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晕,吐血三升,直想从他背上跳下去走人。正想骂他两句,却见他白皙的玉颈此刻竟然通红一片,一路红至耳朵根儿。
他垂下脑袋,想也知道,那张艳绝天下的脸,此刻必定娇艳欲滴。
我终于明白过来,他并不是在调侃我,因为,这就是他所能理解的白马王子,这就是他以为我想要的幸福啊……
鼻子一酸,我双手箍住他的脖子,凑至他耳边哽咽道:“小花,谢谢你……”
他稍稍向后一仰头,以后脑勺磕了磕我的额头,柔声道:“只要能博娘子一笑,为夫甘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手一紧:“花容月,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
“傻丫头,这世上除了义父与你,想要为夫的命,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他先是一笑,再是微微叹息,“怎么办呢,十六年没有你的日子,我日复一日也不觉得闷。可如今不过与你分开两日,便已然相思成塚了……娘子,上辈子为夫是不是欠了你什么,这辈子,专程来向为夫讨债的?”
我打了个激灵,小花,若说讨债,也是你来向我讨债才是啊!
正惆怅着,花容月已经直起脊背,稍稍蹲了蹲,便将我稳稳放了下来。手被他牵住,我随着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抬起头来,大红的喜字贴在正中央,春风得意楼内喜气洋洋。
可那些如花笑靥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叵测居心?
我暗暗环顾,只见李元昊人在二楼坐着,旁若无人的自斟自饮。
左边观礼众人中,赵祯长身而立,身后跟着狄青和小蛮。右边观礼众人中,玉兮禾拢袖站着,脸上挂着一丝令人胆寒的笑意。
他身侧似有两名随处,其中一人凤目髯须,若我猜的没错,应是萧朴。
思索间,司礼拖着长腔道:“一拜天地……”
花容月捏我一把,颇为不满的蹙眉道:“娘子,今天是你我大喜之日,此刻是你我共结连理之时,你能不能……心里只想着我一个人呢?”
我忙回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继而,我与他各执红绫一端,齐齐跪下。
这一刻,我摒除杂念,满心想的全是眼前这个男人,即便伏地跪拜时,我的视线依然凝在他脸上。我知道他有所防备,可他所防的想来只有赵祯一人。
我也知道他毫无防备,因为他此刻满心满意全是我。
没关系,美人师父,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熬夜啊……
第四十四章
司礼再度拖着长腔道:“二拜高堂……”
我正准备屈膝,花容月忽然拦住我,冲着前方微微一笑:“眼下高堂未到,这一拜先留着,等过一会儿再行礼可好?”
司礼讶异的望着我们:“公子先前不是说,你们二人皆是……”
观礼者半数不明所以,半数神色惶恐,连赵祯亦是秀眉深蹙。
我垂眸不语,我与花容月的高堂,除了霜秋白还会有谁呢?倘若我是花容月心尖尖上的宝贝,那花容月便是霜秋白的心头之血,如何能由着他身处险境?
喜乐声喧天而起,我收回满天飞的思绪,与花容月跳过二拜高堂,直接夫妻对拜。待礼成,花容月扶着我一同起身,拨开我脸上那道轻薄红纱,轻轻别在耳侧。
我抬眼深望着他,一时默默无语。
他一对儿眸子虽然暗淡,脸上却是明艳照人。
微微一笑,他双手捧住我的小脸,当着众人的面,俯身在我额头印上一吻:“小昭,我的娘子,将你娶过家门,可真不容易……”
我心弦一荡,几乎溺死在他这番绵绵情意中。
再顾不得什么礼教,我一个猛子扎进他怀里去,脑袋抵着他的胸膛,哽咽道:“你要记得你曾答应过我,等一切结束之后,你会带我走,去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白日行医施药,夜晚焚香操琴,远离这些讨人厌的是是非非……”
他似是一僵,旋即抚着我的后背,柔声道:“你还记得?”
我连连点头,泣不成声:“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刻在心上!此生能够与你结为夫妇,小昭已经再无遗憾了。可你本是那九天之上仰之弥高的神君,即使落入凡间,依旧宛如天山上圣洁的雪莲花。而我呢,却是你脚底一抹污浊不堪的泥,从来不配站在你身边,更何况现在……”
花容月箍住我的手豁然一紧,沉沉道:“小昭,是不是赵祯对你说了什么?”
“对不起……”
我阖上眼,从袖筒中摸出一把藏了许久的短刃,毫不犹豫的刺在他胸口上半寸。
刃身全部没入,只余下一柄,我面无表情的爽利拔出,他胸口即刻有血渗出,一圈一圈,浸的白衣殷红一片,怵目惊心。
他不可置信的微张着嘴,颤颤无语。
原本喧闹的厅内登时一片死寂,在众人的极度愕然中,我已经快步走到玉兮禾身畔,对着萧朴拱手道:“主人,小的完成任务了。”
“公……公子!”一品堂中人终于反应过来,惊慌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花容月。
“你!”
多数人将惊愕且揣测的目光投在萧朴身上,萧朴脸色铁青的瞪我一眼,许是想不明白,明明教我刺杀花容月之后,前去赵祯那里,栽在赵祯身上才对。
怀疑我么?
可那厢花容月胸前之血绝非骗人的,他已经站立不稳,倒在燕绯红怀里。
避无可避之下,萧朴也无暇多想,只得一扬手,二楼右侧的走廊里立时多出二十几人,手执连环弩,瞄准厅内众人。
场面陷入混乱,欧阳春长剑急速出手,铮铮作响,挡在花容月身前。
“我道是谁呢,原来竟是南院枢密使萧朴萧大人呀。”此时,李元昊击掌而起,倚着栏杆笑起来,“为了取我们这几条命,萧大人还真是用心良苦。”
众人一片哗然,赵祯脊背僵直,可面上依旧镇定:“玉兮禾,原来你是契丹人。”
玉兮禾不置可否,捋过一丝墨发,笑的一派淡然。
赵祯冷笑一声:“借朕之手杀花容月,再借一品堂杀朕,夏国太子即使不死,也脱不开干系,逼得宋夏大乱,便是辽国的目的么?”
