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此,宫里对它也寄予厚望,赵公公是宫里出来的,这事儿想必也知道,今日陈某倒是想问问,赵公公凭什么私自拿人?”
好哪,他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赵公公这一次真的动怒了,冷笑道:“聚宝商行固然是合理合法,可是商行里头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杂家正是体会到宫中的意图,为商队着想,才非要把商会中的不法之徒揪出来不可,陈掌柜这是什么话?杂家的好意,你就是这般曲解的?”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是吗?聚宝商行哪个是不法之徒?请公公指点。”
赵公公冷笑道:“那些被拿了的都是,不过商队之中只怕还有不少,本公公自然要好好地梳理一下。”
柳乘风又道:“只是陈某要问一问,赵公公说他们是不法之徒,可是这些不法之徒又有什么不法的事?”
赵公公笑嘻嘻地道:“难道陈掌柜会不知道?杂家在你们商队的货栈里发现不少违禁的火器,朝廷可是三令五申,不得拿火器出关,违者以谋逆论处。”
柳乘风淡淡一笑,道:“那敢问赵公公,这些火器有多少?”
赵公公不由气结,心里想,这个家伙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好,今个儿杂家索性把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冷笑之后,道:“火器倒是不多,譬如那火铳,也不过才七十多枝,可是毕竟违反了朝廷的律令,若说你们商会私自夹带这点儿火器出关,杂家不敢说,可难保没有一些害群之马欺上瞒下,私自夹带,所以杂家才说要好好地彻查一下,不查出结果,又怎么向朝廷交代?”
第三百七十九章: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是七十多枝火铳?”
柳乘风的脸上笑得更加诡异无比,随即,他慢吞吞地道:“只是这些火铳在哪里,请赵公公拿出来看看!”
赵公公愣了一下,这家伙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了?这种话也是他该问的?他不由觉得好笑,原以为这个陈掌柜高深莫测,谁知道竟是个呆子,赵公公冷笑一声,道:“这是物证,岂是你说看就看的?”
“是吗?”柳乘风的目光落在身后的一个随员身上,淡淡地道:“牛大人,你说呢。”
这牛大人乃是礼部官员,叫牛盛,这次是随聚宝商队一起出关的,他捋须道:“既是物证,当然是要当堂拿出来,也好让大家心服口服。”
赵公公不禁冷笑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岂能你说拿就拿?”
这牛盛也有一肚子火,本来他只是个礼部的主事,这一次跟着商队出关不算什么肥差,原想着出关就出关了,早去早回就是,谁知道途中遇到这么个事儿,不知耽误了多少功夫。他不禁淡淡道:“公公问的是本官吗?本官乃礼部主客司主事,本官奉旨出关,与商队随行,今日公公既然说商队中出了不法之徒,那也得把证据拿出来看看。”
这姓牛的话音刚落,又是一个人站出来,道:“在下宣府锦衣卫千户所千户杨林,赵公公,锦衣卫负责刑狱,你这镇守太监不经过锦衣卫直接拿人,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你们既然拿了商队的人,本千户也不说什么,可既然要定罪,就得有证据,岂是你和知府衙门说有罪就有罪的?”
