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余钱,那是空话。比如真腊,现在也算是鼎盛时期,可国库中也不过几十万两银子,偏偏商行的火铳、火炮价格昂贵,若是想组织起一支千人的火铳队,十万、二十万两纹银未必能兜得住,所以不少国家都抱着前来告贷的心思,反正只是抵押一下矿山和港口,眼下当务之急是保证自己的安全,若是连安全都不能保障,矿山、港口有什么作用?
这个柳乘风在隐隐之间就已经成了各国使节严重的香饽饽了,如今柳乘风就是大爷,大爷的坏话,你也敢说?人家打声招呼,就够你喝一壶的。
黎武不是傻子,不管心里有多恨柳乘风,就算柳乘风是他的杀父仇人,可是在这种利益驱使之下,也得乖乖地为柳乘风开脱,得说好话。
只是这里头的关系又岂是这朝中的衮衮诸公能够明白?南洋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蛮荒之地,他们不想了解,也不屑了解,谁会想到这整个南洋的格局在聚宝商行刚刚建立的时候已经发生了悄然的改变。
“陛下……”
此时柳乘风不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了,他站在殿中深深地向朱佑樘躬身行了个礼,眼眸中闪过了一丝锐利的光芒,随即道:“今日有大臣弹劾柳乘风,虽然事情已经澄清,微臣无罪,不过微臣无罪不代表这殿中的人就人人无罪,微臣今日也要弹劾,伏请陛下明察秋毫,惩恶除奸。”
好端端的一个朝见,结果却成了相互弹劾的时间,先是大臣们弹劾柳乘风,现在却又是柳乘风要弹劾别人,朱佑樘心里不由叹了口气,这朝廷的体统已经没了,也罢,就听听柳乘风还有什么说辞。
“你说吧。”
柳乘风正色道:“微臣弹劾工部、造作局人等,造作局乃是朝廷制器所在,事关重大,可是工部上下官员非但不有力督管,反而放任自流,玩忽职守,甚至还有官员索性从造作局中牟利,勾结武官上下其手,罪恶昭昭天理不容,请陛下下旨整肃,以正国体。”
柳乘风的话音刚落,有人已站出班来,道:“微臣也有事要奏。”
站出来的居然是寿宁侯张鹤龄,这时大家见张鹤龄这个家伙居然也站了出来,都有点儿无语,这个家伙居然也来搅浑水了,还嫌不够乱吗?
“微臣要弹劾的也是工部。”张鹤龄今日的表现倒是有几分正气,不过这正气只维持了片刻,随即又是露出笑嘻嘻的姿态,继续道:“微臣奉旨督办修筑道路事宜,工部屡屡推诿,玩忽职守,这道路的修筑乃是朝廷的大事,他们不但不尽心用命,反而如此疏忽大意,这是什么道理?莫非皇上的圣旨在他们眼里一钱不值?朝廷的大事在他们眼里只是笑话?”
