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摊开手把黑玄珠送到海伯面前。
海伯颤抖着手接了黑玄珠,物是人非,*倜傥一身书卷气的少爷竟然成了乞丐,冻病而死。他不由得老泪纵横。见不弃蹲在地上抹泪,海伯拉起她急切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九少爷什么人?”
不弃机械的回答:“我叫不弃,跟着九叔姓花。九叔捡到了我。他说他家九代行乞,让我不要放弃花家的事业,当第十代乞丐。”
“不弃,不弃。不放弃花家的事业,第十代乞丐!少爷,你为何又要抛弃所有的一切?!”海伯反复念了几遍,发出苍凉的笑声。他看着不弃,眼中却渐渐生出一种光来。像漂在大海里的人突然看到了陆地,像沙漠中的旅人发现了绿洲。
不弃看懂了海伯目光中的心情。像她在雪夜冻极饿极爬进刘二娘家的狗窝时,衔着了阿黄的*:有救了。
海伯收好黑玄珠,牵住不弃的手道:“小姐,咱们这就回江南去。我带你去见竹先生。”
陶钵的秘密(8)
“竹先生?他是谁?你不是说找竹先生就是找朱府吗?”
海伯慈祥的说:“竹先生是九少爷的父亲,江南朱府的朱老太爷!”
不弃再一次被震晕了。九叔原来是江南朱府九代单传的少爷!是和莫府飞云堡明月山庄并列四大商贾世家,江南行商第一,独占皇家丝绸茶叶贡品生意的江南朱府家九代单传的少爷?!九叔是让朱老太爷照顾自己?
这时,不远处隐隐传来狗咬声与凌乱的脚步声。海伯凝神听了听,眉心微皱道:“今晚难不成有大盗?才会出动官兵搜捕?”
不弃猛然清醒,她着急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定是来找我的。”
她干净利落的将自己为何来望京,又如何逃出莫府的事简明扼要的说了。
海伯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他在屋子里转得几圈,听到声音离面馆似越来越近,他下了决心道:“不弃,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黑巾蒙住了脸。
不弃急喊了声道:“等一等。”她将地上的碎陶片一古脑塞进了灶膛,拿了只粗陶碗放进了锦盒用莲衣客的披风包住负在了背上。
海伯赞赏的看她做完这一切,抱起她出了面馆,一跃上了屋顶。
没走多远,箭矢带着疾风掠过,空中闪起破空声。海伯轻巧避过,羽箭射碎了瓦片,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弃,来者是高手。你没有武功带着你如果逃不掉,你就假作被我劫持。安心留在莫府,我会寻机会接你离开。”海伯在不弃耳旁轻声嘱咐完,折身避开一枝羽箭,将不弃挡在了身前,回身望去。
淡淡月光映得远近屋檐像一泓幽暗的湖,瓦间浅浅的白雪似泛起的涟漪。莲衣客身着黑色箭袖紧身衣,手挽长弓,背负箭壶,长身玉立。露在蒙面巾外的一双眼睛冷冷的注视着海伯。
说过再也不会来找她,他还是来了。不弃百感交集:“莲衣客。”
莲衣客?近两年江湖中突然冒出来的独行侠?海伯微眯了眯眼忖道。他明显是来救不弃的,海伯心下略宽,冷声道:“莲衣客,鱼有鱼道,虾有虾路。何苦多管闲事?”