赵公公不由看了牛盛一眼,礼部主事,好歹也是身负皇命,他的话倒也有几分份量。
至于这个宣府千户所千户杨林,赵公公却是认得,大家同在屋檐下,杨林好歹也算是宣府有数的几个大佬之一,虽说宣府作为军事重镇,他这镇守太监的地位特殊了一些,可是不曾想到千户所的杨林居然也会来插这一脚。
“早就听说锦衣卫和聚宝商行关系匪浅,今日看来果然是如此,杨林平素见了杂家都是陪着笑的,不成想今日居然混在这人群中,为商队出头来了。”
赵公公冷笑,这些人,他倒是不怕,反正证物早就有了,怕他们什么?至于这些人的来路,赵公公也知道一二,这一次商队大规模出来,却也听说过朝廷委派了一些官员随行监督,并且负责对外联络事宜。
赵公公看了柳乘风一眼,冷笑道:“好,既然你们一定要看证物,杂家索性让你们看看吧。”他不再说什么,招手叫来一个小厮,对他耳语一番,那小厮飞快地去了。
随即,赵公公懒洋洋地坐在椅上,打量着柳乘风带来的人,心里更是不屑,这个姓陈的掌柜以为拿个千户和什么主事就可以逼杂家就范,真是蠢不可及,别说宣府还轮不到锦衣卫做主,更何况这案子已经是口供、物证俱全,想翻案没这么容易。
不过想到柳乘风这一次居然不是来求饶,而是带着人来翻案,赵公公对柳乘风的印象自然更坏了几分,冷冷地看了一眼自顾自寻了个位置坐下的柳乘风,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不识抬举的家伙,今个儿杂家若是不收拾了你,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在宣府立足?搬来几个救兵就当真当作了救命稻草,莫说是他们,就是锦衣卫的同知来了,杂家也照样可以不必理会。”
赵公公心里这般想着,过了片刻,便见几十个人搬了一箱箱证物来,柳乘风也没有和赵公公打话,叫人将箱子打开,从里头拿出一支火铳来,翻来覆去地看,随即微微一笑,道:“这火铳当真是商队的货栈中搜出来的?”
赵公公冷笑道:“这是自然,杂家难道还骗你不成!”
“咦……”柳乘风不由淡淡地笑了,随即道:“这就怪了……”
赵公公不知他到底又要玩什么花样,一时也觉得头痛,却是不去理会他。
柳乘风慢悠悠地道:“来,大家都来看看,看看这火铳上写着什么?”
跟着柳乘风身后的人其实都不知道柳乘风到底玩什么把戏,其中有几个却是知道柳乘风真实身份的,当然不敢怠慢,大家立即围拢上去,只见这火铳上写着‘己未年闰月杭州造作’的字样。
柳乘风又从箱中拿来另外一柄火铳,字样也是如此。
柳乘风吩咐几个随从,道:“去查一查,所有的火铳是不是都是这个字样。”
所有人的眼中都掠过了一丝疑惑,这个‘陈掌柜’到底要玩什么花样?那赵公公更是一头雾水,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才知道火铳上居然还有字样,毕竟他只是镇守太监,镇守太监是什么?那可是高高在上不是人间烟火的主儿,他对军务能精通多少?莫说是他,就是那些个总兵、游击,也未必知道火铳是什么样子。
几个随从检查了一遍,对柳乘风道:“陈掌柜,都是己未年的字样。”
柳乘风才向大家解释道:“火铳乃是军国利器,文皇帝时期,就曾下过旨意,造作局督造火铳必须在火铳上记下督造的时间和地点,这些都是有案可查的,李先生,上一次你不是翻过造作局的账目吗?这甲申年闰月在杭州造作的一批火铳,你可记得?”
己未年就是弘治十二年,也就是去年的事儿了,这火铳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很简单,就是说这批火铳是在去年闰月时在杭州造作局督造出来的。
大明朝对火铳的管制很严格,哪一批火铳去了那里也都清楚,柳乘风打算彻查造作局,皇上下了旨意之后,便叫人去搜了账簿来,只是还未开始着手就被宫中叫停了。
而这本账簿,李东栋倒是看了不少,他记忆力好,再加上这批火铳又是近年督造出来的,所以还记得几分,他微微一笑,道:“杭州造作局的火铳一向供应宣府、辽东,而去年闰月的时候,杭州造作局那边确实供应了宣府一批火铳,学生敢保证,这火铳就是宣府军中的武器,诸位若是不信,可以立即请朝廷再查一遍。”
赵公公呆了一下,随即冷笑道:“那又如何?你们到底故弄什么玄虚,什么宣府,什么杭州……”
柳乘风笑了,随即道:“公公似乎还听不明白,这批火铳有迹可循,根本就是你们宣府军中流出来的火铳,而宣府能配备火铳的,只有神机营,公公既然说咱们聚宝商行出了不法之徒私自藏匿火铳出关,若是如公公所说,这火铳又是谁提供给商队里的不法之徒的?”
