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人不方便露面,中间人得了好处,以为许下重金就行。谁知这位少年神医颇为高傲,对大额银票不屑一顾。摆出副江湖救急,施恩百姓的清高架式。
时间紧迫,朱福和海伯只好穿着夜行衣,蒙了面将他绑了来。
果然,神医出手就是不同。他一眼瞧出这位出气比进气多的小姑娘是用了灵药保着。又花了三天时间就清除了花不弃体内的毒,吩咐静养两月就好了。
三天,众人疑为神话。但是大家都看到不弃的手动了,很用力地抓住了少年腰间的丝绦。又听到不弃的骂声,眉心之间一直驱之不散的那团灰黑之气被她一口污血吐没了。于是齐刷刷的向少年一揖道谢。
这位少年神医脸上尚带着一丝没擦干;争的血污,像被只野猫挠破了脸。他显然很不痛快,哼了声道:“被你们绑了来,不杀我,我就谢谢各位了。”说着他也团团一揖。
朱福好脾气的说道:“委屈神医了!”
“我不姓神,也不叫医。在下复姓东方,单名炻。她中的毒也没什么了不起,十几年前我家老爷子就研制出了解法。毒药的剂量大了,费了点神替她清理罢了。”东方炻说完,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眼风扫过笼在布笼子里装神秘的几位总管,又瞟了眼床上那个灯蕊草似的瘦弱小姑娘,想起那颗保住她性命的灵药,嘴角不屑的撇了撇。
深夜被两个蒙面人用绳子捆了堵了嘴蒙了眼挟持到这地方替一个小姑娘解毒看病。这样的事,搁谁身上都受不了。朱府总管们都有些歉意,所以很容忍东方炻的讥讽语气。
朱寿有心招揽他为朱府的特聘大夫。他笑嘻嘻的深揖一恭道:“东方小兄弟医术高明,年青有为。我家小姐身体虚弱,东方小兄弟怕是要多留些日子了。”
东方炻一见这个蒙了头脸挺着大肚子的弥勒笑,腾得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说:“怎么,还不让我走?我不肯留下就要杀我灭口么?”
大总管朱福眼里寒光一闪,倒真想杀他灭口。
他们些天一直用布袋统着脑袋出现。这处屋合也是临时买下做不弃的养病场所,走了就丢弃不用。以朱福几人办事的细心,他并不担心这个少年查到真实身份。想到少年出手救得花不弃一命,朱福心里的杀机一闪既过,笑道:“东方兄弟言重了。只是想请小兄弟嘴紧一点罢了。”
东方炻眼里闪过丝促狭的光芒,指着众人道:“你们……鬼鬼祟祟的,我早就知道你们都不是好人!”
不杀你灭口就已经是好人了。朱福抱拳一揖道:“小兄弟,多谢你救得我家小姐,在下感激涕零。告辞!”
众人以朱福为首。得他一个眼神,朱寿抱起了不弃,理也不理东方炻便自离开。
朱喜自怀里拿出一张大额银票往东方炻手里一拍,跟着走了出去。
顷刻之间,人去房空,留下东方炻傻傻的愣在房中。良久他看了眼手中的银票,噗嗤一声笑了:“好玩。”
这时窗口闪进一个肤色黝黑,眼窝微凹的中年男子。他单膝跪地干;争利落地说道:“少爷。黑凤这就去。”
东方炻脸上那抹斯文笑容仍在,语气却变得有些警惕:“去做什么?”
黑凤理所当然的答道:“敢绑架威胁少爷,属下必灭其满门为少爷报仇!”
东方炻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又好气又好笑的说:“我又没少一根汗毛,报f1‘么仇?!”
“可是他们对少爷太过无礼!又是绑又是……”黑凤心想敢吐少爷一脸血,只有放干她全身的血才赔得起。
东方炻打断了他的话,眨了眨眼道:“我很开心。很久没遇到这么好玩的事了。只是你在身边,害我一点都不紧张。哪有被绑架的人不紧张的道理?太无趣了。黑凤,下次你不准跟得这么近!你也不准告诉老爷去,听到没有?!”
