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于是他开始谋划杀死周成一家老小,在事先的时候,他先是寻了周成来,教唆周成不要走驰道,反而去走前往京县的道路,那里道路生僻,没有人烟,正合适杀人灭口。那周成听信了刘吉的言辞,与此同时,刘吉决心寻找帮手,他虽是大学士,可是并没有私蓄什么武士,于是他想来想去,最后找来了万通……”
“万通?”朱佑樘终于开口说话了,万通是个极为敏感的人物,朱佑樘听到万通也牵涉其中,自然免不了想问一问。
柳乘风道:“不错,微臣发现万通近来与刘吉走得很近,而且万通与漠南诸部的使节也有一些关联,一开始,其实微臣以为万通近来与宁王有什么关系,可是后来让人仔细探查,才排除了这个可能。万通确实是想勾结宁王,可是不知是什么缘故,或许是宁王觉得万通这个人太遭宫中嫉恨,而且名声也很坏,所以并没有和他打交道。”
柳乘风的话很隐晦,其实还有一个理由却也没有说出来,宁王现在正在筹备谋反,此时不想惹人注意,而万通这个人太过瞩目了,自然不愿意和这家伙有什么关联,省得万通突然获罪,让朝廷提早对南昌动手,宁王现在要争取的是准备的时间,自然不愿意节外生枝。
“万通和宁王联络不上,又失了锦衣卫指挥使之职,心里正忧心如焚,而刘吉却是寻到了他,让他参与这件大事,刘吉之所以寻他,多半也是以为万通与外人有什么勾结,另一方面,万通也是朝夕不保,对微臣也怀恨在心。”
“万通受了刘吉的嘱托之后,却不知是什么缘故,找上了漠南诸部的人,于是很快与赛刊汗一拍即合。在这场谋杀之中,所有人的目标其实都是微臣。刘吉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不得已而为之。万通朝夕不保,又急于报仇雪恨。至于赛刊汗……”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她想要的,未必是看我倒霉。她之所以如此热心,只是希望让人杀死周成,随后逼迫我走投无路之下前往大漠投奔于她,供她驱使。于是这三人联合起来,彼此遥相呼应,若非是陛下明鉴,仍让微臣彻查此案,只怕微臣……”
朱佑樘不由吁了口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刺杀竟是引出了这么多人,从通政司的王安到内阁大学士刘吉,从刘吉到万通,又从万通到赛刊汗。
这四个原本不相干的人,却是阴差阳错地走到了一起,结果闹了这么一出把戏。
他们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目的,每个人都藏着鬼胎,偏偏共同的利益却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那刘吉已是面如土色,此时他就算要抵赖也不成了,柳乘风的推断几乎是完全正确的,就算他要抵赖,只要抓住了王安,拿了万通,或者去拿了那些鸿胪寺里的刺客,一切就可以明白无误了。越是抵赖,罪责越大,与其如此,倒不是索性大方承认。他狠狠地磕了个头,声音哽咽地向朱佑樘道:“陛下,老臣万死,请陛下责罚!”
他自己承认了自己的罪责,也就是说,柳乘风方才所说都是准确无误了。此时此刻,连谢迁和萧敬都不禁变色,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像刘吉这样的人,拥有如此高的权位,居然会做出这种事。堂堂内阁大学士,居然亲自指使人杀人灭口。
朱佑樘此时此刻一动不动,显然已经陷入了深思。他现在要决断的,是如何善后的事。
第六百五十二章:了断
朱佑樘的表情很凝重。
这场阴谋牵涉到了藩国的使节,牵涉到了内阁大臣,还有宫内的太监,甚至还有万通这个‘皇亲国戚’。
几乎每个人都是尤为敏感的人物。
若是此事公布于众,绝对是一桩天大的丑闻,朱佑樘已是接近油尽灯枯之人,所剩的时日也不多,他自然不希望这个丑闻宣扬出去。
可是这些人怎么处置呢?
