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正事了,柳卿也收起了那股子漫不经心,这事事关她的名声,在这个女人的名声等于性命的年代里由不得她不在意。
听完阙子墨的叙述,柳卿却没有如阙子墨所想的那样暴跳如雷,而是冷静的道:“你是说,这是吴怀玉好心办坏事了?”
“差不多是这样,他虽然是暗中撒出去的人,但是那些世家都是些老油子,再加上他又来了趟柳府,哪里会不知道这事要被捅破了,再加上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那几府顾不得再暗地挑事了,干脆把自己没有一点根据只是猜测的想法放了风声出来,因为事关你柳公子,又是那么劲暴的话题,根本没用多久,全京城就都知道了。”
好心办坏事啊,柳卿却真是一点都不怪吴怀玉,要不是对她的事上心,他去吃喝玩乐就好,哪里用得着动这些脑筋。
“希及,这事说起来怪我,是我心急了,才让事情无可挽回。”
“所以你半夜三更的在府外等着负荆请罪?”柳卿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出了沮丧,其实她也有些想不明白这个一向算无遗策的男人这次究竟是怎么了,以他的深谋远虑居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柳卿又哪里知道,感情就是无药可解的毒,一旦沾染上,再聪明的人也有成为白痴的时候。
阙子墨明显现在就处于这样的情况,所以除了苦笑,他还是只能苦笑。
“希及,我调了些人过来,你先听我说,”看希及想反对,阙子墨赶紧安抚,让他听自己把话说完,“现在你的情况不妙,京城中世家同气连枝,别看他们平时不对盘,一旦侵犯到他们的利益,他们绝对能放下恩怨一致对外,你现在就是触犯了他们的利益,成为他们共同敌人的那个人,有那冒进的人会采取过激的举动,换言之,他们可能会对你动手,我知道你不爱府里多出来陌生人,我一定让他们好好藏起来,让你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这是柳卿一直在避免的,若是被所有世家当成敌人,她以后怕是举步维艰了,可是真逼到了眼前,她除了应对没有别的选择,退让也要看是什么时候,这时候,绝对不可能,也不能。
扇柄敲击着掌心,掌心都有些泛红了柳卿也没觉出痛,“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柳家想必也不会丢下我不管,族长早前就说过送些家将过来看家护院,我原本是拒了的,现在看来倒是用得上,全婶,你让全叔去传个信,让他们派人过来,再听听家族有没有其他安排。”
“喏。”全婶应了,移步到门边朝候着的人轻语了几句,很快又回到柳卿身后站定。
“闻听,你的人我也不拒绝,就在外围吧,如何,你的人做第一道防线,第二道由柳家的人担当。”
“当然可以。”只要不拒绝就行,柳家的家将实力如何从上次压制得他的人一次消息都送不出就可以看得出来不是一般的强,若是他们能来,他要放心不少。
阙晓潜一直沉默的听着,心下琢磨着自己能为先生做些什么,现在他手上的力量有限,而且外公舅舅不见得会同意他把力量消耗在这方面,他们不会理解先生对他的重要性,只怕还会说他分不清轻重。
仔细想来,他掌控的力量何其单薄,看着仿佛是他的力量也得经由别人同意了才能动用,要想做到令行禁止,他现在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多的力量,完全属于他的力量,由他完全掌控的力量,第一次,阙晓潜看得如此清晰明白。
第一四八章柳家议事
城外柳家此时也是热闹非凡,一大早就有不少人来递拜贴,随便拿起一张翻开看也是赦赦有名的世家。
柳松君此时虽然算不上暴跳如雷,那脸色也绝对说不上好看,一眼眼扫过坐着的族人,能坐在这里议事的都是放出去能掌管一方的人,对上族长的视线都下意识的避开了去。
“我柳家,居然需要从别人那里得知发生如此大事,避世百余年是根本原因,但是,你们就没有一点过错吗?柳家的人,怎么可以失了锐气,怎么可以死气沉沉的混日子,怎么可以,不把卿丫头的事当事,看不起她吗?因为她是女人,你们心里不平衡了?觉得让整个家族围绕一个女人来运转让你们心里抵触了?哼,你们要是有本事,我也愿意这么供着,可是你们有吗?”
说着,柳松君从身边的桌椅上拿出一张黄白色的东西给管家,“拿过去让他们长长见识,看看卿丫头弄出来的这东西够不够堵住他们的嘴,疏通他们的心。”
一人传过一人,最后传到柳逸时手里,这些人里,他是最不好说话的,但是,他又是最自豪的,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却能猜个差不离,这一定就是那天卿儿所说的纸张,没想到族里这么几天就弄出来了。
“这只能算是半成品,离卿丫头要求的白如雪还有距离,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卿丫头提供的这个配方是可行的,只是在配比方面需要调整一下,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做出取代竹简和丝帛的纸张。
这就是卿丫头的本事,随便拿出一样东西也能让柳家在现世之初便给当权者送上一份厚礼,你们是男人,你们能做到吗?在柳家因为避居太久而处处处于被动弱势时,你们做了什么?柳家,不管传到哪一代,家规都不会变,这一点你们一定要牢记,若是没记住如何团结,反而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算计族人,到时候可别怪我这个做族长的不留情面。”
蠢蠢欲动的族人让柳松君无法不担忧,他们想一鸣惊人,像先人一样青史留名的想法他能够理解,但是,他们只记住了柳家赦赦威名下的风光名声,却忘了在那风光背后,那些名扬天下的先人付出了多少。
不说远了,就说近在眼前的卿丫头也是从没松卸过,整天整天的呆在书房里,真正玩乐的时间屈指可数,外人看到的柳公子是风流的,是光鲜的,可是他看到的,却是这一切背后的付出。
卿丫头能走到今天,和她自身的天分自然是分不开的,可是更和她付出的努力有关,没有谁能不劳而获。
“这是……纸张?可以用来写字?”有人代替所有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们知道卿丫头有本事,可是这东西真能行?