莲衣客手指松开,又一支羽箭狠狠的扎在不弃脚边,飘乎的声音顺风清朗传来:“放了她,你还有机会逃命。”
陶钵的秘密(9)
海伯身体一挺,微驼的背已然挺直。浑身上下散发出傲然的气概。他讥道:“年轻人,你和莫府是什么关系?定要管莫府的闲事?”他的脚尖往后一掠,闪电般挑起片片黑瓦击向莲衣客。带着不弃飞一般急奔。
寒风扑在脸上让不弃几乎睁不开眼睛,她听到破空声不断,瓦片碎裂声不绝于耳。她忍不住用力回头,莲衣客像只苍鹰飞翔在她身后,一双眼眸那么明亮,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中带着关切与焦虑。一瞬间,不弃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呆呆的看着他,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
“不弃,附近还埋伏有别的人,今晚我不能带你走了。记住我的话,我会接你离开莫府。”海伯警觉的看了看四周,他在不弃耳边轻声嘱咐完突然用力将不弃抛向莲衣客。没有不弃的拖累,他轻巧的没入了黑暗之中。
莲衣客瞬间奔至,伸手接住了不弃。他正要说话,风中突传来阵阵暗器破空声。
他抱住不弃在空中翻转闪避,身体骤然往下一沉。暗器打在屋顶瓦片上传来叮当声如急雨浇下,他身法稍慢,这些暗器就会全部射在他和不弃身上。
正当莲衣客暗呼庆幸时,眼睛瞥见一抹光影。他人在空中没有借力处,情急之下抱住不弃转过了身体。一支羽箭正中他的右肩,痛得他松开了手。
不弃尖叫了声不由自主的往下摔落,披风的结松开,带着锦盒掉进了流经南下坊的河中。不弃心中庆幸,还好她已取出了黑玄珠,瞬间身体就没入了冰凉的河中。
莲衣客右肩剧痛,跟着跳进了河。他暗暗咒骂着,手指突然间碰到不弃的身体,心里不由大喜,抓住不弃的胳膊带着她浮出了水面。
笑声自桥头响起:“以你之箭,还报于你。莲衣客,想不到姑娘我黄雀在后吧?”
不弃呛咳几声,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去。不远处的桥上站着个披着黑色斗蓬的女子。她手中拿着弓箭,身侧站了一排黑衣人。不弃失声喊道:“天门关的黑衣女子!”
“深吸气,随我潜水走。”莲衣客揽住不弃的腰低声吩咐道。他反手折断肩头的箭枝,冲桥上调笑道:“姑娘不肯露真面目,莫不是长得太过丑陋?呀,我倒忘了,姑娘在天门关设伏,想要莫家少爷的命。难不成是莫若菲瞧不上你,因爱成恨?想要杀了他的妹妹泄愤?”
柳青芜大怒:“你说什么?!”
莲衣客按住不弃低喝道:“潜!”
不弃深吸口气,随他潜入了水中。
水面上顿失两人踪影,柳青芜此时才喝出一声:“放箭!”
射了一阵后水面毫无反应,她狠狠的跺了跺脚。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又叫莲衣客跑了。远处的灯笼火把渐渐向河边聚集,柳青芜深吸了口气道:“撤!暗中布人手于医馆药局,沿河查探。杀了那丫头,生擒莲衣客。”
第三卷 红烛空替人垂泪
谁为谁心动(1)
定河之水引自望京城外五十里的翠屏山。水分两道,一道自城外流经护城河东去,另一道引入城中,穿城而过,再汇入城外大河向东。
冰凉的水中潜了一会儿,不弃便憋不住气了。莲衣客托着她悄悄浮出水面,两人顺水飘下。见离南下坊远了,这才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上了岸。
莲衣客拖着不弃一阵急走,直奔到一处无人的破草棚才停下脚步。他松开不弃的手,虚脱的坐在地上,头一歪晕了过去。
棉袄浸湿了水又沉又重坠在身上。寒风吹来,不弃打了个喷嚏。她三下五除二脱了棉袄,穿着透湿的中衣冻得打颤。冷是冷了点,却轻松灵活了许多。她搓了搓手,抱起稻草,掏出荷包里用油纸包住的火褶子燃起一堆火。
回头再看,莲衣客闭着眼睛,眉心紧皱,似乎极为痛苦。不弃冻得发抖,哆嗦地走到他身前小心地推了推他。莲衣客晕过去了,没有反应。
