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一点也不遑多让,若是今日温正退后了一步,收拾了自己女婿来委曲求全,最后只会树倒猕猴散,让下头的人寒心。
“要玩吗?那么老夫奉陪到底!就怕一个刘中夏吃不起。”温正阴冷一笑,在小憩过后打起了精神,开始办公。
……
一大清早,南镇抚司力士倾巢而出,一队队人出现在内西城,这些骑着快马宛若瘟疫一般的力士四处出动,半个时辰的时间,便拿了一个百户,三个总旗,随即押着这些人招摇过市,嚣张到了极点,直接往千户所门脸那边过去,吓得守在外头的内西城校尉大气都不敢出,连忙进去禀报了。
处在这漩涡的中心,柳乘风清早的时候便到了卫所请了个伤假,那刘中夏没有见到,倒是那王司吏看到柳乘风的时候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对他的态度说不上冷淡,却也绝对不热情,听说柳乘风要请伤假,也没有为难,直接准了,临末了对柳乘风道:“老兄,何苦要闹得这么大,弄得现在整个卫所都人心惶惶的,哎……”王司吏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对柳乘风说的这番话有些不妥,连忙噤声。
柳乘风含笑地看了这王司吏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从签押房里出来,休息了一晚上,他的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今日来告假倒不是养伤,而是要打算去王鳌那边一趟,那位王大人急着治病,已经来催问过,再不去只怕要抬轿子来请了。
从千户所门口路过的时候,不少校尉见了柳乘风,都是露出古怪的神色,和柳乘风刚刚来点卯的时候不同,从前的古怪中带着一种嘲弄,而现在却是带着一种古怪的敬畏。
出了千户所,恰好一个校尉骑着马迎面而过,到了大门这边,惊慌失措地道:“不好了,不好了,五马胡同的吴总旗在南镇抚司被力士们杖死了,杨百户那边托了人去求情,也不知能不能活,刘千户在不在?”
“刘千户刚刚到,快去禀报,要不要叫个人去给吴总旗的家人报个信?事情怎么闹到这个地步?咱们千户也真是,谁不好惹,偏偏去惹……”
“哼,那姓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下犯上……”
千户所已是乱成了一团,而柳乘风已经拐过了一条街角,施然而去。
第二十七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走过街面的时候,整个京师的空气都很紧张,尤其是在内西城里,平素那些在街面上横行的锦衣校尉都不见了踪影,倒是有几个顺天府的差役探头探脑,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柳乘风心里知道,这是南镇抚司的反弹,北镇抚司的千户所这边已经人心惶惶,连百户、总旗都拿了去,谁还敢在街上闲逛?至于这些顺天府的差役,大多都是朝中诸位大佬的耳目,这时候也不过是来收收风,打探一下消息而已。
温家和刘中夏算是正式开战了,只不过柳乘风明白,收拾这些百户、总旗,并不是敲山震虎去给刘中夏下马威,真正的目的是震慑刘中夏背后的人。能让柳乘风那便宜老丈人如此兴师动众,把家底都掏出来,刘中夏还不够格,站在刘中夏背后的人,一定非同小可。
柳乘风心中冒出无数个念头,这场斗争是因他而起,他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温正已经开始反击,那么自己一定不能袖手旁观。
胡思乱想之间,柳乘风已到了王鳌的府上,柳乘风深吸了口气,直接上了门前的台阶,门房这边跛腿的老仆认得他,连忙小跑过来,道:“柳公子来的正是时候,我家老爷等急了呢。”
柳乘风朝他笑了笑,道:“最近忙了一些,恩师没有去吏部坐堂吗?”
跛腿老仆呵呵笑道:“本来是要去的,不过打发人去温府问了一下,才知道柳公子去了卫所里告假,所以老爷索性请了病假,专候公子过来。”
柳乘风嗯了一声,便步入府中,王家和温府不一样,这里不过是三进三出的庭院,前后左右也不过七八间厢房,占地也不大,连花园都没有,只有一个天井在正堂前头,天井边摆了一些盆栽点缀院落,比起奢华的温家,王鳌显得朴素得多。
沿着中轴进去,迎面便有一个妇人戴着凤钗、穿着锦衣百合裙过来,这妇人见了柳乘风,微微含笑,道:“你便是柳乘风?”
柳乘风察言观色,见着妇人嘴角含笑,身穿的衣物并不华贵,可是尽显雍容,立即猜出了对方的身份,郑重其事地道:“学生见过师母,今日来得仓促,竟是没给师母带见面礼来,实在汗颜得紧。”
王夫人见柳乘风乖巧,心里想,都说这温家的小子是个革了功名的书呆子,今日一见,瞧着却是挺精明的,王夫人便含笑道:“带什么礼,你也太客气了,你恩师等你急了,你先去见他,老身叫人去斟茶。”
柳乘风颌首点头,与王夫人错开,径直进了正堂,觑见王鳌正襟危坐在堂首,便打恭作偮道:“学生见过恩师。”
“唔……”王鳌抬了眼看了柳乘风,脸部的肌肉一阵抽搐,随即由哂然起来,压压手:“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柳乘风寻了个位置大咧咧地坐下,便开始与王鳌寒暄,过了一会儿,王夫人亲自端着茶来,柳乘风连忙起身,不副承受不起的样子,道:“师母太客气了,岂敢让师母亲自动手。”
王夫人将茶放在柳乘风手边的桌几上,恬然笑道:“客气的话说一遍就是了,再说我这做师母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老爷这几日常常提起你,说你学问不错,又通医术,只可惜际遇不好,难得你这般乖巧,却撞到了一个凶恶的学正,这也是命数。不过眼下拜了老爷为师,将来总会提携你的。”
王鳌听了,大是尴尬,心里不禁想,妇人啊妇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人家在锦衣卫里公干,真当老夫这吏部侍郎手能长到天涯海角,管得有这么宽?真是什么都敢许诺。
柳乘风眼角的余光看到王鳌不自然的样子,心里偷乐,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对王夫人道:“师母这话令学生听了真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学生敬服恩师的学问,提携不指望,只求跟着他好好增长些学问,这就一生受用了。”
王夫人觉得柳乘风很会说话,连连点头,笑道:“你能这样想那便更好了,老爷除了兼了个太子侍讲,并没有弟子门生,你是独一个,往后有空闲时常来这里走走,老爷有话要和你说,老身先告辞了。”
王夫人一动身,柳乘风就站起来,一直将王夫人送到厅堂门口,不忘倚在门边儿摇手道:“师母好走,师母再见,师母小心。”
王鳌坐在那里,故意漫不经心地喝茶,可是每听到柳乘风嘴里抹了蜜似地左一口师母,右一口师母,脸上的肌肉便忍不住抽搐连连,等柳乘风坐回原位,王鳌老脸一红,起身道:“这病儿可以开始治了吗?”
