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也是一体,你有危险,侍卫虽多也不中用,就是你那几个侍读大人们,也都坐得那么远,我不救你,还要指望别人不成?”他说,语气是温柔的,于是我的刀变得不知该下手了。
“你就酸吧,我叫人去传太医,这里化脓了。”我砰的放下银刀,转身要去叫人传太医来。
“这么点伤口,不用叫人来。”陈风白拉住我,“你怕血,还是我自己来。”
“我知道你是真英雄大丈夫,可是也别那自己的手不当回事,”我不听,一个人的右手是何其珍贵,得好好处理才行。
“这样就好了,”陈风白“哼”了一声,啪的把一把沾血的小刀丢在托盘上,“给我涂点药吧。”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身手比我敏捷很多,几句话的工夫,就把自己化脓的伤口处理好了,这时正伸在我面前。
“那些龙船上的人,最后怎么处理了?”我低头用棉布吸净伤口溢出的血珠,继续涂药。
“杀了。”他回答得再简单不过。
“谁准的?不是没抓到刺客吗,怎么能确定他们是同伙?”我大惊,几十条人命呢,我先前听说船上的人都说少年是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最后入伙的,因为身手敏捷,人又小才留下的,先前他们原本是不相识的陌路人而已。
“自然是父皇准的,我们虽然不能确定他们就是同党,但是也不能确定他们就真没有勾结不是吗。”陈风白说的很坦然。
“如若无辜,这何其残忍呢?”我摇头。
“这还不是最残忍的,事情发生后,皇上已经下旨,缉拿他们的家人乃至九族了,听说有过交往的友人也一个不能放过,如果供不出主使,一律斩立决。”陈风白收回手臂,翻身坐起,揽我入怀,“别告诉我,你这生在帝王家的公主殿下,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
“百姓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样去缉拿那些人的家人,还要查什么主使,不是逼他们胡乱冤枉好人吗,倘若是这些人供不出一个主谋,又要有多少人妄死刀下,这样屠戮百姓,难道就不怕官逼民反吗?”我摇头,猛的挣出他的怀抱,“我要进宫去,这样不行。”
“永宁!”陈风白却拦住了我,“这会宫门已经关了,你贸然跑回去,也进不了宫,若是惊了驾,不但救不了那些人,还会让自己更麻烦,听我的话,还是明天早上,你去听听早朝,看看事情有什么进展,再定夺不迟。”
我这才发现,月已经升上枝头,慢慢长夜已经到来。
“我怎么觉得,你倒比我更适合生活在宫里。”我说,心里只反复的想陈风白的表情,他说这些话时的样子,他处理自己伤口的样子,“你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我说。
“傻孩子,你对所有人都好,他们又何尝领过你的情呢?”陈风白在我耳边呵呵的笑了两声,就没有再说什么,趁我沉思的时候,他靠在我肩上,沉沉的睡去。
肩膀发麻的时候,我轻轻扶他在床上躺好,自己却了无睡意,心里纷繁杂乱,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抽身而起,才发现自己的衣角不知何时被他握紧在手中,轻轻抽动的时候,他含混的说了句“永宁,别走。”
心忽然就静了下来,自己都感到莫名,重新坐到他身边,还没这样看过他睡着的样子,很疲惫,很孤单,却卸下了方才述说他人生命终结时的冷漠。
记得很多人说过,家是一个港湾,外面的风雨再大,只要停泊在港湾,都是安全的,在这样一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深夜,我问睡梦中的他,也问自己,我们可以是彼此的港湾吗?我们能够在未来变幻莫测的风雨中,保护对方照顾对方吗?自然,他不会回答我,虽然我希望他能够回答。
萤香淡淡的气息溶入夜色中,混进了我的房间,身旁的陈风白仍旧睡得正安稳,不知道是不是正沉浸在一个好梦中,我不想把衣角硬生生的自他手中拉出,于是只能把外衣留在他身边。
书房,影子正等在暗处。
“有什么发现吗?”我问。
“截到一封瓦剌来的密函。”影子说着,“应该是写给王振的,说是一切就绪,希望他遵守前约。”
“鞑靼那边的情况呢?”我点头,看来瓦剌已经准备进犯中原了,王振同他们的前约是什么呢,虽然不得而知,但是从历史的轨迹中,总能多少推断出一二,如今,我担心的却是鞑靼的情况。
81“我们派去的人到了鞑靼后,只传回一次消息,说是鞑靼的汗王被瓦剌太师也先控制了,后来,就再无音信。”影子说,“怕是……”
“再挑几个稳妥的人去,身手好是一方面,重要的还是要有计谋,能沉得住气又善于游说,让他们想办法接近鞑靼的汗王,鞑靼人性情耿直彪焊,这样被瓦剌蚕食并吞,人心未必臣服,我听说脱脱不花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孙,一代天骄的后人恐怕也未必就甘心当个傀儡,任人摆布,如果能接近他,说服他和大明合作,一举剪除也先的势力是最好,即便不能说服他和大明合作,如果能多在他和也先之间制造些嫌隙也好。”我想了想,“到时候,无论他们谁杀了谁,对我们都有好处。”
“瓦剌暗地里集结人马,我们已经知道,然而兵部却还没有收到雁门关的文书,我担心这其中有变,若是战事一起,只怕这个计划未必能够行得通。”影子沉吟了片刻,“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到时候,只怕他们都一心想侵占这九万里山河了。”
“所以这是一场赌局,我们赌的,就是人心。”我一笑,“我大明边境守卫如何,我们心知肚明,瓦剌进兵,初时必然势如破竹,在他们觉得这江山已经唾手可得的时候,就是内部开始争夺最大利益的时候,早些在他们心中种下猜忌的种子,才能在最恰当的时候爆发,一旦他们内部出现了这样的苗头,那战局就到了逆转的时刻。我们今天做的一切,都是在赌这人心中的贪婪念头。”
“殿下,我有点不明白。”影子停了会说,“瓦剌能否真的进兵还是未知数,雁门关铜墙铁壁,也许他们久攻不下,偃旗息鼓也说不定,我们这样做准备,真的有必要吗?”
