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瘾痛,才避不见人。否则,好好一个人何苦戴着面幕?唉!唉!”他这心念一转也只一瞬,只听楚衣凌回道:“我也觉得戴着面幕甚是辛苦,只是图个方便罢了。”说着抬手一摘。
窗外皎月倏地隐入云中,厅外湖中游鱼急潜水底。段誉只瞧得神驰目眩,犹着魔中邪,呆呆瞪视楚衣凌脸庞,心道:“我原以为语嫣便是神仙中人,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王语嫣乍见楚衣凌面容,大吃一惊,手中酒杯握不住摔下身去而不自知。萧峰瞪目结舌,不自觉手中玉杯捏碎。虚竹大张着口,一时心中忘却佛祖。银川公主却是惊呼出声。
楚衣凌眉头一皱,他一直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便是怕出这些状况。常在身边之人对着他这张皮相尚且容易发痴发呆,更遑论他人?昔年,他自无量谷底褪去一身蛇皮后,便自湖中照见自己这副模样,实在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只好长期以幕遮面,尽量避开。戴着戴着,久了也成习惯,一来常人心思较多,轻易不会提出要楚衣凌摘下面幕以真面示人,二来他辟地而居,身边只用用得惯的老人,省却许多麻烦。他本也不愿遮盖自己面目与朋友相见,今日虚竹说了,便随手摘下,省却诸多烦恼。哪知却引来更多烦恼?
楚衣凌长叹出声。虚竹心思单纯,只一呆便即醒转,说道:“呵呵,楚兄弟,果然还是戴帽着面幕为好。我看着都傻了。大哥、三弟,你们醒醒啊,王姑娘……”他侧头去看银川公主,见银川公主神色镇定,拉了拉她的手,相视一笑。王语嫣嘤咛一声,忽然放声哭泣,哭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伤心难受,心中陡然失去了什么一般。段誉猛然惊醒,见王语嫣哭得伤心,慌得挠头搔耳,连连轻拍她的肩膀宽慰。萧峰推开座椅,两步跨到楚衣凌身畔,抬手为他戴帽好面幕,那手心犹冒着热汗。楚衣凌见状,委屈的看了萧峰一眼。
大家本是欢喜齐聚一桌,要吃个饭,结果闹成僵局。萧峰执起楚衣凌的手,将他带离大厅。离去前,楚衣凌忽然转头深深地看了眼银川公主,见银川也在看他,眼睛一弯,意味不明的朝她笑了笑。
萧峰将楚衣凌送回房后,自己转身便即离开,他只感浑身上下臊热难当,怕要在楚衣凌面前出丑,赶紧夺门回自己房中打坐。
楚衣凌一个人静静仰靠到摇椅上。这时天上的月亮己从云里偷跑出来,照着一人一椅,如诉如慕。
房门“笃笃”两声敲响,楚衣凌坐起身,道:“进来。”阿清踏着月光,步入房中,躬身向楚衣凌行礼。楚衣凌起身将他扶起,沉声将天目峰洞底发生的事一一说与,又将重槐最后说的话转述。阿清听罢,无声泪水悄然滑落脸庞,哽咽道:“是我害了他。下辈子既然还要在一起,我又怎能叫他在奈何桥上等我太久?先生,阿清拜辞了。”躬身又行一礼,缓缓出门。
楚衣凌手伸在半空中,良久方才放下,踱步回到摇椅上坐下。“咯吱咯吱”摇椅响了一夜。翌日凌晨,煮酒来报,阿清于一株老榆树上投缳自绝。
楚衣凌令人好生将阿清骨灰收好,将来要让重槐阿清二人合葬一墓。又嘱咐好些事宜于藏剑、煮酒夫妇。这才找到虚竹说道,他欲借灵鹫宫一僻静处静休,参透功法。虚竹听罢,欣然同意,将灵鹫宫密道让给楚衣凌,且派侍剑专门侍候在密洞外,为他送早晚饭。楚衣凌却摇手谢绝,只道因功法特殊,长期腹饿难忍,然近日武功进境较之以往不同,腹欲随时可断,只需要静处打坐便成。虚竹只好派人在密道外守住,不叫一人过去打扰。