不弃心里慌乱,颤着手想要揭开他脸上湿淋淋的蒙面黑巾。指尖抖得厉害,她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能看到他的真面目而激动。
手伸出又缩回,反复几次她还是没有把他面巾扯下来。他不想让她看到的,如果她看到了,她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不弃强忍住心里的好奇,轻轻扳过他的身体,让他俯卧在地上。
半截羽箭插在他右肩上,露出白茬的断口。不弃用手指试探性地在中箭处一摸,沾起鲜红的血来。望着手上的鲜血她眼圈一红,手足无措的东张西望。破草棚里除了一堆稻草外别无他物。
她镇定了下,从火堆里拨出来一些稻草,看着烧成了一堆草灰。她利落的脱下身上的中衣撕成了布条。风吹着湿透的肚兜贴在身上,头发还下往下滴水。她抱着*的手臂使劲搓了搓,告诉自己坚持再坚持。
“你忍一忍,忍一忍。”她走到莲衣客身边活动了下手指。抓住半截箭杆,闭上眼用力一拔。血溅在她脸上,冰凉的血腥气刺激得不弃哆嗦了下。
莲衣客闷哼了声,痛醒之后彻底晕死过去。
不弃咬着牙说道:“一会儿就好了。”
她解开了他的衣裳,好在水中泡久了,衣裳并未和伤口粘在一起。他的右肩露出一个血洞,鲜血汩汩往外涌出。
不弃抓起几把草灰按在伤口上,再用布条紧紧缠住。她颇有点得意的看到包扎的白布上没有血再沁出来,土方法挺管用的。
“我会救你的。你不会被冻死。”不弃蹲下拧干莲衣客裤腿上的水,使劲拔出他的靴子,脱掉他的布袜子。手摸到他的脚,冷得冰块似的。她心疼的看着他,抱起稻草盖在了他身上。
做完了所有事,不弃这才觉得冷,冷得牙齿碰得咔嚓作响。她低头一看,身上的棉裤还在往下滴水,表面已经结了层冰霜。不弃绞着又湿又重的裤腿心想,要是用火烤,还不知道要烤到什么时候。她连打几个喷嚏,一咬牙穿上冰砣般的棉袄悄悄的出了草棚。
月光时而从云层中露出脸来,照亮了这一片棚户区。隐隐听到犬吠声和婴儿的哭声。不弃猫着腰悄悄的走到一户人家的篱笆外,院子里晒着件棉衣。她眼馋的盯着这件大棉衣决定就偷它了。她仔细听了听,这家人没有养狗。屋子里的人们早已进入梦乡。灵活的翻过篱笆,蹑手蹑脚的取下竹竿上的棉衣,不弃顺手从窗台上拿了几个干玉米棒子,端走了鸡窝旁喂食的陶盆。
“对不住,我是不得己才偷的。”不弃心里暗暗对主人道歉,留下了一枚金瓜子放在窗台上。她想了想,又摸出一枚心疼的看了看,放了上去。
看到这两枚金瓜子,想必主人是不会再追究有人偷了东西吧。她迅速的离开这户人家,悄悄的跑回了草棚。
谁为谁心动(2)
疼痛与寒冷交替刺激着他。渐渐的又有阵温暖的感觉涌来。莲衣客倒在稻草堆里沉入了梦乡。
空气中飘荡着甜香,香甜的味道充斥于鼻端。他缓缓睁开眼睛,脸上极不舒服。他伸手一摸,摸到了蒙面的黑巾。记忆直冲脑门,他彻底清醒,翻身坐了起来。
身上已换了件褐色的棉袄,伤口已包扎好了。他想起了不弃。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她为何没有取下他的蒙面巾?
微微环顾四周。破草棚里烧着一堆火,四个烤得焦香的玉米棒子整齐的排列在火堆旁。地上还放着只装满清水的陶盆。他的衣裳靴子布袜子都穿在竹竿上烤着。
她人呢?莲衣客站起身,眉眼中闪动着警惕的光。
角落里突然有了声响,他仔细一看,草堆里露出不弃的脸来。她藏在稻草堆中睡得熟了,几茎稻草落在她脸旁,似乎刺得她极不舒服,发出呻吟声。
莲衣客松了口气,走过去蹲下了身体,眉头随之皱起。不弃的脸红得极不正常。他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火炭似的。他掀开不弃盖在身上的稻草,顿时愣住了。
湿的棉袄棉裤还穿在她身上。她的手抄在袖管里,冻得蜷缩成了一团。
看看身上的干爽棉衣,看到火堆旁整齐烤着的衣物。吸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