柳松君让人送上笔墨,亲自在那纸张上写下一个柳字,墨迹明显的有些晕染,背面看也浸了墨过去,柳松君拿起来把纸张两面都露了露,“看到了吗?写字没问题,只要解决了一些小问题,这将会是一份代表柳家送给所有有心人的一份大礼。”
看到有些人不以为难的眼神,柳松君悲哀的发现,百余年的避世,不仅滋长了有些人的狂妄自大,也让柳家引以人傲的识人之术打了折扣,卿丫头,又岂是你们可以轻视的。
“若是你们只能看到这纸张的瑕疵之处,却看不出他的价值,那么,你们已经没有了坐在这里议事的资格,柳逸来,柳逸勉,柳逸本,回你们自己屋里呆着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院门一步,更不得参与族里的一切动作。”
原本的轻风细雨一瞬间转化为暴风骤雨,三人呆呆的看着族长,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柳家从来不缺人才,能得到议事资格的加上族长长老目前为止也不过十八人,一下就剥去了三人的资格……
就因为他们没把柳卿当一回事?就为那么一个丫头?
平时在族长面前不敢多言一句的人这时候也跳脚了,柳逸勉站起来,语气里的不满没有谁听不出来,“族长,柳卿再厉害也只是个不满二十的小丫头,若是族长想培养她,我们自然不敢有意见,可是就因为这还看不出能带来好处的所谓纸张,就把她捧得天高,让一个女人为这一代的领头人,我第一个不服。”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就是觉得柳氏族长偏着自己亲孙女了,柳松君简直要气笑了,“是,卿丫头是年轻,可是她以不满二十之龄普及有规律可寻的算术,发明出清楚易懂的标点符号,自创出她的独门字体,为皇帝献上开科取士,门下四个学生皆是皇家子,再加上送给族里的纸张配方,你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敢说自己能做到如此?不用这么厉害,有她一半就够,谁敢说自己能有她一半的本事?”
心里再多不满的人也不得不闭嘴,摆事实最能说服人,原本对柳卿还有几分观望心态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卿丫头绝对值得力捧,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比那些扬名天下的先人失色,若说她能带着柳家走出重新走上巅峰,他们现在倒真是相信了。
柳逸勉脸涨得通红,他是想挑柳卿的毛病,没成想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享受惯了女人小意的侍候,突然有一天被女人骑到了头上,也怪不得他心里别扭,天性里的女人就该在后院呆着侍候男人的观念让他根本无法容忍一个女人的指手划脚,要真说坏心,他没有。
他知道柳家现在的处境,更清楚柳家的家规,柳家的血脉里一代代传下来的忠心让他更没有想过任何坏主意,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被一个女人骑到头上而已。
避世太久出现的弊端开始出现了,柳松君心下叹息,若不是卿丫头拿出来的这个配方让柳家有了扳回一城的本钱,柳家这次的入世只怕是不会顺利,就算是和皇帝达成什么协议,柳家也难以占到便宜。
“咳咳……”轻咳了两声,柳松君没忘了今天召集大家议事的原因,示意管家把手中托盘放到桌上,“这是今儿个一早上收到拜贴的其中一部分,想必昨儿个城里的流言你们也知道了,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能猜到这些人上门的用意。”
柳逸时眉毛攒得死紧,自己那个女儿就算是闭府不出也总是被拱到风口浪尖去,这事他一收到消息就吩咐瞒住语菲了,不然昨天就闹着去卿儿那里了。
不过这事是瞒不久的,流言这东西只会越传越广,越传越失真,再有得几天还不知道会难听成什么样子。
“柳家家训想必你们都熟记了,我柳家,从来就没有牺牲族人换取利益这样的事,做为这一代族长,我也不容许发生这样的事,卿儿做的事触及了世家利益,那么,我柳家便要做她背后那个给她撑腰的人,若是让我知晓有人在后面漏气,家法伺候。”
“喏。”众人齐声应了,不过还是有人在应下后提出了问题,“族长,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世家,柳家更是世家中的世家,卿儿做的事既然触犯了世家利益,那么,不同样触犯了家族的利益吗?当然,我不是反对族长的决定,也认同卿儿的所为,只是,柳家方才入世,可能经得起众世家的群起而攻之?”
大概是这人的话说到了众的心里,虽然没人出声附和,但是眼里的意思都表达得很清楚,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柳松君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并不生气被质疑,“你们在担心什么我很清楚,做为族长,我比你们更看重家族利益,但是,你们不要忘了,柳家的传家之志并不单是让家族传承下去而已,而是辅助名君,卿儿为皇帝献策的开科取士我仔细研究过,我只能说,现在的卿儿已经不比柳家家谱上的任何一人逊色,假以时日的磨练,卿儿一定会大放异彩,这一次族里因避居太久而留下的一些弊端也会因为卿丫头而消失殆尽,若是不信,善长老可以做证。”
族人都知道,善长老是占卜这一支的,柳家又依赖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