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担心韩靖之前来强行认下这儿子还是担心他们姐弟的事被人挖出来宣扬?又或者担心他们因为身世被人奚落?”
“都有点,做我的学生免不了被人关注,以后只怕上门挑战的事都免不了,志贤,你做好准备了吗?”
韩志贤神情坚定,他心中所想的所要的,是这些远不能相比的,“我不在乎那些,更不在乎挑战,赢了是先生教得好,输了我便需更加努力,下次必定能赢回来。”
柳卿失笑,“心态真不错,我都想赞一声自己有眼光了。”
方熙锦也很是满意,摸着短须笑开了,“靖之那里我会亲自走一趟,相信他不会那么不分轻重,至于菀容姑娘……”
菀容生怕因为自己的关系再让弟弟受欺负,听到提及她赶紧站了起来,“先生和王妃不用顾及我,弟弟如今的事以了,我一会便收拾东西回茅城去,以后……以后也不会再上京城来,不会给志贤带来麻烦。”
“姐,你在说什么?你要是回茅城去,我便跟你一起回去,子不嫌母丑,在我心里,你就是母亲,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韩志贤厉声说着,声音里有着难掩的恐慌,这是在刚才关系着自己前程的方熙锦面前都没有的。
菀容眼眶含泪,脸却是带笑的,“有你这句话,姐姐受再多的苦都值了,可是志贤,姐姐要你就在这京城中站稳脚跟,闯出一番事业来,姐姐相信你有这个本事,王妃说得对,要让那个男人后悔,要报复他有许多种方法,以前是我想拧了,姐姐手里还有些积蓄,回茅城后找个小地方安定下来,日子也能过得下去,等你将来有出息了,再把姐姐接来京城不就行了?放心,姐姐到时候一定不会拒绝的。”
可是姐姐,回了茅城你哪里还有安定日子过,以你的容貌不知多少人觊觎,又曾经有那样的过去,他们不会放过你的,韩志贤在心里呐喊,嘴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怕一说话声音就会哽咽,堂堂男儿,他不能在别人面前落泪。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便听得王妃道:“一个漂亮女人要没人护着,在哪都没定生日子过,志贤,你跟着先生回府吧,你姐姐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我不可以和姐姐住在一起吗?”
“不可以。”柳卿断然道,“先生是朝中重臣,王爷又是位高权重,两人不宜走得过近,皇上虽是明君,但是该注意的地方还是要多注意,这些便是你以后在京城中要学会的,京城不比茅城,稍有不甚便招大祸。”
方熙锦暗暗点头,他这个学生明明年岁不大,但是论清醒冷静,世家那些老头子都不见得能比过她,论成就,也没几个人比她强,但是她就是能做到如此清醒。
而这些话由她说来比他说要有效得多。
韩志贤犹疑着点了头,这些道理他懂,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等他有出息了,一定要接姐姐去和自己一起过,他向来知道,没有谁会比自己更善待姐姐。
“我和先生说说话,你们姐弟俩去话别吧,都在京城,要见面也不难,不用一副生离死别的表情。”柳卿打趣着韩志贤,他们知道菀容是他姐姐,不知道的,还当这是要分开的小两口呢不过韩志贤能如此感恩也让屋里的三人更满意就是了。
“喏。”两姐弟神情各异的退了下去,他们都知道,这次分别的时间不会短,不然王妃也不会把那些忌讳摆出来。
“先生打算如何去和那韩靖之说?”
方熙锦无奈的看向自己的学生,“知道你心里看不起他,但是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真是,都当王妃了,这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老死不相往来的性子怎么就没一点变化呢?”
阙子墨也笑望着她,京城中人最擅长的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像希及这般忠于自己心情的人少见,大概也就柳家那样家风的世家才能养出这么个性子,他也从没想过要让希及在这方面有所改变,希及就现在这样就最好了,他能护得住她就是。
柳卿要是知道阙子墨把她性子的形成推到了柳家肯定会仰天大笑,她这性子都跟了她两辈子了,想改变,难。
因为她不知道,所以这会才会有些不好意思,昨晚才认识到自己当王妃不合格,今天就有人提到这茬了,“自己在京城享受着追捧,十余年不回家,也没个音讯,老父老母故去他未归,娘子故去杳无音讯,女儿得卖身才能葬母,儿子天姿聪颖也被耽误了,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看得起他,至于面子上就更不用提了,闻听,以后我不见他,要是有什么非要见的场合,你记得派人拦着点。”
阙子墨笑着应允,“知道了知道了,不见就不见,你们也没有见面的必要。”
方熙锦轻笑着摇头,“也就王爷你,换了别人哪会如此纵着她,养得越发肆无忌惮了。”
“别人希及也看不上。”阙子墨按住希及要去拿茶杯的手,“全婶,换一杯,茶凉了。”
其实还有些温热……全婶拿着茶杯心里道。
看两人如此琴瑟和鸣,方熙锦欣慰不已,在希及曝出女儿身的那刻,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这天底下究竟有谁配得上他这学生?
定王爷虽说从无才名,但是看他气度,也是饱学之人,再者权势在手,也必定护得住希及,倒也是相衬之极。
“行了,靖之那里我去说,你好好养胎,要去私学授课我也不拦你,只是要注意安全,身边也一定不可缺人,什么也没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你也不想你的人生留下遗憾不是?”