黑凤心里不解,多年的训练让他下意识的回答:“属下遵令。少爷,你是否该回去了?三个月假期快过完了。”
东方炻叹了口气道:“回吧。明年再出来。大丈夫言而有信,免得老头子翻脸。不过,临走前,我要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说完身影一闪,形同鬼魅,轻飘飘的离开了房间。
如果朱福等人瞧见,估计下巴都会掉下来。有这样身手的人居然被他们绑了来。不得不说是他们好运气。
众水东去,汇为一条大江东流入海。大魏国以大江划南北,辖十二个州。江之北六州府,江南之六州府。
江之北的风貌如豪放汉子弹铁琵琶唱大江东去。江之南的景致如柔婉女子抚七弦琴吟晓风残月。
大江之南河网密布之处,天地灵气所聚之地,有一座风景秀美商业发达的繁华之城苏州府。
江南朱府是江之南六州地界内的首富。朱府老宅便建在苏州府风景最美的苏州河边。
苏州河静静的流淌,见证着河边这座宅院的兴建兴盛。
江南朱府经历几百年的修茸扩建,宅院密密匝匝一眼望不到尽头。
到了苏州府,若问朱府在什么地方,十个有九个会反问一句:“哪个朱府?
“
朱氏在苏州府是大族,苏州城里的朱老爷太多。
但是你如果问朱半城家在什么地方,十个人都会同时指向苏州河畔的那片黑瓦白墙。
苏州府的人都清楚,苏州城有一半都是朱八太爷的。苏州城里有超过一半的人靠着朱府吃饭。传闻朱府的银子扔进苏州河,能让河水涨两尺。
但是朱府的子系却单薄得很,不管娶多少房妻妾,男丁向来只有一个。
朱府的女儿们是男人们的理想妻子。朱府男丁少,朱府的银子太多,女儿们的嫁妆丰厚得令人咋舌。朱家择女婿自然也眼高于顶,结果就是强强联手。
朱八太爷的十个姐妹或嫁官宦后代,或嫁江南名士,或嫁经商好手。其中一个嫁给了当今皇帝陛下的兄弟,封地在苏州府的靖王世子。
庞大的亲戚关系像一张蜘蛛网,苏州河畔朱府大宅中的朱八太爷就是盘踞在这张网中心的老蜘蛛。
老蜘蛛动一动,整张网都会跟着晃。但是这只老蜘蛛其实也很可怜。他太孤单。
朱八太爷是第八代单传。他的儿子,朱府第九代独子朱九华身体虚弱,听说在十几年前就病逝了。朱八太爷膝下再也无出。旁支近系开枝散叶,偏偏这只老蜘蛛只能孤独地坐在银山上孤独的等死。
所有人都在想,朱八太爷若是去了,朱氏家族瓜分了财产,江南朱府绝了后,这棵大树就倒了。
他的十个姐妹虽然外甲努心里也明白靠着的大树倒了,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想着朱府庞大的财富,就打起了主意。朱九华过世时十个姐妹都带着儿子回了娘家。想让朱八太爷挑一个过继,让江南朱府的血脉延续下去。
谁曾想到招来朱八太爷一顿极尽刻薄之能事的臭骂。紧接着朱八太爷一口气娶了三十房屁股肥美宜生男丁的小妾,所有人都等着奇迹出现。
一晃十四年,三十房姨奶奶没有如媒人所说生下一子半女。朱八太爷这时已年过六旬,朱家小姐们的儿子甚至孙子都长大成人,或聪慧或有才华。于是众位出嫁的姑奶奶们又有了让朱八太爷选定一个优秀的青年俊彦过继的想法。
这回朱八太爷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吧?
就在众青年俊彦前往朱府拜访的时候,朱府有了动静。
朱府四位总管发出了礼贴,遍散江南各州府的权贵富绅名士直系宗亲府邸。
邀请他们八月十五前往苏州府参加朱府的中秋宴和朱府孙小姐的及笄大礼。
一块大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中,激起巨浪与涟漪。
朱府什么时候多了个孙小姐?
