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吧。”他说。
※※※
茉迪被法斯特给惹恼了,但脸上完全不露痕迹。包柏蓝斯基离开后,对米莉安的侦讯并未中断,但完全只是按惯例进行着。茉迪也很诧异。虽然从未喜欢过法斯特和他那大男人的作风,但至少认为他是个有本事的警员,不料今天的他非常明显地未展现那份本事。法斯特显然觉得受到一名美丽、聪明又敢言的女同志的威胁,而米莉安显然也注意到法斯特的烦躁,就更变本加厉地逗惹他。
“你在我的抽屉里找到了皮带和假阳具,是吗?你当时在想些什么?”
米莉安露出好奇的假笑。法斯特好像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闭嘴,好好回答问题。”
“你问我有没有用它和莎兰德做过,我的回答是干你屁事!”茉迪举起手说道:“上午十一点十二分,米莉安·吴的讯问中断,休息。”
她关上录音机。
“米莉安,请你留在这里好吗?法斯特,我有话跟你说。”
米莉安见法斯特走出去以前还用恶毒的眼光瞄她,便报以甜甜的一笑。他垂头丧气跟着茉迪走到走廊后,茉迪转过身直视着他的双眼,两人的鼻端几乎就要相碰。
“包柏蓝斯基指定由我接手讯问,你连个屁忙都帮不上。”
“拜托,那个恶劣的婊子扭来扭去像条蛇似的。”
“你作这样的比喻,是不是有某种弗洛伊德学说的象徵意义?”
“什么?”
“算了,去找安德森跟他玩一盘井字游戏、到俱乐部的射击室去开开枪,或是随便去找事做吧,只要不进这间侦讯室就行了。”
“茉迪,你干吗这个样子?”
“因为你在妨碍我的讯问。”
“你就这么迷她,还想自己一个人侦讯?”
茉迪来不及制止自己,手便挥出去打了法斯特一巴掌。她一出手便已后悔,但太迟了。她前后看看,幸好走廊上没有人目击这一幕,谢天谢地。
起初法斯特面露诧异,随后对她冷冷一笑,将夹克往后一甩披挂在肩上便走开了。茉迪有股冲动想叫住他,向他道歉,但终究忍了下来。她等了整整一分钟,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从贩卖机买了两杯咖啡,又回到侦讯室。
两人默默对坐,喝着咖啡。最后茉迪抬起头看着米莉安。
“很抱歉,这很可能是警察总局有史以来最糟的一次侦讯了。”
“他看起来像是很棒的同事。我猜猜看:他是异性恋、离过婚,喝咖啡休息时间专门负责说好笑的同志笑话。”
“他……曾经有一段过去。我只能说这么多。”
“你没有吗?”
“至少我没有恐同症。”
“这说法我相信。”
“米莉安,我……我们全部的人都没日没夜地工作了十天,大家都很累,火气也很大。我们想彻底查明安斯基德一桩可怕的双屍命案,和欧登广场附近另一桩同样可怕的命案。你的朋友莎兰德在两个命案现场都留下痕迹,我们有刑事科学证据。她也已经遭到全国通缉。请你了解,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要趁她对某人或甚至对她自己造成伤害之前,将她逮捕归案。”
“我了解莎兰德。她没有杀人。”
“你是无法相信或是不肯相信?米莉安,若没有十足的理由,我们不会发出全国通缉令。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老板,刑事巡官包柏蓝斯基不认为她有罪。我们正在讨论她有共犯或者是非自愿被牵扯进来的可能性。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找到她。米莉安,你相信她是清白的,但万一你错了呢?你自己也承认对她的认识并不深。”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
“那么就帮助我们查明真相吧。”
“我现在是被捕还是什么的?”
“没有。”
“我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吗?”
“严格说来,是的。”
“那如果不严格地说呢?”
“你在我们眼中仍会是个问号。”
米莉安斟酌着茉迪的话。
“问吧。如果你的问题惹恼了我,我就不回答。”
茉迪再次打开录音机。
第二十章
四月一日星期五至四月三日星期日
米莉安和茉迪又待了一小时。讯问即将结束时,包柏蓝斯基走了进来,坐下后一言不发静静听着。米莉安礼貌性地对他点头示意,但仍继续只对着茉迪说话。
最后茉迪看了看包柏蓝斯基,问他还有没有问题。包柏蓝斯基摇摇头。
“米莉安·吴的讯问结束。时间是下午一点零九分。”她说完关上了录音机。
“据我了解,你们和法斯特探员出了一点问题。”包柏蓝斯基说道。
“他有点无法集中精神。”茉迪说。
“他是个白痴。”米莉安帮腔道。
“刑事巡官法斯特确实有很多不错的优点,只不过也许不太适合讯问年轻女子。”包柏蓝斯基直视着米莉安的双眼说道:“我不应该把任务交给他,我道歉。”
米莉安显得十分惊讶。
“我接受。一开始我对你也很不友善。”包柏蓝斯基挥挥手表示不在意。
“我可以再问你几件事吗?不录音。”
“问吧。”
“关于莎兰德,我听到愈多就愈迷惘。认识她的人对她的描述,和我从社会福利部与精神病院的档案资料所得到的印象并不相符。”
“所以呢?”
“请给我一些直截了当的答案。”
“好。”
“莎兰德十八岁时做的精神评监结果,显示她智能发育不全。”
“鬼扯。莉丝很可能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聪明。”
“她一直没有毕业,也没有任何证书能证明她会读写。”
“莉丝的读写能力比我强多了,有时候还会坐下来鬼画一些数学公式。纯几何。那种数学,我完全不懂。”
“数学?”
