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七八日就能到。此时这南昌知府显然已经有些悔意了,只不过平时他没少受宁王府的好处,此时也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
不过好消息也不是没有,至少这南昌府附近的不少流民,倒是没有大规模的往南昌涌,倒是有不少取道南下,据说是去景德镇去,景德镇因能生产出优良的青白瓷而得名,到了明初,这里还特设了一个官窑,不过近年来,各种私窑兴起,那景德镇更是不知涌去了多少商贾,一年的时间就有数百家私窑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制瓷,一方面是这儿粘土丰富,可以就地开采,其二是这儿的工匠不少,再就是这里制出来的瓷器,往往声誉不错,无论是通州、京师、廉州的商贾都很是喜爱。
大量的私窑,自然急需许多的人力,据说景德镇县城里到处都在招募工匠、劳力,这些流民也都想去碰碰运气,便是在那儿能做个寻常的劳力,至少也能暂时安顿,有个遮风避雨之所,也能混口饭吃。
如此一来,南昌城至少可以缓口气,压力骤减。
冰雪时间中的宁王府,此刻仍然庄严肃穆,不过此时此刻,当圣旨传达到了这里的时候,这府上的气氛骤然紧张了,上高王朱宸濠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来宁王府见他这父王,上高距离南昌说远不远,说近也是不近,一两百里的路程,不过现在官道上都是积雪,道路泥泞,还是耗费了足足三个多时辰,风尘仆仆的朱宸濠直接进了内府,随即进入宁王的书房,在书房里,幽暗的灯火之下,朱觐钧的脸色铁青,此时此刻,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不过他眼眸中掠过的冷意,却连朱宸濠也有几分害怕,父王是当真生气了。
朱宸濠深吸一口气,道:“父王,到底出了什么事,不是说朝廷下了圣旨吗?说是什么赐婚,这赐的是哪门子婚?”
朱觐钧吁了口气,道:“你自己看吧。”
朱宸濠看到朱觐钧的书桌上确实有一份圣旨,立即去拿过来看了一遍,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朱佑樘那小子当真舍得这个柳乘风?”
柳乘风的重要性已经凸显,至少宁王这边的情报已经确认,柳乘风的聚宝楼,对宫中的影响很大,而聚宝楼日进金斗,大多数都直接充入内库,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宁王父子有了危机感,不得已,才兵行险招,决定先把京师的水搅混再说,谁知道,这朝廷突然来了这么一道圣旨,还是来赐婚的,这摆明着是将错就错,真要让宁王割爱,成全了那柳乘风。
问题是,宁王就算肯割爱,将郡主嫁给柳乘风,那朝廷就真的还会信任柳乘风,不怕柳乘风和宁王父子有了姻亲,和宁王父子有勾结?
原本朱觐钧不相信朱佑樘有这个肚量,可是现在……
朱觐钧苦笑:“朝廷既然下了这道圣旨,想必皇上那边,还真有这个肚量,朝廷突然这么做,这是将计就计啊。”
朱宸濠怒道:“我就这么个妹妹,岂能嫁去给那柳乘风?这事儿,是万万不成的。”
朱觐钧不悦道:“可是朝廷已经下了旨意赐婚,而咱们也事先向宗令府透了消息,愿意将德兴下嫁,这时候就算要反悔,只怕也已经迟了。”
朱宸濠打了个冷战:“父皇当真要将德兴送去京师,当真如此,只怕……只怕那柳乘风为了避嫌,就算娶了德兴,也会……也会……”
也会后面的话没有说太多,可是意思很明白,柳乘风和宁王一系是不共戴天,一旦把人嫁出去,这人可就毁了,到了那时候,那柳乘风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原以为借着这个名目,把京师的水搅混,本来这目的似乎已经达到,可是谁知,朝廷突然下了这么一步棋,不但将主动权牢牢拿在了手里,还让这宁王父子像吃了苍蝇一样,一对父子目瞪口呆,此时居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朱觐钧也是为难,毕竟是自家的骨肉,怎么舍得就这样推入火坑,可是赐婚的圣旨也已经下了,这时候他就算拒绝,也已经迟了。毕竟下嫁的事是他们先提出来的,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你这个时候拒绝,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明摆着告诉朝廷,老子是逗你玩的,有本事你咬我。
“父王……”朱宸濠气得跳脚,道:“这事儿万万不可,德兴真去了京师,不只是咱们颜面丧失,德兴的一辈子也毁了啊,不如这样,索性让我进京去请罪,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王妹嫁给柳乘风那厮。”
朱觐钧不由拍案,怒道:“胡闹!”