柳乘风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道:“当然可以。”
王鳌便领着柳乘风进了连着正厅的耳房,柳乘风检视了患处,便开了一个药方子,安嘱道:“这叫痔疮,治起来不容易,没有半年三个月的见不了效,先吃了这副药,另外我过几日再开些涂抹于患口处的药来,平时少吃些辛辣的东西,尤其是不能沾酒,否则就是有仙药也治不好了。”
王鳌一一记下,点头道:“只要能治好,其他的都好说。”
说罢又领着柳乘风回到正厅去喝茶,王鳌沉默了片刻,脸色肃然道:“昨日的事,老夫已经听说了……”他似乎在想着措辞,慢吞吞地道:“你这件事做的对也有不对。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有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虽说你阻止刘中夏入学堂的本心没有错,可是你一个校尉,却是顶撞千户大人,这就是犯了规矩,你自己思量思量,那刘中夏身为千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失颜面会肯善罢甘休吗?”
王鳌顿了顿,又继续道:“今日清早的事,老夫也听说了,南镇抚司那边也有了动静,这是你岳父给那刘中夏一个下马威了,哎……整个京师都是鸡飞狗跳的,这又是何必?不过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刘中夏也绝不可能退让,你知不知道,他是宫里的人?”
所谓宫里,当然不是说和皇家搭了关系,柳乘风对锦衣卫的脉络多少也有些了解,当今的锦衣卫指挥使不太管事,这锦衣卫里大致分为三派,一派是温正为首的皇亲国戚派,温正不过是王公们推到前台来的佥事而已。其余一派与东厂和宫里的太监关系莫逆,谈不上是什么阉党,不过实力也是不小。最后一派便是内阁派,几乎一切都以内阁马首是瞻。
若是在往年,朝廷的官员是不可能插手进锦衣卫的,可是当今的弘治皇帝优渥士人,对内阁几位阁老极为优待,锦衣卫的权力也随之萎缩,以至于不少锦衣卫的人物开始倒向内阁。
王鳌一一地点明这其中的厉害,继续道:“刘中夏虽只是个卒子,可是南镇抚司现在给他们下马威,这就是打诸位公公的脸,这件事要善罢甘休只怕是不可能了。而你……”王鳌不禁摇头,叹息道:“你一个小小校尉处在这风暴的中心,一个不好,就是粉身碎骨,这些利害关系,你知道吗?”
柳乘风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学生还有选择吗?”
王鳌颌首点头,捋须道:“你说得不错,眼下只能拼一拼了,老夫倒是想提携你一把,只可惜……”
柳乘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管是真情假意,自己毕竟是王鳌的门生,若是自己被碾了个粉身碎骨,王鳌的面子上也不好看,这拜师过去才几天,堂堂吏部侍郎,太子讲师的唯一门生就遭了殃,人家会怎样想?
柳乘风看着王鳌,露出会心一笑,道:“恩师是不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王鳌奇怪地看了柳乘风一眼,道:“怎么?你知道老夫缺什么?”
柳乘风呵呵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交在王鳌的手里,道:“学生已经把东风带来了。”
王鳌接过一看,眼眸不禁闪烁不定,从前他只觉得柳乘风这家伙有点儿滑头,现在看来,居然还是低看了他几分,抬眸深望了柳乘风一眼,道:“来得好,有了这个,老夫就有办法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两日你要小心,若是遇到事,要随机应变。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要懂得变通,可是也不必怕,这弘治朝,还轮不到一群阉人说了算。”
第二十八章:杀人见血
一天的时间晃眼而过,清早的时候还是细雨霏霏,到了正午又是艳阳高照,锦衣卫之间的内斗对衮衮诸公们并无什么影响,可是对寻常的百姓却是感触最深,内西城本就是京师最繁华的所在,一群力士突然杀出来四处拿人,一时之间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南镇抚司那边已是忙得脚不沾地,抓来的人一个个地审问,接着就是用刑,那些总旗、小旗、百户根本就没有几个干净的,南镇抚司早就不知存了这些人多少的黑档案,现在一并清算,南镇抚司里已是哀嚎阵阵。
倒是刘中夏坐得住,在千户所里听到惊慌失措的校尉来报,也只是不置可否,继续办公,一直到了傍晚,从千户所里出来坐上了马车,朝车夫道:“去陈同知的别院。”
马车的车轱辘徐徐而动,不动如山的刘中夏在进入车厢之后,脸色才变得冷若寒霜,阴晴不定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随即又渐渐放松下来,眯着眼睛打了个小盹儿。
马车一路到了一处别院,刘中夏下了车,门房见了刘中夏,想必是和刘中夏再熟稔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