话音未落,二楼左侧亦多出二十几名手持淬火箭的暗卫。
一切皆在我的预料之中,可令我大吃一惊的是,我那威严的义父大人,竟从二楼一间雅房中推门缓缓而出,居高临下将我们望着。
原来,花容月口中的高堂,竟是义父?!
萧朴同样微微一怔,旋即拱手道:“八王爷,一别十年,咱们又见面了。”
义父双手伸入袖筒中,淡淡道:“萧大人,宋辽早已签了停战书,你这样做,怕是不妥吧。本王奉劝你一句,趁早收手,本王且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萧朴笑的恣意:“眼下你我势均力敌,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言罢,他蓦地伸手捏住我的喉咙,冷冷道:“赵祯,教你的人退下!”
看来萧朴的确是个聪明人,几分钟的时间,已然想通透了一些。最差最差,也猜出我是奉了赵祯之名前来阴他的。
于是,赵祯好笑的看着他:“萧大人,你疯了不成,拿你的人来要挟朕?”
欧阳春这蠢家伙终于搞明白了前因后果,才明白我是假冒的,不由恨恨道:“一品堂门人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这些辽人!”
花容月颤颤指着我,嘴唇阖动半响,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一品堂老大不在,老二受了重伤,老三的话明显成为圣旨,一时间,所有高手们摩拳擦掌,刀剑霍霍指向我们。
赵祯也缓缓扬起手,暗人们蓄势待发。
战火一触即燃,我想闭上眼睛,可惜被人扼住脖子,死活闭不上。
便在此时,眼前数道银光闪过,萧朴的人根本不妨,齐齐被花容月的月影针打落手中强弩。萧朴大惊,却被银针逼的向后一个趔趄。
紧接着,一道银丝系在我手腕上,银丝那端用力一扯,我便回到他身畔。与他稍稍一撞,花容月几欲摔倒,被我扶住。
护卫忙将萧朴护在当中,萧朴拨开一人,怒道:“好狡诈的宋人!”
欧阳春有些不解,指着花容月的胸口:“这伤……”
我从袖筒中摸出那柄匕首,两指捏住刃尖,极轻易的上下滑动:“这玩意儿啊,是可以伸缩的,按至底部的时候,将会全部缩进去,你要不要试试看?”
欧阳春还是不解:“那血……”
我嘿嘿一笑:“自然是方才我投怀送抱时,偷偷将血囊塞了进去。”
我正兴高采烈的演示着,花容月怒不可遏的打断我:“华小昭,你想死是不是?!”
我心里一个咯噔,向后缩了一缩。
他捏住我的手腕,虽然全身无力,可他一样捏的“咯吱”作响:“匕首是假的,可月影针却是真的!并且,你还在上面喂了麻药!”
我一阵心虚,忙道:“还不是怕你接不上我的戏,才会出此下策……”
“够了!”他本就脚下虚浮,此刻更是被我气的险些晕厥,“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我也知道,你表面嘻嘻哈哈,可心里会有多介意!但我已经做了那么多,难道还不够表白心迹吗?莫不是,你非要剜出我的心来看看不成?!”
堂内大多数人听不懂,只是被这戏剧化的转折搞的不明所以。
他一张脸涨的通红,话语都有些颤抖:“若非我精通医术,若非我以内力强制冲散麻药,你……你真打算就这么死了……”
我用力掰开他的手,冷冷道:“花容月,别以为你很了解我,其实,你一直都是那么自以为是。我可以告诉你,我虽然介意,但绝不会为此轻生。”
他微愕,旋即道:“那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必须知道理由!”
“因为,”我睨向玉兮禾,“我想看看,我的信徒,会不会出手救我。”
玉兮禾亦是微微愕然,却还是淡笑不语。
义父幽幽道:“萧大人,眼下你已经无路可走了,束手就擒吧。”
萧朴连番被耍,气恼到不行,可很快镇定下来,他阴鸷鸷的道:“八王爷,你也未免太小看萧某了,没有完全的把握,萧某如何敢来虎口一探?!”
顿了顿,他大喝一声:“兮儿,动手!”
义父浓眉一锁,花容月正与我别扭着,听到这话,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众人望向长身而立的玉兮禾,虽然知道他剑术奇高,可在场的皆不是泛泛之辈。他能以一挡十,断然不可能以一挡百,单单一个狄青,便要费他一番功夫才是。
更遑论一品堂诸多高手!
我理了理方才被抓皱的新娘服,淡淡道:“重头戏,终于要上演了。”
话音未落,只见狄青手臂陡然一震,手中青铜长剑蓦地裂开,当中竟还有一柄长剑。他一剑横空而扫,飒飒寒光凛冽,直向赵祯胸口刺去。
义父大惊:“狄青,你做什么?!”
暗人目瞪口呆之下,便是想救也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
包括陷入茫然中的赵祯。
花容月下意识的想要出手,却被我拦下,因为我知道,他的月影针,断然快不过君子剑。能在这种情况中拦下君子剑的,天下间唯有一人而已。
剑尖触及赵祯之时,赵祯被小蛮拉开,且以手中软丝,缠上那柄君子剑。高手之间过招,胜败只在那么关键性的一瞬间,但他们两人,斗上一辈子也只能是平手。
赵祯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