朱宸濠也是一时激动,他当然知道圣意难违,除非他们现在就扯旗造反,否则这事儿根本就没有他们拒绝的可能,只好重重叹口气,一屁股坐回椅上,无力地道:“早知如此,就不该搬石头砸自己脚了,谁会想到,朝廷那边会顺水推舟。”
话语间,竟有埋怨朱觐钧出馊主意的意思。
朱觐钧不由为之气结,却也发作不得,良久才道:“人是非嫁不可的,否则到时候,那狗皇帝借这个由头惩戒我们一番,却也是名正言顺。不过此事需从长计议才是。”
朱宸濠道:“父王可有办法吗?”
朱觐钧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先不要急,让父王再想一想。”
朱宸濠眼中掠过了一丝失望,从长计议,说的倒是好听,现在这圣旨像是催命符一样,人家肯给你拖延的时间?
朱觐钧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事情是他挑起来,原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朱佑樘剑走偏锋,居然还真肯赐婚,如此一来,反倒他一下子被动起来,德兴郡主是他的嫡女,嫁出去且不说舍不得,还有就是,一旦宁王乖乖将郡主乖乖嫁出去,只怕也会惹人发笑了。毕竟朱觐钧已经在许多的场合,表达了他对柳乘风的厌恶,甚至向人说,柳乘风此人,貌似忠厚,实则包藏祸心,乱大明天下者,非此人莫属。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听到这话儿的人还真不少,可是现在,却要他真真切切把嫡女嫁给那柳乘风,不只自己像吃了苍蝇一样,多半这天下人看他笑话的也是不少。
可是现在,还容他拒绝吗?
良久,朱觐钧双目一张,随即敲了敲书桌,朱宸濠连忙抬起头,满是希翼的看着朱觐钧,道:“父王可有主意了吗?”
“有是有,只是不知能不能奏效。”朱觐钧镇定自若,沉默了片刻继续道:“从今日起,告诉德兴,她现在病了,以后再不要抛头露面,去请些城里的大夫,日夜来问诊,对外就说,德兴染了伤寒……”
朱宸濠不禁苦笑,道:“父王,这事儿未必能瞒住,若是朝廷派来御医诊视怎么办?到时候反而容易露陷。”
朱觐钧摇头:“这京师,该去的还要去,只要咱们去了,朝廷那边也不便派人来辨明真伪。”
朱宸濠不由惊讶地道:“德兴不去,我们去做什么?难道自投罗网,正好让朝廷找个由头来收拾我们吗?”
“哎……眼下只能兵行险招了,虽然不能带德兴,又不是说不带郡主,朝廷的旨意里不是说的明明白白吗?是让宁王郡主下嫁,未必说的就是德兴,咱们就来个李代桃僵!”
