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夏桀说到太皇太后时,总是愤恨,难怪,她随他拜祭太皇太后牌位时,听夏桀说起那些朝堂上的政事,不像是一般的祖孙之间的孺慕之情,更多的,像是夏桀在向太皇太后炫耀着什么。
太皇太后,好可怕的一个女人,为了满门荣华,为了自己的权欲之下,不惜这样设计自己的亲生骨肉,就算是先皇先对凤舞长公主动了情,可一直谨守分寸,苦苦压抑,而太皇太后,先皇的亲母,却成了推先皇和凤舞长公主入火坑之人。
漪房心里冰凉一片,对于皇家的骨肉之情,近乎绝望。在这样的皇家生长,夏桀,他又怎能不多疑,不狠辣!
“凤舞长公主,被太皇太后以体弱多病的缘由养在她的慈安宫中,就是为了控制先皇,后来凤舞长公主身怀有孕,先皇本不欲要这个孩子,可那是凤舞长公主为他孕育的骨肉,何况先皇那时后宫无人诞下子嗣,这是先皇的第一个骨肉,先皇最后还是让这个孩子生了下来,但这个孩子,生来体弱,血色异常,为了防止验血之时,被人看出端倪,先皇悄悄将孩子记名玉牒之中,送去了世外之人处调养身子,只在每年年节时,接回宫中,所以,知道这个皇长子存在的人,不过区区数人。三年后,凤舞长公主又产下了一女,这名女婴同样体弱,而那时,先皇和凤舞长公主之事,已有人察觉,先皇本欲将这女婴交给其他妃嫔抚养,后迫于无奈之下,交给了他手下亲信侍卫,”
夏桀说到这里之时,看了看怀中的漪房,眼神微微一闪,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紧漪房,就瞬间恢复了那股冷然的表情接着道:“后来,凤舞长公主思念爱子爱女成疾,宫中御医费劲心思,也不能让凤舞长公主继续活下去,凤舞长公主死后,先皇思念欲狂,但又不能随凤舞长公主而去,否则,当时的太皇太后和元后必然不会让凤舞长公主所生的一子一女再活下去。元后出身碧家,当时已生了外界皆知的皇长子,就是我那位大哥,一直提防着先皇为凤舞长公主之子找个名目,恢复他长子的名号。先皇心中了然,又忘不了凤舞长公主,就开始光选秀女,一年复一年,寻找和凤舞长公主长的相似之人,在凤舞长公主死后的第十三年,我母后,被采选入宫,因和凤舞长公主长的容颜相仿,被先皇盛宠,生下了我。”
第七十四章(2181字)
夏桀脸上浮起自嘲的笑,他的母后,空背一个盛宠之名,可自始至终,他的父皇,一直是在从母后的脸上寻找着另一个人的身影,即使父皇晚年要立他为太子,谁又不知,不是因为他这张继承了母后而和凤舞长公主一样长的相仿的脸!