“不打最好,只是鞑靼在我们大明同瓦剌之间,若是能收拢扶植,它就是我们一道坚强的屏障,我们今天做的,也许可以免除几代子孙的战乱之苦也说不定。”我叹气,“别问我外一鞑靼强盛了怎么办,古往近来,都讲究治衡,鞑靼不能过于衰微,也不能太强盛,瓦剌同样,只是这治衡的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操的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也许到时候,他们又想到了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
“殿下说的,我照办就是了,那么多天下大事,的确不是我们坐在这里就都能想到的,我想,先一步还是先让人想办法接近到脱脱不花身边吧,先取得他的信任,我还要再物色合适的人,顶好也能接近到也先身边,至于游说,实在不行,我去。”影子说。
“你是京官,无故失踪,别说一两个月,就是几天也不成,还是先安插人手吧,到时候,我去也好。”我下结论,于是影子不再说什么,只在临走时才说,“按殿下的吩咐,去反复查过驸马的家世,他自幼离家在外学武,三年前回到家乡,逗留了一段日子后,就四处行侠。家里的确是世代书香、也在本朝做过官,没有什么问题。我想,很多事情,大概是巧合吧。”
“只是未免太巧了些。”我幽幽的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影子随即无声离去。停留半晌,我也回到房间,陈风白仍旧安稳的睡在床上,我坐在窗边软榻上,不用闭目,他的种种,就暗暗浮上心头,他这样的近,朝夕相对肌肤相亲,为什么有的时候,却让我觉得遥远?他对我这样好,从最初开始,一次次的救我于危难,又为什么,总在最后推开我?我们成了亲,该是这世上彼此最亲近的人,为什么,我还要堤防他,派人去一次次的查探他的过去?
人不知何时抗不住疲倦,沉沉睡去,再醒,天已微亮,陈风白正将我自软榻抱到床上,见我揉眼,才说:“天是热了,只是晚上也不该睡在风口,我占了你的位置,怎么不叫醒我?”
还是有些朦胧,竟有些分辨不清是睡是醒,大概还是梦吧,因为张嘴很困难。
只听见自己的嘴忽然说:“我如果不是公主,我们会怎么样?”
“又说傻话,你不是公主是谁?”陈风白好像是这样说的。
“就是我自己,我们会怎么样?陌路人还是夫妻?”梦里,我固执的问。
陈风白是如何回答我的,或者他根本没回答我,我有些记不清了,只是在一个多时辰后,猛然间醒了,坐起来时,发现他正半倚在床头,看着我。
“什么时辰了,你不用上朝吗?”我对上他的眼,他也不掩饰,只是看着我,眼波里,流动着水似的温柔,还有一些我说不出的东西,但也足以让我脸红。
“我受伤了,在家休养。”他一笑,看尽我的窘态,才微微抬起自己伤了的右手。昨夜包好的伤口,如今已经透出了大片的血色。
“这是怎么弄得,伤口又裂开了,我说叫太医的。”我赶紧拉住他的手,一边扬声叫“书香!”
“殿下,您是要梳洗吗?”房门片刻后应声而开,书香站在门口。
“去请太医来,给驸马看看伤口。”我吩咐,一旁陈风白却说,“书香,叫人来伺候公主梳洗吧,不用请太医。”
书香站在门口,看看我,看看陈风白,一时没了主意。
“你的伤昨天没处理好,再不叫太医,恶化了怎么办?”我不满,陈风白却忽然拉过我,在我耳边嘀咕了两句,我脸一红,瞪了他一眼,转头告诉书香,“算了,先不请太医,叫人打水进来,然后准备早饭吧,弄点补血气的汤来。”
书香不知道陈风白说了什么,只是看我的神情,不知自己的脑瓜里自动演绎出了什么,偷笑着退后,指挥丫头端水进来。
陈风白也笑,奇怪的是,我觉得他笑得很像偷了鱼吃又没被发现的猫。不就是早晨抱我的时候把伤口又拉来了吗,不就是说,我最近胖了些吗,笑什么笑,我再瞪他,他仍然笑。
陈风白养伤的日子,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除了偶尔拉着我一起出去走走之外,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呆在家里。
这期间,不少大臣来探过病,父皇的赏赐也不少,因为救驾有功,父皇几次在朝中褒奖,我们夫妇风头倒是一时无二了。
只是,对此,陈风白的态度,却很让我对他刮目相看,在所有人认为他最应该风光,最应该借机在官场上更上一层楼的时候,他在家休养,陪着我在花园里种花,在廊下喂鸟,或是黄昏时,一起在水榭里,静看日落黄昏。
“你的伤也没什么了,怎么不去上朝?”一天,我忍不住问他。
“我不喜欢做官,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说过的。”他说。
“那你还考什么状元?”我检举揭发他矛盾的言行。
“不考状元怎么能娶到你?”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狡辩,你娶了我要做什么,还不是……”我咽下了最后半句。
“我娶你要做什么呢?”他却似乎没有听到我后面的半句,只是作势想了想,才猛然自身后抱住我,然后用力扳转我的身子,靠近我的脸,在我来不及躲闪和脸红时说了句,“娶老婆当然是为了生娃娃。”然后,猛的吻住我。
那是一个开始只是浅浅触碰的吻,很轻,在我唇上落下,痒痒的,我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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