第四百二十章:绝色郡主
李代桃僵……
朱宸濠眼眸一亮。
对他来说,只要不是德兴郡主,其他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朱宸濠突然想起这么一个人来,对朱觐钧道:“父王的人选莫非是……”
朱觐钧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情非得已,父王断不会出此下策,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为父也只能如此了。去,把月洛叫来说话。”
朱宸濠闻言精神一振,脸上露出喜色,道:“父王高明,我这便去请她来。”
过了片刻功夫,朱宸濠便领着一个女子进来,这女子不过二八的年龄,折纤腰微步的朝朱觐钧欠了欠身,低声道:“见过父王。”
朱觐钧眯着眼儿,吁了口气,淡淡地道:“月洛,你抬起脸来。”
女子微微抬首,却是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白皙的皮肤稍事粉黛,弯弯的柳眉下一双含烟的眼眸,那眼眸中有着一丁点儿冷漠,嘴角轻轻一抿,不知觉的透露出一丝孤傲。
朱宸濠看到她的颜色,心中不禁有些泛酸,这般的天人,倒是便宜了那柳乘风。不过此时也顾不了许多了,总比将自个儿的嫡亲妹妹嫁去的好。
朱觐钧此刻脸上已换上了一副熙和的笑容,笑吟吟地道:“月洛啊,来,起来说话吧。”
这叫月洛的女子盈盈坐下,淡漠地道:“谢父王。”
朱觐钧很是慈和地笑道:“怎么?近日如何?听说你近来都在行书作画,父王为你请来的王老先生倒还不错吧,此人可是南昌的行书大家。”
月洛淡淡地道:“尚可。”
她话不多,惜字如金,双眉微微蹙着,总是化不开。
朱觐钧也不禁有些无言以对,这月洛还真是个正儿八经的郡主,乃是周王朱睦柛的嫡女,只不过后来死了母亲,周王朱睦柛只得续弦,偏偏新来的王妃待她很是刻薄,但凡知道其中详情的宗室藩王都不禁摇头,都觉得这孩子的身世凄苦。朱觐钧见状,于是便给周王写信,只说久闻他有个爱女,很是乖巧,恰好宁王正妃不能生育,便想将这月洛过继过来,在宁王府中养着。
书信中的姿态当然很低,也照顾到了周王的颜面,绝口不提这新任的周王妃如何刻薄的事儿。
这周王接了书信,自是正中下怀,这月洛毕竟是他的女儿,可是碍于王妃,却又不能说什么,此时宁王正好肯收留,那是最好不过,也省的自己夹在王妃和女儿之间难以做人,于是便修书一封,表达了谢意,将这月洛送来。
这事儿当时可是传遍了天下的,尤其是在宗室之中反响极大,大家都说,这宁王朱觐钧仗义,急人所难,便是周王,也对宁王感激涕零,自此之后,朱觐钧的声望更加如日中天。
月洛既是周王之女,早年就已册封了郡主,朱觐钧打的主意很简单,这朱月洛也算是他的‘女儿’,又是郡主,到时候借口德兴郡主染病,可是朝廷赐婚的好意他又不能相悖,便索性带着这朱月洛入京,也不算是违抗圣旨,至于人带到了京师,那柳乘风到底娶不娶,却和朱觐钧无关了。
朱觐钧这么做,也是实在出于无奈,再如何,也比把德兴郡主嫁给柳乘风的强。
只是此时,看到朱月洛一副愁态,朱觐钧捋了捋须,道:“月洛,你年岁也是不小,父王叫你来,是想和你说说终身大事。方才朝廷来了旨意,这个想必你是知道的,皇上呢,想将你赐婚给廉州侯柳乘风,这廉州侯柳乘风学富五车,倒也和你般配,原本父王是打算将德兴嫁过去,可是想来想去,你这孩子身世倒也可怜,索性成全了你吧,如何?”
他口里说如何,其实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德兴不能嫁,要嫁,也只能嫁他朱月洛,毕竟不是自己亲生骨肉,更何况当时向周王索要朱月洛时,沽名钓誉的心思多一些,若说真有什么父女之情,那也是假的。
不过朱觐钧说出这种话出来,老脸也不禁微红,还什么原本想让德兴去,最后还是把她嫁去,成全她一桩姻缘,这种话但凡是知道一点儿内情的人知道了,多半都要发笑的。
朱月洛双眉簇的更深,道:“可是那个父王叫骂不休的廉州侯。”
简短一句话,就把朱觐钧的心思戳破了,你成日在王府里叫骂不休,说人家的坏话,现在却说人家的好,还要把人嫁过去,未免太不厚道。朱月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