柳乘风的目光变得森然起来,继续道:“如此看来,这些不法之徒不但混迹在聚宝商队,还有不少混迹在宣府神机营,是他们悄悄盗卖了火铳,最后才流落到商队里的不法之徒手里。公公,私自盗卖火铳,可是杀头的大罪,今日公公既然要查聚宝商队,那要查就得连神机营一起查!”
赵公公总算明白了,火铳是神机营的,神机营的火铳出现在了聚宝商行的货栈,原本这些火铳是赵公公吩咐人放进去,可是现在,这个姓陈的掌柜却查出了火铳的源头,这源头自然就是宣府神机营,一个是私自盗卖火铳,一个是夹带火铳出关,无论是神机营,还是聚宝商队,都得有人人头落地。
赵公公一下子呆住了,不由道:“神机营是神机营,现在要算的自然是商队的这笔帐。”
柳乘风却是笑了,道:“赵公公岂能厚此薄彼,商队出了内贼,赵公公要拿,大家无话可说。可是现在神机营也出了内贼,总不能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杨千户……”
锦衣卫千户杨林道:“陈掌柜有什么吩咐。”
杨林是知道柳乘风身份的,所以言辞上对柳乘风很是客气,虽说柳乘风也是千户,可是这年头千户和千户实在不太一样,杨林不敢怠慢。
柳乘风微微笑道:“现在军中出了这么大的案子,竟是有神机营的军卒盗卖火铳,这是砍脑袋的大罪,按照咱们大明的规矩,军中出了这样的事该是什么人去查?”
杨林道:“自然是锦衣校尉!”
柳乘风笑了,道:“这便好,宣府千户所立即动手,前去神机营,检查所有军卒的火铳,但凡有人遗失不见的,就肯定是盗卖火铳的兵贼,立即拿下了,好好审问,看看还有什么人参与,任何牵涉这件事的,千户大人想必也知道该怎么处置了。”
杨林明白了,他赵公公既然要查聚宝商队,那锦衣卫就查神机营,这些火铳摆明着是赵公公叫人夹带到商队的货栈的,到时候真要彻查下来,凭着锦衣卫能令人生不如死的手段,肯定能有眉目。
第三百八十章:不要惹我
柳乘风很不怀好意地看着赵公公。
这让赵公公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这时候他骤然发现,这个人不简单,很不简单。
那看向他的眼眸,说不出是清澈还是深邃,也不知为何,赵公公只是觉得压力很大。
这些火铳当然是他指示下头的爪牙夹带进去的,再以此为证据来收拾聚宝商队。只是不曾想,原来火铳上居然还会有铭文,还能有档可查。
那柳乘风只需让锦衣卫带着人去神机营拿人,哪些人丢失了火铳,自然就是盗卖火器的元凶。
这些人在严刑拷问之下,再加上盗卖火铳的罪名,怎么可能还会三缄其口?到了那时候,多半是什么话儿都抖露出来,火铳没有丢失,而是被游击将军拿去了。
顺藤摸瓜,再逮捕游击将军,严刑之下,赵公公不相信那游击会不开口,虽说平时这家伙三天两头来向自己请示,对自己小心翼翼,可是身为神机营主官却是收缴军卒火器,而这些火器最后却出现在聚宝商队的货栈,这意味着什么?
到时候,病急乱投医,迟早会把他牵连出来,他是镇守太监没有错,宫里头也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没有错,与宣府巡抚一样,都手握宣府大权更没有错,那又如何?太监是什么?太监的权势来自于宫中,一旦把这事儿捅出去,他就完了,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