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布特妮与肖纳相互对看一眼,沉默无言中,用血族对生命力的理解与掌控,决然地齐齐集中爆发出最后所有的生命力,犹如一生的生命中最为耀眼的一刻,以无比骁勇的气势,惨烈地撞向王庭骑兵洪流。
他们以生命一瞬光辉为代价,打开一道缺口,并马不收蹄地决死冲向骑兵大阵之后严阵以待的金甲武士步兵方阵,再一次以血肉之躯,为楚云升掀开第二道缺口。
短短的几十秒时间,血骑们的尸体横铺地面,一具具撞挂在金甲武士们长长枪尖上,像是被挑死的飞蛾。
“王,快走!快!冲出去!”
肖纳砍断洞穿他身体左侧的长枪,从战马上坠落下来,死死地用身体背抵着金甲武士们的盾牌,不让它们将缺口合拢。
他的头盔早已被劈开,头发撒乱在肩头上,血液顺着额头流过高高肿起的眼眶,几乎看不到那双曾经坚毅的眼睛,那里只有一条挤在一起的瘀紫缝隙。
他的头发也在迅速变白,生命在他身上急速流失,但就这样,仍用他连剑也再举不起来的力量,半昏厥地,用残破的身体死死抵住金甲武士们的盾牌。
“快走啊,王!不能让我们白死!”
肖纳肿起的嘴巴,一张开便汩汩地流出腥红的血液,虽然用尽了力气再嘶喊,却仍然含混不清,越来越小:
“王,一定要替我们报仇……杀光它们……”
越来越多的血骑落下战马,他们的生命光华已过,已经没有力量再坐在战马上作战,纷纷跟随他们的队长肖纳,披头散发,以身体为肉盾,挣扎着抵着金甲武士们的盾牌,用一个个生命的消失来拖延着缺口被堵上的时间。
“王,您要替我们报仇!”
他们用这样的话,来激励他们最后的意识清醒与坚持。
血骑决死的忠诚与勇气,飞快地传染到紫金骑士们身上,它们拖着越来越衰弱的身体,一个接着一个地加入肖纳等人的行列,用它们的身体,也为它们的王,拖住血骑们冲开的缺口。
但它们没有说话,默默地一个一个死在它们昔日的战友——王庭大军的枪尖上。
然而,胡尔的坐骑已经迈不动足蹄了,它的头盔斜斜地挂着脑袋上,染满了血迹,碎发散开,仰头望绝天空,随着虚弱到极点的骑兽一起缓缓倒下……布特妮身上插着触目惊心的箭镞,血液顺着马镫滴滴地流淌在湿地上,用尽她此生最后的力气,刺死了楚云升背后的最后一个紫金骑士。
这些不要命的骑兵们重点围堵着战力最强的楚云升,死也要挡住他突围的脚步。
她一直默默地为楚云升清理着阻拦他的敌人,而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了,生命也到了尽头,快要死了。
在楚云升终于杀清了挡在他一人身前重重叠叠并拼死不肯退的王庭紫骑后,回过头时,布特妮晃晃的身体,摇摇欲坠,脸上惨无血丝,已经在弥留之际,却艰难地对楚云升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她丢下生死不知的文萝,和衰弱之极的战马一起,如同苍老的战士,摇摇晃晃却坚定地迎向轰鸣冲来的另一批黑压压的紫金骑士群。
漫天烟尘中,她大概是要想为楚云升最后挡一下滚滚追来的铁骑洪流,哪怕是螳臂当车……“驾!”
楚云升狠狠地一刀拍击战马,冷酷冰极地如箭矢冲过缺口,冲过那一双双流满血液的脸庞,风雷电掣。
那一刻,刀光如火,血如飞霜。
望着他越来越远去的背影,在视线中渐渐消失,血骑们纷纷倒下。
其中一个血骑被十几之长枪齐齐刺死的时候,突然向着楚云升的方向大喊:
“王,告诉长老营地里的小约瑟,他父亲不是个孬种,不是胆小鬼,不,不是叛徒……”
随即,他们淹没在金甲武士灿烂的金色光芒中。
杀声震天!