“是她后来养成的嗜好。”
“嗜好?”包柏蓝斯基停了一下才问。
“就是一些方程式,我连符号都看不懂。”
包柏蓝斯基叹了口气。
“她十七岁那年,有一次在丹托伦登被捕,后来社会福利部写了一份报告,指称她卖淫为生。”
“莉丝是妓女?狗屁。我不知道她做什么工作,不过听到她曾待过那家安保公司,我一点也不惊讶。”
“她靠什么赚钱?”
“不知道。”
“她是同性恋吗?”
“不是,莉丝会和我做爱,但这和是不是同志无关。她恐怕也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我猜她是双性恋。”
“那么你们两人会使用手铐之类的东西,又怎么说?莎兰德有性虐待的倾向吗?或者你会怎么形容她?”
“你误会那些情趣用品了。我们或许有时候会用手铐玩角色扮演,但那和性虐待或暴力毫无关系,只是游戏罢了。”
“她曾经对你施暴过吗?”
“没有,在我们的游戏中,我通常才是支配者。”
“好,可以了。嗯对了,我派人去帮你换新锁了,他应该还在那里,你可以顺便拿钥匙。”
米莉安露出甜甜一笑。
※※※
下午三点钟的会议上,爆发了调查以来第一次严重的意见分歧。包柏蓝斯基报告了最新进展,然后解释他觉得应该扩大调查范围。
“打从第一天起,我们就集中所有精力在找莎兰德。她当然是头号嫌犯没错,这是由证据判断的,但我们对她的了解却和每个认识她的人的描述有出入。将她描述为精神病杀人犯,阿曼斯基、布隆维斯特和米莉安都不认同。所以我希望我们能稍微拓展思路,考虑凶手是否另有其人,以及莎兰德本身也许有共犯或者只是发生枪击时她刚好在场的可能性。”
包柏蓝斯基的建议引发激烈讨论,并遭遇法斯特与米尔顿安保的波曼强力反对。波曼提醒调查小组说,最简单的解释通常都是正确的。
“当然,莎兰德可能并非单独做案,但我们毫无刑事科学迹象能证明有共犯。”
“我们可以追查布隆维斯特提供的警察那条线索啊!”法斯特嘲讽地说。
讨论过程中,只有茉迪支持包柏蓝斯基。安德森和霍姆柏只是保持中立,置身事外地观战。米尔顿的贺斯壮也是全程安静不语。最后检察官埃克斯壮举起手来。
“包柏蓝斯基,如果我了解得没有错,你并不是想排除莎兰德。”
“没错,当然不是。我们有她的指纹,但一直查不出动机,因此我希望我们能开始想想不同的可能性。会不会有数人涉案?会不会还是和达格正在写的有关性交易的书有关?布隆维斯特说得没错,书中被点名的几个人确实有杀人动机。”
“你打算怎么进行?”埃克斯壮问道。
“我要两个人开始寻找其他可能杀人的凶手。茉迪和贺斯壮可以合作。”
“我?”贺斯壮吃惊道。
包柏蓝斯基选择他是因为他是会议室里最年轻的一个,也最有可能跳脱框架思考。
“你和茉迪一起,把我们已知的一切重新再检验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法斯特,你和安德森与波曼继续找莎兰德,那是我们第一要紧的任务。”
“我要做什么?”霍姆柏问道。
“重点放在毕尔曼。重新勘查他的公寓,以防先前漏了什么。有问题吗?”
大伙都没出声。
“那好,米莉安出现的事暂时先保密,也许还能从她那儿打听到更多,我不希望媒体一窝蜂去烦她。”
埃克斯壮也赞同众人依包柏蓝斯基的计划行事。
“好了,”贺斯壮看着茉迪说:“你是刑警,你说我们该怎么做。”他们此时站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
“我想我们应该再找布隆维斯特谈谈。”她说道:“不过我得先和包柏蓝斯基讨论一两件事。明天和星期天都放假,也就是说要等到星期一早上才会开工。你就利用周末把案情资料再看一遍吧。”他们互道再见后,茉迪走进包柏蓝斯基的办公室,埃克斯壮正要离开。
“可以给我一分钟吗?”她问道。
“坐吧。”
“法斯特实在太让人生气,我好像情绪失控了。”
“他说你真的打了他。”
“他说我想单独和米莉安在一起,显然是因为我迷上她了。”
“我宁愿你没跟我说。不过这肯定可以视为性骚扰,你想申诉吗?”
“我打了他一巴掌,那就够了。”
“你是被激怒了,忍无可忍。”
“是的。”
“法斯特和女强人处不来。”
“我注意到了。”
“你是个女强人,也是非常优秀的警员。”
“谢谢。”
“不过希望你不会再打其他同僚。”
“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今天我没机会搜索达格在《千禧年》的办公桌。”
“之前没有去搜查已经是一大疏忽。回家好好度个周末吧,星期一再展开新的调查。”
※※※
贺斯壮中途在中央车站下车,到乔治咖啡馆喝咖啡。他感到沮丧不已,这一整个星期他都在等着莎兰德落网的消息,如果她拒捕,运气好一点说不定会有个公正的警员对她开枪。
这真是迷人的幻想。
然而莎兰德仍然在逃,不仅如此,包柏蓝斯基还提出她可能不是凶手的想法。这可不是正面的发展。
当波曼的下属已经够惨的--他是米尔顿安保里最无趣也最缺乏想像力的人之一--不料现在还要听茉迪巡官指挥,她对莎兰德这条线尤其抱持怀疑态度,包柏蓝斯基之所以起疑,很可能也是拜她所赐。他心想,不知这个出名的泡泡警官和那个贱女人有无暧昧?有的话也不令人意外,他似乎彻底受她驾驭。在这个调查小组中,只有法斯特有种说出自己的想法。
贺斯壮想了又想。当天上午,他和波曼在米尔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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