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他正咬着桂花糕,含糊着应了一声。
“您和您,都吃饱了么?能不能,给小的留下一块儿呢?”
霜秋白终于放下桂花糕,莫名其妙的望着我,我躬身退出房间,消失在他老人家的视线中。
我捏了捏太阳穴,微微苦笑了声,才出了半月拱门,便有丫鬟领路前去偏厅。走过亭台水榭,我无心欣赏绝美的江南美景,整颗脑袋像是要炸开似的,要多痛有多痛。
花容月,你哪里是只狐狸精,你分明便是狐狸王。
精明到这份上,你还做什么神医啊,直接去城隍庙摆个摊子做神棍好了。
算准了我不会相信你,算准了我会反其道而行,所以你便置之死地而后生。昨日,我下令六扇门按兵不动,正好解了你们的四面楚歌。
好吧,你再将霜秋白藏在神剑山庄,还是将他藏在我身边。
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安全的,可是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倘若被义父知道,我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搞不好,还会背上一条谋反罪。
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你不是逼着老娘造反吗你?!
但我敢恼恨于你么?
敢不敢?!
你丫肯定憋屈着一张脸,期期艾艾地对我发牢骚:小昭,我当真没有欺骗你啊,这次我说的全是实话,只是你不肯相信我而已。唉,为夫好伤心,你怎么就不肯相信我呢,难道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么……
花容月啊花容月,你还真是……
教我自己挖了个万年大坑,再美滋滋的睁着眼睛跳下去。
我以拳掩唇干咳一声,还是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最后不顾那领路小丫鬟诧异的目光,径自捧着肚子蹲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小花,我想你了嘿,快点儿滚出来让老娘抱抱……作者有话要说:留言送分分~(≧▽≦)/~啦啦啦
第二十八章
小丫鬟终于忍无可忍了:“小昭姑娘,您没事吧……”
其实她想问的是:您没病吧?
“没事没事,”我摆摆手,站起身,用食指抚平眼角笑出来的褶子,“成,咱们走吧。”
“嗳。”她继续在前引路。
想了想,我又问:“对了,你知不知道,你家少爷为何约我去偏厅呢?想要邀我花前月下,也该是后花园那种隐蔽之处才对吧?”
不愧是玉兮禾身边的大丫鬟,听了我这番无礼之言,依旧乖巧作答:“回姑娘,事情是这样的,少爷有几位朋友来访,约着晌午在太白楼宴客呢,少爷怕您闷着,便想邀您同去。”
我笑着颔首,玉兮禾这厮交友广阔,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可待进入偏厅,我彻底笑不出来了。
不只笑不出来,几乎是如遭雷劈的呆立当场。
偏厅里正坐着喝茶的那那那……那不正是刘恶霸?
果不其然,刘恶霸一看见我,手中茶盏“啪嗒”落地,豁然起身指着我道:“小小小……华昭!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双腿不住的哆嗦,今天的惊喜还是一波比一波强大啊!
极品都特么跑出来了!
玉兮禾微微蹙起眉峰,正欲张口,我忙堵住他,捏细了嗓子,状似茫然地问:“华昭?华昭是谁?我是叫小昭没错,但我姓花,不姓华呀!”
“你姓花?”刘恶霸愣了楞,再愣了楞,掉脸望向玉兮禾:“她究竟是谁?”
玉兮禾施施然的向我走来,我脊背早已凉透了,只得笑眯眯殷切切地将他望着,希望这厮能够放聪明一点儿。
果真,他没教我失望,却教我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因着他道:“她确是花容月花神医的妹妹,亦是在下……未过门的小妻子。”
不只刘恶霸,连方才淡定的小丫鬟亦是蓦地睁大双眼,我费力的托回下巴,扯了扯他的袖子,皮笑肉不笑地低声嘟囔道:“小玉,你可别玩得太过火了嘿……”
太过火了,如何收场才好?
玉兮禾置若罔闻,拢了拢袖筒,笑的一脸无害:“刘兄,正所谓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刘恶霸还是不敢相信,揉揉眼睛,两眼聚光的盯着我看了又看:“怎么可能啊,她明明就是赵祯身边那只油嘴滑舌的小狐狸精啊!”
厅内有人轻咳一声:“刘兄,切莫直呼万岁名讳……”
我偏了偏头,说话之人,正是那晚在春风得意楼与我对对子的蓝衣书生。他察觉到我的视线,寻着望来,我客气的与他笑了笑。
他也客气的与我笑了笑。
正笑着,手心骤然一暖,我吓的脸色一白。
玉兮禾不由分说的牵起我,波澜不惊的道:“刘兄,你非江湖中人,但你遣个人出去打听打听便可知晓,洛阳武林大会上,无人不知她的身份,亦无人不知她与我的关系。”
刘恶霸将信将疑,走近了两步,眯起眼睛打量我。
我双腿一软,奴性主义的想要跪倒叩头,可玉兮禾紧紧攥住我的手,强撑着我稳稳立着。
好吧,既然他肯为我得罪这尊大神,那我也豁出去了。干脆一旋身,扑进他怀里,细着嗓子道:“玉郎,这人好生无礼啊,总盯着人家做什么呢?”
我的神,这一嗓子嗲的,简直和AV女优有的一拼,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坏了。
而且,我看不到玉兮禾此刻是何表情,却分明感到他浑身倏地绷紧。
刘从德虽是恶霸,却不是个草包,我这点儿雕虫小技岂能瞒得住他?
于是,这厮改变策略了,竟笑嘻嘻的对我拱手作揖道:“小嫂子,可真对不住了啊,主要是你长的实在太像那只小狐媚子,你是不知道那小狐媚子有多骚,若不是赵祯总护着她,我早想……”
“来人,”玉兮禾忽然沉声开口,斩钉截铁地道,“送客!”