作者有话要说:
☆、雁门关役(上)
楚衣凌闭关后,水云袖很快接到传书,得知食叟宴席事变,好生焦急,立时启程往天山灵鹫宫赶来。半月后,水云袖飞马抵达灵鹫宫,却给段誉带来一个坏消息。段正淳在姑苏茶花山庄会友不幸中了埋伏身亡,同亡故的,还有段誉母亲刀白凤以及其余六位女子。段正淳临死前嘱咐亲生女儿木婉清传信与段誉,叫段誉替他接掌大理皇位。
木婉清自亲生爹爹口中听得,段誉与一一面罩白幕之人交好,事有不决之时可找此人帮忙。恍然忆起儿时一段记忆,依命接下密信,逃离茶花山庄。一路打听段誉及一面罩白幕一身白衣之人的消息。殊不知,二个月前少林英雄大会后,楚衣凌一袭白衣虽不见名扬江湖,但武林中叫得上名号的,都知道有这么个人,武功深不可测,救过契丹人萧峰,却又与南北少林交好。因此,早有丐帮子弟盯上了木婉清。可怜她一心寻旧时恩公,想让他瞧瞧儿时的小姑娘己然长成大姑娘。怎知行踪尚未出得江苏,便叫人夺了性命。丐帮子弟将消息传与水云袖知晓,这才由水云袖将口信带到。
段誉收得密信,泣不成声,草草收拾行李,带上王语嫣及两个家臣往姑苏扶灵。灵鹫宫上便只剩萧峰及虚竹夫妇,虚竹己是西夏附马,来去自如,但萧峰尚有官职在身,况且辽国舅萧焯天目峰下惨死一事,尚未报与辽帝知晓,虽是十分忧心楚衣凌之事,然则他闭关近月余,二人不得见面,萧峰寻思:“我心既己向阿凌表明,下定决心要陪在他左右,便不该再管契丹大宋恩怨。退隐江湖纷争才是。不若趁机回大辽向耶律大哥讲明国舅误中奸人圈套横死一事,再则向大哥请辞南院大王一职。”思量既定,向虚竹说明自己打算之后,来到灵鹫宫洞外默站了二个时辰后,下山望辽国奔回。
萧峰催骑日夜兼程,不到十日便即抵辽国都上京,飞奔入皇宫面见耶律洪基。耶律洪基和颜悦乐将他迎入“捺钵”,并命宫婢上酒招待。“捺钵”乃大辽皇帝办公大帐,是极庄重,只谈国事的地方,萧峰心下微松,与耶律洪基家常几句,见萧皇后亲自托酒而出,当即谢过饮下。这才起身,向耶律洪基提出辞去南院大王一职。不想耶律洪基当即变色,不仅不同意他辞官,更甚至命他统百万兵马二个月后,南下攻打宋国。
萧峰严辞拒不接受。便在此时,萧皇后掷杯为令,帐外守钵御兵当即冲进钵内,将萧峰扣下,说道他违抗圣命,私自与宋人交好。萧峰这才惊觉,原来他一时不察,中了耶律洪基设下的局。但区区数百飞虎兵,他又岂将放在眼里?萧峰大失所望之下,便欲强行挣脱,怎料陡然间腹中绞痛,全身如受烈火炙烤,四肢乏力,一个站立不稳,坐倒在地。飞虎御兵见状,赶忙将打造好的铁锁铁铐取出,牢牢将他锁住,又抬来关虎铁笼将他囚困在内。
萧峰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内,独自咬牙忍受腹中剧痛,他心想:“莫非我萧峰一世豪杰,就要被药死在这铁笼之中,埋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内?不不,耶律洪基既然将我关起来,想必不会马上将我杀死。”这时,有看守官兵送进酒来,萧峰接过,确认酒中再不是毒酒后,放杯痛饮。他靠在铁笼栏杆上,一时黑暗中想起楚衣凌来,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如今是否出关?他可还有再见他之日?一想到再也见不着他,萧峰心痛难当,简直如将他整个人撕裂开来一般,那毒药带来的疼痛反倒无觉。一时又想起他摘下面幕,惊见真面目的一刻,又觉斯人恍在身前。他不愿抱着痛苦记忆悄然在黑夜中独熬。便在心中反复想他昏迷之时,他们二人在群山间是那么的亲近,如同一人一般,作如此想时,心中甜蜜非常,满心满眼的快乐。