第三百五十章:就是要死磕
寿宁侯这种人若是出去弹劾大臣,多半是不会起什么效果,说不准还会遭人耻笑,可是如今他的身份不同,既然奉旨督办修筑道路的事宜,时常要与工部打交道,现在弹劾工部对皇差不能尽心用命也不算离谱。
无论是柳乘风还是张鹤龄,二人的目标都直指工部,可谓耐人寻味,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柳乘风反击了。
此时大多数人都采取了作壁上观的态度,这是你们的事,你们你来我往的,说穿了都是为了好处,对这些没有好处的官员,当然不会轻易地趟这趟浑水。
只是那些涉及到了造作局涉及到了工部的官员,此时也是动弹不得,现在他们考虑保住身家性命都已经来不及了,哪里还有闲情回护工部?寺正黄涛已经被拿了,天知道他到时候会招供出什么来?有了这个因素在,所有人都生出忌惮之心,这偌大的殿堂里,居然没有一个人吭声,更无人反驳柳乘风和张鹤龄的话。
工部尚书徐贯此时阖着双目,纹丝不动,他不禁瞥了柳乘风一眼,心里却有些奇怪。
按道理,柳乘风现在突然掌握了主动,那么势必会进行反击,若是他现在单独弹劾自己,以现在的局面,自己头上的乌纱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谁都知道黄涛的幕后主使就是他,这件事只要查明,再全力落井下石,徐贯就算有宦海沉浮数十年的经验,只怕这时候也未必能经受得住这一次的惊涛骇浪。
偏偏柳乘风弹劾的是工部,虽说身为工部尚书,工部与他息息相关,可是真要拿一个工部来整治自己,却还是差了一些火候。
明明柳乘风可以抓住一点穷鬼猛打,偏偏却是抓住了一个面,去做这无用功,这个柳乘风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徐贯心中狐疑,若这时候说柳乘风是个蠢货,没有政治智慧,这简直就是玩笑。只是徐贯想不通,柳乘风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攻讦工部,就会涉及到造作局,涉及到造作局,徐贯就不怕,因为对皇上来说,工部上下的官员可以一撸到底,可是那些牵涉到此事的边镇将领呢?这种事一向是为皇家忌讳的,对工部动手就是打草惊蛇,边镇必然人心浮动,到了那时,局面只能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只要皇上还有忌惮,徐贯就不怕,无论如何,朝廷也查不到工部的头上。
徐贯眯着眼,眼仁掠过一丝冷色,柳乘风终于开始拿造作局下刀子了,既然如此,那就让边镇的大老粗们来解决你柳乘风吧。
朱佑樘抚摸着书案,如徐贯所想的那样,他此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其中的厉害,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若是换了朱厚照这样的皇帝,在怂恿之下,或许真会着手彻查工部、造作局,可是朱佑樘不同,他的谨慎性子绝不会容许他因为一些弊案而自乱阵脚,越是诸事躬亲,就越知道造作局牵连的关系,越是知道这一层巨大的关系网,朱佑樘就越不会轻易动手。
朱佑樘的眼眸不动声色地看了徐贯一眼,徐贯不管如何也算是他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这四个字,徐贯也还算是勉强够得着,前几年各地水患,是这徐贯出京,奉旨四处修筑河提,据说为了督办河务,徐贯是顶着斗笠光着脚丫子在河提四处跑,回来时整个人黝黑干瘦,可谓劳苦功高。
就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臣,却是偏偏涉及到了造作局,或许别人会奇怪,朱佑樘却不奇怪。
他所提拔的这些官员,不是没有能力,不是没有忠心,也不是不肯苦干,只是他们勤于王事的同时也有自己的算盘,这几乎是整个弘治或者说是整个大明朝廷命官们的常态。
比如那张居正,你能说他不忠于皇上吗?你能说他办事不力吗?你能说他不为这个朝廷费尽了心机吗?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个大大的能臣,为了回乡省亲,他不惜花费巨资定做了三十二人抬大轿,精美绝伦,有客厅,有卧室,有厨房,还有金童玉女伺候,极尽奢侈之能事,且一路招摇,收礼无数。平时吃饭,一餐百菜,尚嫌“无下着处”。生活奢靡到这个地步,只怕连皇帝都不由要咋舌了。
徐贯也是这样的人,该享受的,他一丁点也会少,该吃喝占拿的,他也绝不会客气,可是他在朱佑樘眼里仍然算是个能臣,再者说,造作局之弊积重难返,也不是他徐贯一人的错,想到这里,朱佑樘叹了口气。
随即,朱佑樘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抚摸着御案,正色道:“柳爱卿、张爱卿所请,朕已知之,这件事从长再议吧。”