刘恶霸不可置信,结巴道:“玉兄……你……”
蓝衣书生半句话未说,玉府的管家急冲冲的上前道:“少爷,万万不可啊,刘大人他乃是……”
他乃是当今刘太后的亲信,得罪他会是什么后果?
我心下一阵悲戚,玉兮禾,你的杀连城已经死了,千万别为一个留不住的幻象做傻事。
罢了,被姓刘的抓回去又如何,伸出脖子是一刀,缩回脖子也是一刀。
早死早超生!
我将双手撑在他胸膛上,想要借力推开玉兮禾,他却好似怕被人抢去糖果的倔强少年,加大力度牢牢将我箍住,固执至极。
管家见状不妙,忙不迭的道:“少爷……老夫人前去礼佛前曾交待……”
玉兮禾冷笑一声,一字一顿的道:“韩管家,你好大的胆子!究竟谁才是这里的主子?还是你老迈昏聩,听不见我说什么?!”
大抵谁也没不曾见过万年温润的玉兮禾发脾气,一屋子奴仆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韩管家更是颤巍巍的道:“少爷教训的是,少爷教训的是……”
刘恶霸哪里受过这等气,勃然大怒:“玉兮禾,你想仔细了!你可知道私藏宫婢……”
“刘大人,”玉兮禾略微阴霾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盘旋,震的我浑身一激灵,“玉某的君子剑,从未见过血,你还不走,是否等着为其开锋?”
刘恶霸面色煞白,向后连退几步,被那蓝衣书生扶住。
玉兮禾散发出的浓烈杀气,无不证明,他绝非说说而已,纵是刘恶霸这等不识武功之人,也明显被震慑住,只得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
玉兮禾一扬手,一时间众人鱼贯而出,偏厅内登时陷入寂静。
我挣了挣,他反而箍的越紧:“别动,教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唉,你说说你,何苦呢。
许久之后,我忍不住道:“小玉,其实我是……”
“你只是你而已。”玉兮禾蓦地松开我,似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拾起手来摸摸我的脑袋,笑道,“无论你是谁……六扇门韶华阁阁主也好,赵祯最宠爱的贴身侍婢也好,花容月指腹为婚的娘子也好,对于我来说,你只是你。”
我瞳孔骤然一缩,一猫腰,闪过他的手:“你都知道了?”
咦,不对啊,什么叫花容月指腹为婚的娘子??
——指腹为婚??
玉兮禾面色有些难堪,苦笑一声:“看来,在你眼中,我的确是个傻子。”
我摇头,从不觉得他傻,真的,只是觉得他与狄青十分相似,皆是愚忠愚孝之人。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这样说,毕竟忠孝仁义是种美德,还是五千来年炎黄子孙的传统美德,如我这般三观严重不正的人,是没有资格批评别人的。
于是,我讪讪地勾起唇角,转移话题:“这些,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他不答我,反而走上前一步,抬起双手仔细捧住我的脸。
我心下一竦,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却一时反抗无能,只得由着他在我额上轻轻印上一吻:“一直以来,我玉兮禾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无缺公子之名,便是这样得来的。只可惜,事事退让,不知争取,换来的究竟是些什么?”
我表示,我听不懂。
脑子混沌一片,我胡说八道起来:“中庸之道,未尝不好,呃……正所谓知足者常乐也。”
玉兮禾微微摇头,视线与我绞在一起,末了,却是由胸腔溢出一声幽幽长叹:“近来,我常常在想,倘若失去心中所爱,那些虚名,得来究竟有何意义?小昭,我玉兮禾对天发誓,从今往后,我会用我的生命,去守护我所真爱的一切……”
顿了顿,他目色幽深,望着我道:“尤其,是你!”
言罢,他再次摸摸我的脑袋,与我错肩向门外走去。
我忍不住转过身,凝望着他挺拔俊阔的背影。
一袭雪缎长袍,单手优雅负后,柔顺长发垂腰,亦不过二十来岁,却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沉稳睿智,好一个谦谦君子,好一个玉兮禾!
我想,我永远都会记住这一天,在这样梨花胜雪的午后,一个如玉温润的男子曾真挚的对我说,他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守护我……
即使,他心中想要守护的那个女人,从来都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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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时,我躺在凉亭里始终不敢回房。
回去面对那个变态么?算了吧。
据说玉兮禾被玉老庄主叫去了书房,整整一个下午也没见他出来,想想也是,一向乖巧恭顺的儿子突然发飙,难怪他老人家跟着炸毛。
看来,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我心下无端烦躁,决定直接切入正题,去闯后院佛堂——玉脂斋。
据那位韩管家说,玉老夫人似乎去了寺庙,眼下不去探路更待何时?
略施小计甩掉那些讨厌的跟屁虫们,我隐在夜色中闪进了玉脂斋,躲在一块儿大石头后。整座院子连半只守卫也没有,静谧的有些诡异。
一股小凉风吹过,我禁不住抖了抖。
这气氛,哪里像是光芒万丈的佛堂啊,简直就是一处阴森森的鬼宅好不好?想想我,虽然胆大包天,唯独怕黑怕鬼呀。
哎哎,为了早日完成任务,硬着头皮也要上啊。
我阖了阖眼,深吸一口气,秉着大无畏的精神向前挪着步子,小心翼翼的推开佛堂大门。
恍惚间,陡然一道闪电划过长空,我浑身一哆嗦,趁着电光,只见堂内后排中央,供奉着一尊两手结印、盘膝莲坐的释迦金佛。
我忙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佛”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