“我母后,也是碧家表小姐,可和碧家并不亲近,当时的元后先失宠于先皇,又见我母后生下了我,一心想要除掉我和母后,可她不敢下手触怒父皇,因当时太皇太后垂垂老矣,已然不能处理朝政,父皇在一步步的收归皇权,她心有忌惮之下,把凤舞长公主之子接回宫中,告诉他父皇是为了我母后和我才会将他送出宫,不再接回,他心生恼怒,加上凤舞长公主死后,父皇为了保护他,也不想让他沾染宫廷污秽,确实再没有将他接回宫中,是以他信了这番言语,加之他天生有怪疾,心智非常人能够理解,就真的闯到了我母后宫中,欲要侮辱我母后,毁去我母后的盛宠。”夏桀的语气一转,双目中,满是寒冰,漪房在他的怀中,也感受到了蚀骨凉意。
“而当时,我十岁,这位所谓的皇长子,已是二十来岁。我亲眼看着他压在我母后的身上,我母后拼死挣扎,也不过是徒劳无用,而我的父皇,在得知事情敢来之后,居然只是打了他这位爱子一巴掌,就再无他言。也许是心中有愧,亦或是对那位皇后娘娘设计的恼怒,先皇终于下定决心,废了皇后,想要将皇位传给我,可先皇已然垂垂老矣,我身后毫无根基势力,我的大哥,当时的东宫太子羽翼已成,是以先皇才会在努力布置了一年后,留下了那道遗诏,令太子继位,而我在太子驾崩之后,继任皇位。”
“至于凤舞长公主之子,那个畜生,先皇知道,不管是我,还是他的嫡长子,继位之后,都不会放过他,迫于无奈之下,先皇放弃了封他为王的念头,将他除名皇家玉牒,撵出京城,永远放逐,先皇想以此平息我们的恨意,放过他的爱子,但又心存隐忧,最好还是为那个禽兽在塞外留下了一股势力,用意给他自保。先皇如此殚精竭虑,可曾为我们这些儿子想过,我和我那位大哥虽然不睦,可要除去这个畜生的念头都是一样,历经两朝,我们遵先皇遗言,联手清除碧家势力,不许他们子孙再行入朝。但那个所谓的皇长子,我们始终找不到,直到他送李才人入宫,我才有了他的蛛丝马迹。”
听到这里,漪房的心,早已经渐渐平静,她痛心于夏桀所经历过得,自己的母后被人当做替身,自己也被当做掩护侮辱母后仇人的箭靶,在宫中挣扎多年,这样的怨恨,早已经深入骨髓,无法化解,而夏桀对于自己当年无能为力保护太后的愧疚自责,也统统转化为了对那位凤舞长公主之子的恨意。这才是他在上书房时,不惜一切,像是受伤的野兽一样,拼劲凶狠,也要逼李才人说出那位皇长子下落的真实缘由吧。
她轻轻抚上夏桀的脸,想揉开他凝在一起的眉,丝丝暖意从漪房的指尖传到夏桀的眉目之上,再暖热他的心,他低头,吻上两片水润的唇,嘴里轻柔呢喃。
“漪房,我没事了,没事了。”
夏桀不停地说着没事二字,可漪房分明感受到他的手,在她腰上越收越紧,就好像是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带着一腔的仇恨,却飘零在洪荒中,无依无靠,不知道该如何,才能释出那股胸口的滞闷。
睫毛轻颤,漪房的心,被刺痛的酸麻一片,眼角,缓缓的滑出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滚落到两个人贴在一起的唇上。
夏桀尝到那股咸涩,心神一颤,更加用力的抱紧漪房,恍恍惚惚的喃喃道:“漪房,我的漪房,你是在为我哭吗?父皇,你驾崩之前,说我不懂情爱二字,是以不能原谅您,可儿臣现在懂了,也找到了愿意为我哭的女子,为何儿臣还是恨您。”
夏桀的脸上,慢慢的现出一种迷茫的神情,漪房知道他此时,还陷在对先皇又恨又敬的矛盾痛楚之中,只能紧紧的抱住他,任凭夏桀口中说着轻声慢语,唇在她身上不停地肆虐辗转。
“父皇,我不仅要除了碧家,我还要除了您最爱的孩子,最爱的血脉,你可知道,我忍了李如月那个贱人这么久,就是想找到那个人的下落,可您当初为何要给他安排那么多的退路,甚至宫中的密道,您也只肯告诉他一个人,让他来去如风,无论如何,我也抓不住他!”
“父皇,您为了凤舞长公主倾尽一生,为何就不能对我母后多一点怜悯,我会除了他,我一定会杀了他,你不为母后报仇,我来!”
