳光洒进来,他眼带笑意望着她。永乐尴尬笑笑,“我一时走神……”
燕王放下笔,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她看见燕王带着笑意的眼,眼里都是嘲弄,他柔声道:“不要这样看着我。”永乐想后退,想下跪,想求他恕罪,她想了太多,可是却一动不动,身不由心。他的眼神嘲弄,他的声音柔软,他不称本王而说“我”,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燕王拿开自己的手,笑道:“不用费神猜测本王的心思。”他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到桌前继续写东西。
这个男人,每天究竟有没有那么一刻,是在想着自己的那几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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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王妃约她在桃花林见。她约永乐前来的心是忐忑的,把自己的前途交给一个有过节的女子,她赌得对吗?永乐看着桃花掩映下的王王妃,想起了崔护的那句诗:人面桃花相映红。竟对她心生怜惜,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永乐对王王妃行礼,王王妃问:“李良医考虑得如何?”永乐说:“我帮你。不是为报酬,只希望你能得偿所愿。”王王妃心下舒一口气,“如此,多谢李良医。不知你如何开这药方?”永乐说:“只这一次,如果此后王爷能时时想起王妃,那是您的造化。如果不能,也不能就这样随便选个日子。”王王妃低声问:“不知哪日最好?”永乐笑道:“这日子不是我说了算,要看王妃您的身子。”
永乐便细细问了她月事情况,告诉她,一个月内只有哪两日是最紧要的。王王妃垂目静默了半晌,低声道:“以前从未有大夫这样说过,如果早知道一月内只有这两日最有用,就不至于……”永乐知道她想说什么,以前次次白做功夫。王王妃道,“算来还有几日,不知王爷哪日有空……”
永乐打断她,“这种事情,外人真的帮不上,我只能告诉王妃哪日最可行。王妃你为何不亲自约王爷呢?”王王妃扭头道:“女子主动,是要被笑话的。”永乐笑,“我看王妃不像扭捏之人,竟也怕闲言碎语。”王王妃急了,“怎么说我也是大家闺秀,出阁前娘亲交代过,这不许那不许的。”永乐认真道:“在王爷面前您可真是要温柔娴静,王爷是个大丈夫,应该不喜欢蛮横的女人,他懂得怜香惜玉。”按照道理来讲是这样,她想了想,又问:“不知王王妃和王爷最美好的回忆是什么呢?”
王王妃陷入回忆,默默道:“第一次见到王爷,他问我会什么,我说会琴,于是演奏一曲,他很欢喜,便待我不同了……”她的脸上飞上红晕两朵,那过往很甜蜜吧。永乐深吸一口气道:“几日后王妃便可约王爷前来这桃花林,您于林中抚琴,风吹落片片花瓣,像是在仙境中一般,王爷会更欢喜的。”王王妃两眼放光,喃喃道:真的?
永乐点点头,觉得心下有点泛酸,她试着压下这股感觉,如果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会答应帮她的。酸酸的感觉,应该是羡慕吧?
马三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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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褪去,天气慢慢炎热起来了,吴王妃去寺中念经的次数增加了很多,王王妃的事永乐没有再问,但是还是偶尔会想象一下人面桃花的场景,他去了吗?她如愿了吗?而燕王,终于要启程赴京师述职,出行的喜悦大于一切。
上次离京没有来得及与马司宫道别,几个月了,不知她的身体有没有大碍,是不是还在没日没夜地帮她查陨石雨的日子。想到回家,永乐心下黯然,除开等待,还能做什么?
船行海上,暮色渐起,海风很清凉,倍觉舒适。马公公看海的神色有点忧伤,永乐料他必是思乡了,遂问:“不知马公公的家乡是哪里?”他默了半晌,转头凝视她一会儿,又望向海天深处,淡淡道:“先祖是前朝来自中亚的色目贵族,先父封滇阳侯,我从小在云南昆阳长大,十岁那年,被掳入明营,受宫刑,后来,就进了燕王府。”他说起自己的经历,像在说别人的一样,短短几句,给永乐的震撼力不小,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简单,也许就像姐姐看她一样吧。
永乐说:“没事的时候,我也会想家,很想回去。”马公公问:“还不知姑娘的家乡在哪里?”永乐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说出来没有人知道。”她好奇道:“马公公进燕王府之前也是姓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