便在萧峰被关进监牢之时,身在辽国当差的萧图暗探得消息,知道萧峰进宫见皇帝后,却不再出宫。他知萧峰与楚衣凌交好,又见辽国兵马大举调动,几番打探终是探得萧峰下狱的消息。他从小受楚衣凌教养长大,因此,虽身在辽营却一心向宋,见萧峰落难,一心想便帮楚衣凌将他救出,但他一人力所难及,遂趁兵马调动之际,潜回大宋。他日赶夜驰,心中太过焦急报信,也忘了换身行装,一入大宋地界,便教丐帮中人擒住。萧图立时将大辽调动兵马,以及萧峰抗命下狱一事脱口说出,又请求丐帮之人帮他转达口信与旧主楚衣凌。丐帮子弟一听,这事若是真的,此乃国家大危大难之事,不管这契丹人说得是真是假,总要打探一番才行,因其说是楚衣凌旧部,众人识得好歹只将他暂时制住,好吃好喝供着,不教他跑脱。
丐帮子弟花了几天时间入辽打探消息,方知萧图说得确是事实,萧峰为大宋国计身陷囫囵,身死不知。丐帮吴长老当即传出“青竹令”,将萧峰的大仁大义之举遍告中原各路英雄,广邀天下群雄入辽义救萧峰。青竹令信很快也传到水云袖手中。水云袖大吃一惊,但楚衣凌仍在闭关,无法告知他这消息。虚竹接得消息,十万火急传书与段誉,约其一起入辽救义兄。
段誉接到令信时,方才接替伯父皇帝之位三日。急冲冲扔下一堆国事,火急火燎抽调大理数十位武功高手,快马赶到天山与虚竹夫妇二人汇合。虚竹带领灵鹫宫诸部,一行人浩浩荡荡急奔中原。
在少林寺高僧带领下,群雄只花了二个时辰便突破辽军壁垒,救出萧峰。而后,数千群雄在萧峰的带领下,西退来到雁门关外,欲借雁门关之地势避一避辽军追兵。少林玄渡大师数次派人向雁门关报讯,然关上统帅懦弱怯敌,不仅不将门房打开放群雄入关,反令人从关墙上射箭,欲驱赶群雄离开关口。
辽军东西两路因雁门山势两路正面夹缩,旌旗招展之处,乌压压望不到边际,实不知有多少人马。关门上一名宋军军官站在城头,大声说道:“吾奉镇守雁门关指挥张将军将令:尔等需抛下手中兵器,待我命人一一搜检,待查知确实不藏兵器者,张将军自会开恩,放尔等入关。”此言一出,群雄大哗,有人怒道:“敌军转眼即至,等你慢慢搜检,耽误时刻,我等性命危险了。”有性子粗暴的人骂起来道:“他妈的,不放我们进关么?大伙儿攻进去!”关门上军官一听这话,右手一扬,城墙上登时出现千余名弓箭手,搭弓将箭羽对准城下群雄。那军官喝道:“不遵令者,欲攻我城门者,杀无赦!”
便在此时,一把湛亮玉具剑悄无声息架上军官脖颈,军官后知后觉,陡然惊出一身冷汗,哆嗦着嘴道:“何人胆大妄为?我乃守关副将马彪。”关垛上兵丁齐齐回头,见是一个剑眉星目,身着轻铠,顶戴红缨的年轻将领制住副将,不觉无措,各人你看我,我看你又看望副将马彪,指望他下军令,是杀是擒?
雁门关城下忽然传来喊声,急叫道:“百里兄弟,百里兄弟!”百里戈淡淡一笑,说道:“将关门打开,放城下之人入关来。”马彪回道:“我乃大宋将领只遵上将军将令,不遵他人号令。”百里戈道:“我便是这里的大将军,现在我命你打开关门。”马彪怫然道:“我只认张将军号令,你是谁?无有兵符,我不认得。”百里戈身后一人将手中一颗头颅往前一抛,红绸内包着的头颅滚落,马彪睁眼一看,失声道:“啊,你这小贼,你竟敢杀了马将军!”百里戈笑道:“你错了,张仁善将军乃力抗百万辽军,不屈不挠英勇战死。”说罢,手中翻出一道令牌,递到马彪眼前,道:“我乃当今圣上亲封的征西大元帅百里戈,今时今日要接管雁南关一应城防事务,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