说罢,他什么也没有说,随口说了几句闲话,给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躬身领命,开始宣读圣旨,开始赏赐各国使节……
这一场令所有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朝见草草结束,许多东西,很多人还没有消化,其实不少人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不过在柳乘风准备出宫的时候却被一个太监叫住,这太监笑吟吟地对柳乘风道:“侯爷,陛下有旨意,请侯爷入正心殿说话。”
太监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身边川流不息的文武官员们听见,这些官员都不禁朝柳乘风侧目,想必是暗暗奇怪,这个柳乘风的圣眷还真不是空穴来风,不过他们也只是侧目而已,很快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疾步出宫,只当这句话并没有听清。
柳乘风此时也有些倦了,别看他一直都表现得镇定自若,其实手心里早就捏了一把的汗,此次大事告定,让他不由松了口气,便朝那太监颌首点头,由这太监领着,又返回深宫中去。
柳乘风穿着的是里一层外一层的礼服,外头的天气虽然凉爽,不过却也感觉有些燥热了,到了正心殿,柳乘风走进去,见朱佑樘已经换了一身常服,正低着头看着案牍上的各国国书,柳乘风没有打扰,只是站在一边等朱佑樘说话。
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很明显,朱佑樘是知道柳乘风进殿了的,不过似乎在考验他的耐心似的,只是忙着自己手里的事,良久之后,才一边看着一本国书一边淡淡地道:“工部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好好练你的学生军,不要多管闲事……”
朱佑樘的语气虽然平淡,可是警告意味却是很浓。
不过柳乘风并没有接茬,只是如木桩子一样站着。
朱佑樘见柳乘风不答,这才将目光从国书中抽出来,抬眸看了一眼,道:“你为何不说话?”
柳乘风道:“陛下,微臣在权衡。”
朱佑樘不禁觉得好笑,权衡……朕金口都开了,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你居然还在权衡?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性子?
柳乘风继续道:“微臣是在权衡,陛下的旨意要紧,还是大明的社稷要紧。”
柳乘风的话,朱佑樘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若是微臣答应了皇上,虽然算是遵从了旨意,可是这样放任自流,是对国家有害的。可若是不答应皇上,就算对国家有利,可是陛下的话还要不要听?
所以他在权衡……
这股子认真劲儿倒是让朱佑樘笑了,这个家伙……
朱佑樘之所以笑,是因为柳乘风虽然有点儿不太开窍,可是这份拳拳为国之心,却让朱佑樘颇有几分感触,国是朱佑樘的国,柳乘风处处以江山社稷考虑,这就是为他朱佑樘着想,这个道理,朱佑樘岂能不明白?又怎么能再对他指责什么?
朱佑樘叹了口气,原本是想吓一吓柳乘风,谁知现在这脸儿是绷不下去了,只好将语气放缓和下来,感触良多地道:“其实朕又何尝不知道造作局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朕比你更清楚,也更想厘清造作局,可是有一句话叫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件事牵连太广,朕不想轻举妄动。朕的苦心,但愿你能明白,朕也知道,你是为了朝廷好,为了朕好,你的忠心,朕知道,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柳乘风道:“只需陛下一道圣旨,再难的事,微臣也愿赴汤蹈火,无论涉及到谁,微臣也不害怕……”
这就涉及到了柳乘风和朱佑樘的处事原则问题了,对柳乘风来说,任何事只要大刀阔斧,只要愿意去做,便可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可是对朱佑樘来说,他的顾虑仍然太多,柳乘风着眼的只是一处弊案,只是这一块污点,可是对朱佑樘来说,他放眼的是全局,要整肃造作局容易,可是这造作局引发出来的各种问题却不容易处理。
朱佑樘不由笑了,这一次笑得很爽朗,含笑道:“朕难得今日见你一次,就不要再议论此事了,是了,今日在殿上,安南国使节黎武为何突然调转了矛头?怎么和你厮混在一起了?朕倒是听说安南国该与你不共戴天才对。”
第三百五十一章:见个分晓
柳乘风对朱佑樘也不敢隐瞒,这种事就算瞒也瞒不住,将事情的原委说了,最后道:“陛下,安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