滚滚而过紫金铁骑洪流,如石击卵地撞飞布特妮单薄的身影。
紫金骑士相继倒在血泊之中,步卒被屠杀。
胡尔举起血迹斑斑的重剑,惨笑着架向自己的脖子。
天际边,浮掠出一丝晨光。
在那一丝晨光下,冲出包围大军的楚云升,一尘绝迹,笔直地拉向高高的山岗,勒转马头,回望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王庭大军。
晨光转瞬即逝,星光依旧清冷,楚云升冰寞如寒霜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他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大阵轮廓!
原来如此!
战马嘶鸣一声,再一次奔回无边无际的万军阵线。
远远望去,层层叠叠的金甲盾牌延绵如横亘的山峨,列阵以待,长长的枪尖攒动如天辰上的繁星。
他仍旧不知道王庭大军到底有多少人,但延绵不下数公里,绝不少于二三十万!
而他此刻,一人一骑,飞驰着一道孤零的尘烟,冲向沧海一般的大军,便如那渺渺的一粟!
但,此时这刻,三十万大军布下的死阵突然起了变换,庞大的命源开始向楚云升不可抗拒地反转倒流。
接近巅峰的火元气第三元天境界急速攀升,冲刺!
胯下的战马急速地膨胀,庞大命源涌入,令它在刹那间,仿佛充满了奔驰的力量!
洪水一般的生命力,犹如冲垮一切的奔流!
(未完待续)
第八百七十三章 王,就在这里!
^没有人想到楚云升会折返,梅尔蒂尼没有想到,年轻的四王子没有想到,身在绝阵中的人也没有想到。
但他折返了,带着烈火,踏起烟尘地回来了。
未及金灿灿的阵线,楚云升全身上下连同战马已经燃烧出耀眼的火芒,转息之间,地底小人嵌入的恒温线衣摧枯拉朽地破碎,巅峰精纯的火元气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身体,能级不断飞跃,一次次地冲击着试图与枢机之火融合。
三十万大军横城在山野之间,遍布湿地,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他,也不是每个人都在楚云升的视线范围之中。
随着他折返冲来的身影越来越逼近,踏着火焰奔腾的战马铁蹄重击地面的呼啸破空,楚云升所必经的冲阵位置越来越清晰。
在他的对面,站在最前排,手握金锐长枪,防御在一面面厚厚大盾后面的武士们,瞳孔倒影燃烧的赤火,一丝惊慌的眼神从森严密封的头盔中流露出来,紧握枪柄的双手沁出潮湿的汗水,心脏随着炽焰中的奔蹄声迸迸跳动,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凝滞。
武士扎克里看着那团越来越近的炽焰,胸口沉闷,按照武士操典,他将长枪底端再一次压实,调节着怦怦直跳的心弦。
在成为一名受乡人尊重与羡慕的金甲武士前,它只是一个被贵族们视为低贱的农民,弄不懂这场叛乱战争的起因与目的,在他看来,胡尔王子宣扬的那些东西,除了公然违抗王庭命令外,内容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为什么尊贵的四王子殿下不能和胡尔王子好好谈谈呢?