他感到了一丝为难,他眯着眼,蜡黄的脸颊微微抽搐,手不禁按在腿上,良久他抬起头来,慢吞吞地道:“朕要静一静,你们所有人都退下。”
大家当然知道皇上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谢迁此时失魂落魄,满心想着皇上身体的事,听了朱佑樘的话,六神无主的作揖看了朱佑樘一眼,无言离开。萧敬则是尾随在谢迁之后,而那刘吉自是被几个校尉提走,柳乘风转身要走,朱佑樘突然唤他:“柳爱卿,你留下,朕有事与你相商。”
柳乘风驻足,恭顺肃立。
等到所有人都退了个干干净净,朱佑樘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想不到这件事牵连如此之广,真真想不到……”他压了压手:“你坐下说话吧。”
柳乘风依言坐下,他此刻已经察觉到,皇上的身体是越来越孱弱了,心里不禁唏嘘,忍不住道:“陛下不必伤神,人有好坏,这人心隔着肚皮,陛下虽是圣明,可是偶有不能明察的地方也是理所当然,再圣明的天子也有被奸臣障目的时候,陛下一时不察也是情有可原。”
“话是如此……”朱佑樘忧心忡忡的口吻道:“可是这件事该如何处置?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天下必然流言四起,牵涉到了这么多人,朕难道要效仿太祖先皇帝吗?”
朱佑樘说到这里的时候,柳乘风心里咯噔了一下,所谓效仿太祖先皇帝,其实就是兴起大狱,毕竟牵涉了这么多重要的人物,这些人相互勾连,和造反已经差不多了,朝廷若是顺藤摸瓜下去,牵涉到的人更不知多少,旨意一下,天知道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了。
柳乘风正色道:“陛下圣明,想必心里已有了主意,微臣不敢多言。”
朱佑樘不禁莞尔一笑,看着柳乘风道:“还是你知道朕的心思,罢了吧,他们闹也闹够了,这个案子不必再往下查啦,可是朕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柳乘风看了朱佑樘一眼,此时立即明白了朱佑樘的心思,顺着朱佑樘的心思道:“微臣以为,这桩案子已经到此为止,权当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朱佑樘皱眉:“可是这些乱臣贼子就不要惩处吗?”
柳乘风道:“惩处自然是要的,只是可以换个名目。”
说到这份上朱佑樘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内阁大臣勾结太监、皇亲、藩使谋杀朝廷命官,这件事必须要捂住。可是该如何惩处还是要如何惩处,只是这罪名却要换上一换。
他眯起眼,倒是觉得柳乘风所说的倒不失为一个良策,他淡淡地道:“那个王安倒是好办,让萧敬来处置吧,宫里的水井里有的是孤魂野鬼,就让王安去与他们相伴吧。”
相伴二字带着几分冷酷,对于那些不守规矩的太监,朱佑樘一向是不会客气的,他一句话,已经决定了王安的生死。
此时此刻的朱佑樘,满脸肃杀,杀人对一个皇帝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所谓生杀夺予之权,若是不给人生路、不给予别人好处,又怎么让别人死心塌地,可若是一味的仁德,只会有人感激你,却不能让人畏惧你,若是不能夺取你的一切,不能剥夺你活着权利,又如何能让人敬畏。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既显得平淡,又有一种出人意料的冷漠,接着,他继续道:“至于刘吉,他前几日已经上书请辞,朕将他的请辞奏书留中了,现在索性准了他告老还乡,暂时先让他苟活几日,等他回乡之后,再由人处置。”
所谓的处置,绝不会带有丝毫的温柔,有的只是残暴和血腥。
柳乘风深以为然的点头,道:“陛下如此处置,实在太恰当不过。”
朱佑樘双眉紧锁:“只是这个万通,该当如何?若是不以名正言顺的罪名治他的罪,朕若是杀他,只怕会引起流言。”
柳乘风毫不犹豫地道:“对付万通,自然不必脏了陛下的手,微臣可以代劳。”柳乘风的目光中也掠过了一丝寒光,做了一个用手切自己脖子的动作,道:“一定干脆利落。”
朱佑樘颌首点头:“那么就交给你来办吧。可是那漠南诸部呢?柳爱卿又当如何处置?”