“喏,希及谨记。”柳卿想起身行礼,方熙锦责备的摆手,“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些礼数。”
“那不是在先生面前,学生不敢放肆嘛”
“你啊你啊,也就王爷受得了你,好好惜福吧。”
方熙锦起身,向阙子墨拱手一揖,“趁着今天有时间,我这就去靖之那里走上一趟,拜师礼的日子定下来,希及要是想来,还望王爷相陪,她这个样子出门,我不放心。”
哪是想来,是必定会来,阙子墨看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也只得软了脾气,“方先生放心,本王定当一起前来。”
有王爷王妃相携前来,这韩志贤腰杆便能挺直许多,那些想往他身上泼脏水的也要掂量掂量,这也是三人心里同时琢磨的,毕竟就算阙子墨心里也觉得这韩志贤很不错,他不介意希及身后的力量又加一股。
看柳卿要起身相送,方熙锦横她一眼,“你还是好好歇着吧,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讲究礼数,这会做给谁看呢我先走了,志贤还在你这里呆上一天,我得让人收拾一个院子出来,明天一早我会派人来接。”
方熙锦甩袖走了,柳卿和阙子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这方熙锦倒是个爽快性子,我还道他性格严谨,一定要坚持行礼”
柳卿心有戚戚然,这先生现在确实是比以前要爽朗许多了,大概,是因为正志得意满之时吧,就算她从不关注朝中大事也知道,这朝中除了定王爷外,方熙锦便是皇上最看重的臣子。
来到韩靖之府上,便听说他正卧榻在床,方熙锦心里直摇头,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做得那般绝,不管在京城如何,家中爹娘妻儿哪能置之不理。
随着仆人来到韩靖之卧房外,仆人高声道:“老爷,方大人前来探望您。”
“恒休?快请快请。”韩靖之挣扎着想坐起来,身边的侍妾赶紧上前搀扶,又给他揶好被角这才退到一边。
看到他憔悴得仿佛苍老了十岁的面容,方熙锦不由得道:“靖之兄,你这事办得糊涂。”
韩靖之大概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怔愣在那里,一时半会的没有接话。
方熙锦轻叹着摇了摇头,干脆直接把话挑明了:“希及已经把菀容劝退了,还把志贤推荐给了我,我决定收他为学生。”
韩靖之大喜,“恒休兄是说希及……不,王妃把志贤推荐给了你?”
“那丫头向来嘴硬心软,就算不喜你,也不会真忍心看那两孩子耽误了,你啊,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韩靖之满脸懊悔,“我没想到只有十余年没回,家里便发生这么多事,明明当时父母便还健康。”
方熙锦无言的看着他,老人的身体一天一个变化,十余年又不是十天,哪还会一如当初。
看方熙锦不接话,韩靖之大概也知道自己被看低了,一张老脸瞬间就红得滴血,恼羞成怒后便是口不择言,“即便是我有过错,哪有孩子那般逼迫自己父亲的?在怡红楼挂牌,那不是存心毁我名声吗?”
“靖之,别告诉我,你这般不快,甚至不惜向与禅求助,是担心菀容毁了你的名声。”方熙锦声音都带上了冷意,只是这时候的韩靖之并没有听出来。
“我如今这名声来之不易,恒休你也应该知道,若是因为她的自甘堕落便毁了,你让我这张脸往哪里放,哪还能继续在这京城呆下去?我甚至都没脸去见自己的学生。”
“她自甘堕落?”方熙锦脸色更淡,他有些理解希及为什么那么不喜欢靖之了,“要是没有她的自甘堕落,你的妻子她的母亲连下葬都没办法,要是你有顾及家人,她又哪里需要自甘堕落毁了自己?靖之,说这话你也不觉得亏心吗?”
韩靖之脸上的愤怒不减反增,“下葬要的钱财哪用得着她在那行当做这么多年?还做到京城来了,她是怕不够给我丢脸吗?恒休你是不知道当我知道那是我女儿时,我真恨不得掐死她,恨不得从来就没有生过他,这哪是女儿,这就是来毁我的。”
“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儿子,你干干净净的儿子就是你女儿卖身赚来的钱养大的?并且还有了一身好学识?”
“我的儿子,当然是最聪明的。”一提起那个儿子,韩靖之高兴之情满溢,能让柳卿赞一声好,并且推荐给恒休的人可不多,这足以说明志贤有多棒,要是能攀上定王爷,再搭上恒休这驾顺风车,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那他韩靖之就不用再如此苦苦熬着了。
方熙锦心底失望,“你连你那个十二岁的儿子都不如,他还知道感恩,你呢?我有些理解菀容和志贤对你的恨了。”
方熙锦起身,“靖之,我从来不曾对一个人如此失望,真希望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压抑着愤怒,方熙锦没有再多呆一刻,这个人,他怎么能这么自私,那是他的亲生女儿啊,被别人轻贱倒还罢了,却连做父亲的都没放在心上,只担心毁了他的名声……
要是那两姐弟知道原来他们的父亲是如此想的,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拜师礼定在六天后,在这六天里,阙子墨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弄一个专属于他的情报网出来,现在他手里的势力虽然目前属于他,但是一旦他交权,这些便全是要交出去的,虽然人还是能留下不少,但是势力也定必大减。
习惯了权势在手,就算他做个闲散王爷,也不能没有自保之力,这段时间本就在想要怎么打造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现在看来,倒是希及给他指了条明路,从情报网开始做起也不错。
菀容有些忐忑的坐到王爷王妃面前,怡红楼她从那天开始就没有再去了,这几天一直住在一个单独的院落里,有人侍候着,虽然舒适,但是也不安,她不知道王爷王妃究竟打算怎么安置她。
“明天便是志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