可这些不是他一个下级武士可以揣测的事情,私下里都不敢乱说。
队长华西里告诉他,只要好好打完这一仗,他就可以稳稳地晋升一级,如果还能斩获叛军首级的话,不但能得到重金犒赏,还能获得上级武士的荣耀,但可惜,他虽然憋足了劲,却连叛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除了偶尔能听到大阵内远远地传来激昂的厮杀声,他一直按照指挥旗跟随队长在外围跑来跑去,刚刚才变阵移动到这里。
华西里是个好人,它刚成为武士的时候,母亲病重,还是华西里毫不犹豫地借给了它一笔钱才渡过了难关,还有前不久,它那个该死不争气的弟弟惹了事,被当地监察官关进了黑牢,也是华西里托人找了关系,才放了出来,当然又花了一大笔钱。
所以,扎克里虽然私底下有那么一点点同情胡尔王子,但它还是坚定地决定一定要亲手斩下一个叛军的头颅,获得那笔重金犒赏,将欠下的沉重债务还上,然后在家乡买下一大片的农场,盖上比富户德瑞森家还要漂亮的大房子,而且一定用卡恩乡才有的上等白石做墙基,用西奴比河畔出产的最好木材做屋壁,最后,起码用三辆大车载着各种精美的礼物,将吝啬的老格朗砸晕,把死老头家的小女儿娶回来。
一想到老格朗家漂亮的小女儿,扎克里便又紧了紧握住枪柄的双手,仿佛一下子便又充满了勇气与力量,虽然严格的军阵布列一直没有给他任何接触到叛军的机会,但现在机会来了!
它其实还想问问队长华西里,斩获一个畸形人的人头,也能获得重金犒赏吗?要是上面不承认怎么办?
负责登记军功的监军官波茨坦可是一个不折不扣该死的混蛋!
这时候,它身后的弓阵齐射了,一道道金色光芒从它的头顶上呼啸掠过,骤风暴雨般袭向闯入射程之内的那团炽焰。
猛烈的打击,令阵线前方升腾起一团燃烧的烟雾,什么也看不清。
扎克里默默祈祷天神,千万不要让弓兵们把那个畸形人一下子就射死了,哪怕是死在他脚前仅一叉的地方,按照军阵法典,他也是不能出列割头抢功的。
齐射之后便是自由射,漫天的金色箭芒嗖嗖地从它头顶上掠过,扎克里不是新兵,不会和旁边的傻乡巴佬西提蒙一样吓得腿肚子直哆嗦,它和其他老兵武士们一样,在计算着速度与撞击时间。
抢功,抢功,斩头,抢功!
扎克里在心中呐喊,他从其他老队员紧张的眼神中也看到了竞争者的贪婪,它们也要抢!
畸形人没有死,它出来了,带着炽焰从烟雾中箭一般的冲出来了!
等等,它的速度怎么没有变化?不对,是更快了,它怎么做到的?不管了,反正弓军们抢功的愿望大概落空了吧。
下面就该轮到我们步军武士了!
扎克里又一次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仿佛握紧了整个人生!
三名塔旦从阵列背后升起,汇聚起密密麻麻同僚们的金色战芒,如梭般冲向地面,弹射出浮光掠影的能击。
第四个塔旦升起了,第五个,第六个……扎克里心像是揪起来了一般紧张,它从未见过对付一个敌人,还是一个畸形人,上面的大指挥官会升起如此之多的塔旦,多得令他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但它的决心不会因此而改变,它一定要斩下这个畸形人的脑袋,获得重金犒赏!
畸形人越来越近了,扎克里甚至能够隔着硝烟看到它从火烟中冲出来的狰狞与凶残的面孔,尤其是它胯下的那匹骑兽,像是魔鬼般的血红。
在畸形人的上空,布满一道道流光般的刀火,纵横交错,穿梭飞织,将塔旦们射来的金芒能击横空刺碎,刺耳的爆音像是被人手握一根尖细木棍猛地扎入耳膜。
这让扎克里感到一丝的担心。
但畸形人顶着如雨的呼啸金芒,再一次提速,越来越逼近,眼看就要撞击盾阵了!
“全队!”
队长华西里沙哑的声音,随着它的手势,沉闷地响起。
“赫!”
扎克里以及它的队友们重重地回应,心跳骤然加速。
“稳住!”
华西里提高了声音,大声吼道:
“稳住!稳住!”
扎克里理解队长不得不这么高喊,它们几乎已经能听到畸形人胯下骑兽粗厚的喷息声了,最前排的队友在一瞬间出现了一丝的慌乱,脚步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分。
随着华西里沉厚坚定的声音传来,以及它竖起的那只仿佛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