柳乘风此时却沉默了一会,思考再三才道:“微臣与赛刊汗有说不清的关系,如何处置他们,微臣不敢妄议,全凭陛下做主。”
朱佑樘却是摇摇头,道:“你但说无妨,没有什么避讳,你的心是向着我大明的,朕自然知道。”
柳乘风才放言道:“我大明对这漠南诸部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尚需借用他们来牵制瓦刺,漠南之于宣府,便如朵颜三卫之于辽东。眼下他们敢在京师阴谋滋事,微臣以为,既不能轻易善罢甘休,可是也不能闹得太不可收拾。”
朱佑樘深以为然的道:“不错,要掌握好这个度,这也是朕觉得最为难的地方。”
柳乘风道:“其实也简单,暗中去与他们交涉,让他们交出刺客,全部秘密处死,再以他们所缴纳的岁贡不足的理由,狠狠地敲打一下。让宣府那边做好准备,一副随时要对漠南动手的姿态,同时派出使节,前去赛刊汗帐下对她发出警告,让她遣使谢罪。赛刊汗是聪明人,她绝不会甘愿冒着腹背受敌的危险与我大明翻脸,这个头她不低也得低。”
朱佑樘叹了口气,道:“这个法儿好,就这么办吧。你去把萧敬和谢迁叫进来说话。”
柳乘风点点头,二人方才一番对答,其实就已经把这件事了了,从此之后,所以参与这件事的人都会封锁这个消息,周成的死也再没有人提及,而接下来要做的,只是如何捂住这个盖子的事了。
朱佑樘和柳乘风之间早有了默契,柳乘风出去将萧敬和谢迁二人叫进来。
朱佑樘喝了一口茶,看了这两个人一眼,便收回目光,阖目道:“传旨意,锦衣卫擅自出动,未经朕的准许,随意上街拿人,罪无可赦,可是朕念锦衣卫指挥使柳乘风刚刚上任,尚还不知晓规矩,因此并不加罪,可是从此以后若是再犯,则两罪并罚,朕定会从重处置。从现在开始,锦衣卫上下人等全部撤走,一个都不许留。”
柳乘风拜倒在地,正色道:“微臣遵旨。”
朱佑樘用手敲打着茶几,继续道:“记住今日这个教训,知道了吗?朕有言在先,所有人都必须撤走,无论是万通还是刘吉,又或者是鸿胪寺那边,一个都不准留。”
柳乘风脸色镇定自若,道:“微臣敢不从命。”
朱佑樘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这样就好嘛。”
他的目光才开始转移到了谢迁身上,道:“谢爱卿,朕有一道旨意,你们内阁必须立即拟出来,大学士刘健,历经三朝,自朕继位之后,更是尽心用命,主持内阁十余载,殚精竭虑,可谓劳苦功老,上年,朕体恤他年迈,令他在家歇养,原本是指望他能够颐养天年,享一享天伦之乐。不过近来朝中事务繁忙,只怕这个心思朕是不能如愿了,敕命他自明日起便入阁当值吧,明日清早,让他先入宫觐见,朕对他还有吩咐。”
谢迁明白了,刘健如今算是正式起复了,不过这时候他的心情却没有因为这个喜讯而变得好转起来,只是恳切地道:“微臣遵旨。”
朱佑樘又看向萧敬,道:“这份旨意让内阁拟出来之后,不必送朕御览,你直接批红的,省的耽误时间。”
萧敬心思却是复杂,刘健的入阁,对他来说不知是喜是愁,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连忙作揖道:“奴婢遵旨。”
朱佑樘又板起脸来,道:“至于内阁学士刘吉,近来总是向朕说他的身子不适,朕现在想来,他如今已经年近八旬,确实是老了,耄耄之年,朕见他这么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