看着时而在她身上亲吻,时而又抬头对着虚空喃喃自语的夏桀,漪房心疼的不能自已,只能紧紧抓住夏桀的手,用力的抱着,像夏桀以往呵护她那般,轻轻拍着,渐渐的,夏桀的安静下来,在经过了极怒,极忧,极恨,这样情绪的大起大落之后,夏桀似乎终于寻到了一个安心的地方,趴在漪房的腿上,沉沉睡了过去。
一室安然,似乎先前的泪水还回荡在这个寝殿之中,漪房望着腿上睡颜似孩子纯真的夏桀,轻轻拂开他脸上的一缕鬓发,眼神温柔,呼吸之间却泛着苦涩。
她从未想到,夏桀这样高高在上,自负自傲的男子,也会有这样沉重的过去,而且,是常人无法承受的过去。祖母设计父亲,父亲无视母亲之痛,为了另一个骨肉将他视作无物,这样的恨,这样的忍,到底有多少人能够经年累月的忍受,可夏桀不但忍了,而且走到了现在,他的心智坚韧之处,实非常人能够想象。
可正是因这份坚韧,才让她对他更加心痛。
她知道,夏桀没有告诉他全部的实情,这中间,还有太多的疑点,例如那股势力到底为何,为何历经景安帝和夏桀,都不能处置,还有凤舞长公主所生之女婴,为何夏桀闭口不提?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夏桀刻意隐瞒,一语带过,但她,实在不想再追问下去了,他不想说,她便不问,只要他能够忘记这些惨痛的记忆,她知道全部的真相与否,又有什么干系。
第七十五章(2132字)
岁月静好,满室馨香,夏桀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倾国倾城的女子,靠在床头之上,她的手,还停留在他的脊背,保持着一个想要温暖他的姿势。
薄唇微微一展,他轻轻的起身,不想惊醒睡梦中的美人,在身子侧到一半的时候,他忽而眼中一动,就抬起了那只手,将臂上衣袖一点一点的卷起,一道淤青进入他视野之中,他先是一怒,继而想到昨晚之事,看着那个明显符合他手印的青色痕迹,眼中掠过愧疚,轻轻揉弄着软玉一般的手腕。
漪房本就睡得不沉,被夏桀一碰,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到夏桀为她低头揉着淤青,先是怔了怔,后忙把手缩了回来,拉着袖子遮上,娇娇笑道:“我没事呢。”
夏桀不理她,复又拉出她的手,把袖子撩开,瞪着那淤青,扬声道:“来人。”
一名小宫女走进来,夏桀头也不抬,道:“把软玉膏拿进来。”
小宫女脸红的看了看夏桀捧着漪房的手温柔揉搓的样子,迅速低下了头,退出去,捧进了膏药,也顺便告诉了外间等候已久的李福,已然无事的消息。
碧绿的软膏被夏桀挖出一点,轻轻涂抹在漪房的手上,指腹缓缓揉搓,漪房手臂上的淤青随着膏药的渗入,变得浅淡了些。
可夏桀看着,还是不满,他凝眉,捧着漪房的手,自责道:“是我昨晚没有控制好力道,伤着你了。”
漪房就软软的一笑,眼珠转了转,扑到夏桀怀中,揪住他领口道:“那皇上好好补偿臣妾好不好。”
夏桀经过一夜休整,原本的颓废怨恨早已散去,他把漪房抱到腿上,掐了掐她的小下巴,狠狠亲了一口,才道:“不是说过,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不要以臣妾自称。”
漪房就低了头,装着知错的样子道:“我知道了。”
夏桀被她的小女儿娇态逗得哈哈大笑,仅存的滞闷气息都闲散无踪,望着漪房的眼中,写满柔情蜜意。
“可是委屈我的小漪房了,那你告诉我,要怎么补偿你?”
轻吻了吻漪房的眉心,夏桀将手伸到她胸前的丰盈处,粗造的掌心缓缓滑动,意有所指道:“不如让我伺候你沐浴更衣如何。”
漪房被夏桀磨弄的娇喘嘘嘘,好不容易按住了夏桀的手,漪房撇了撇粉嫩的唇道:“你就会欺负我。”
夏桀挑眉,在她如玉的脖子上亲了一口,留下一个深深的红痕,又把自己的脖子伸过去,一只手扯了扯衣襟,露出前胸道:“那换你欺负回来,如何?”
漪房被这样一弄,羞红的低了头,无论夏桀怎样大笑哄慰,都不肯再抬头了。
夏桀心情愉悦,抱着漪房又温存了许久,恨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她身边,只是昨夜之事,朝政之事,李家谢家,还等着他去处置,逼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