切不说那些与朱府或多或少有着亲戚关系的宗亲们,以及和朱府有着斩不断切不断利益关系的权贵富绅们多么震惊和惊诧。事实上,最大的浪头在朱府静美的白墙之内呜啸。
朱八太爷的腿并没有毛病,他只是懒得走太远的路。朱府太大,春日到他喜欢的湖畔桥边晒太阳走得太累,l晒太阳的心情就没了。府里骑马,易腰酸。坐桥子,他嫌颠簸。由娇俏的美婢推着,一路分花拂柳,顺便脚踏实地巡视他的府邸是件美事。所以他选择了坐轮椅。
此时,坐在轮椅上的朱八太爷一跃而起,唾沫星子喷了跪在他面前的总管们和海伯一脸。
除了四海钱庄的总掌柜,二总管朱禄因留在望京幸免于难之外,朱福朱寿朱喜和海伯倒霉而平静地经受着朱八太爷一轮接一轮的怒气。
四个人跪着不言声,心里都抱着同样的心思。花不弃已经带回朱府住下了。
礼贴也发出去了。离八月十五只有三个月了。江南各州府都把消息传开了。你老再生气,也没办法了。
骂得口干舌燥之后,朱八太爷略胖的身体重重的坐回了轮椅上。远处候着的机灵俏丽的丫头和清秀的小厮们迅速的奔上前,在他面前摆好一张雕花描金红木案几。传上朱八太爷最爱吃的蟹粉小笼,酱排骨,小煎香包,鲜虾饺。摆上一壶温度恰好,香味正郁的茶。又悄然退开。
朱八太爷喝了一口茶,咬牙切齿的挟着点心吃了。体力恢复之后又一跃而起,继续指天指地一通漫骂。
激动愤怒的红荤始终留在他脸上。
三位总管和海伯默不作声的继续跪看。由着思绪散开,各想各的心事。
大总管朱福想,老太爷骂得越凶,这事就越可能变成现实。
三总管朱寿想,老太爷你别在我面前吃这么欢啊。能不能让我也吃点再跪着听骂?
四总管朱喜想,老太爷算账要算到什么时候?
海伯十来年没有回江南。他激动的想,少爷一定在天保佑!老太爷精神矍铄能吃能喝,骂人带劲。气色比那些读得脸色苍白,风一吹就倒的年轻人还好。
终于,朱八太爷骂得再也想不出新鲜的词了,又落回到轮椅上。他颇有点伤心的说:“就算过继一个侄子,也比野种强啊。”
跪着的四个人浑身一抖,异口同声的反驳道:“老太爷,野种也是你的种啊! ”
这句话又把朱八太爷惹火了。他再一次跳起来大骂。
“你们知道什么?知道什么?知道什么?”
接连三个知道什么充分表现了朱八太爷对总管们和海伯擅作主张的愤怒。
湖畔的风悠悠吹着。朱老太爷喘着粗气瞪着面前跪着的人。重新回到轮椅上坐着,眼里惭惭泛起了忧伤。
春天的太阳像小孩捉迷藏,一会儿隐在了云层后面。朱八太爷的愤怒似乎也因为阳光的暂时离开消褪了不少。
安静了一会儿,他突然又指着海伯道:“你为何不先和我说就把事情告诉了他们几个?!让他们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背主之事!”
海伯低着头轻声道:“先告诉老爷,老爷会接孙小姐回来吗?四位总管也是……知情人。”
朱八太爷眼中掠过一丝伤感,又瞪了眼海伯。他撇了撇嘴,带着颌下的胡须翘了翘。仿佛在说,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同意?
朱福谨声说道:“咱们四个深受老太爷大恩。现在有了朱府有了传人,老太爷实不该瞒着咱们。所以,咱们这回自作主张拿了主意。请老太爷原侑!”
朱八太爷听了这句话心里的火气又起了。他走过去对看朱福就是一脚,大怒:“叫你们自作主张!我还没死呢!传个屁!”
朱福被他踢翻在地,马上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