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边低声议论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客厅一直翻找到了厨房,又走到了位于后门的杂物间。
李天养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隐约看见有两个人影在不远处晃动着,两个人居然是在用英语对话,其中一个人说话的语调很像是个东欧人,而另一个人的声音却是非常的熟悉。他努力地想抓住自己的记忆,但头上的剧痛又迫使他闭上了眼睛。
“你听见什么动静了没有?好像他醒过来了。”高个子的声音中有些慌乱。
“你怎么把面罩摘了?他会认出你的。”纳吉有些不满地说着,双手还在不停地翻找着摆放在通往后门过道的一个小角柜。
“别出声,外面有动静。”高个子急忙抽出左轮手枪,弯腰移到窗前,并将窗帘掀起了一角。“开过来一辆车,好像是来接他的。正朝这边拐过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声音突然从他们的身后响起,把他们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高个子回头一看,李天养已经从沙发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手里还举着一支勃郎宁手枪。他呆若木鸡地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与此同时,纳吉如同饿狼般从后面扑向了李天养,将其扑倒在沙发上。他一只手紧紧地掐住了李天养的脖子,另一只手快速地将一块斜搭在沙发上的罩布掀到了李天养的头上。高个子也一步跨了过去,他使劲抓住李天养握枪的那只手,并用拇指死死地卡在手枪的保险机上,而伸出的另一只手想去拉扯纳吉的胳膊。“别!”
但为时已晚——纳吉的双臂已经发力——将被罩布缠裹着的头颅猛然撞向了沙发扶手,顿时发出了一声沉闷声。
突然,门铃响了。
“该死。”纳吉回头一看,只见高个子已经溜出了客厅,朝着后门的方向跑去。
他们沿着树篱摸到了街口,发现一辆黑色奥迪汽车正停在院落的门口,而他们的车——一辆老款的奥迪车就在右前方不远处的地方。
“糟糕!”高个子使劲拉了一下纳吉的胳膊,“他们一定看到了我们的车。”
“快去开车!”纳吉从背后狠狠地推了高个子一把。
奥迪车的发动机猛地发出了强劲的响声,箭一样朝着高速公路的方向驶去。纳吉喘着粗气,得意地用手拍了拍高个子的肩膀。“不用紧张,这车是偷来的。不会留下你我的任何痕迹。”
“没别的法子,他对你太熟悉了,我只能这样做。”
“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救我。可惜呀,我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你能想象得出,它们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吗?”纳吉的语气显得有些急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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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如果你愿意
北京时间16:20。刘瑞金刚一走出机舱,就看见站在登机桥口的侯殿军将手伸过来。楼燕跟着刘瑞金避开了不断从舱门口涌出的人群,紧随着侯殿军从登机桥的侧门走下了旋转楼梯。
不远处停放着两辆汽车。
“楼小姐,请你先到前面那辆车里等一下。”侯殿军向楼燕礼貌地点了点头。
“稍等,老侯。”刘瑞金不放心地问道,“你安排谁坐那辆车?”
“周玉川,刘云辉。我们那里最棒的两个人。请快点!”他向楼燕挥着手,“别让人看见你!”他注视着楼燕进了车里,才转过身对刘瑞金说道:“先把你的包放在这里,我们去那里走走。”他朝着登机桥的另一侧指了指。
“用两辆车?有这个必要吗?”刘瑞金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这是要把他和楼燕分开——要单独隔离楼燕。这样最安全也最便于管理,当然也是通常的惯例。但当刘瑞金自己同样面对的时候,他还是多少感到了一种侵犯!另外,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习惯了楼燕在他身边耳鬓厮磨的感觉,习惯了楼燕她那散发着淡淡体香的气味,甚至有时他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最宝贵的一部分。
“这是老李的主意。”侯殿军并不在意刘瑞金的态度,“本来他要亲自来机场接你们的,还说有要紧的事跟你谈……”他的话音突然停顿了下来。
“那他为什么没有来?是不是出事了?”刘瑞金本能的反应。
“是的。他死了!”侯殿军低沉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悲伤。“昨晚,我们还在一起,而且就在半夜里他还给我打过电话,谈起你在罗马的事情。”
刘瑞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紧盯着侯殿军。“死了?怎么死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司机小王最先发现的。后来我也赶了过去。我们发现他时,他已经……”
“是谁下的手?在现场都发现什么了?”刘瑞金急急地问道。
“暂时还看不出来。屋子像往常一样干净整洁,我的人正仔细地检查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指纹和脚印也已搜集了一部分。不过,”他抬起头,看着刘瑞金,“从老李房子的后门倒是发现了一些线索,而且小王还听到了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我已经派人到交通指挥中心去调看在那个时间段、从那里出入的所有车辆。暂时就这些了。”
刘瑞金神情悲恸地低声说道:“就这些了!”
“瑞金,你不知道。天养在你走了以后,工作压力很大,一直通宵达旦地干着,搜集到了不少有用的材料!”
“就是他自己一个人?难道没叫上别人吗?”
“也许还没到时候吧。他知道老规矩——自己门前的雪还是要自己动手来扫。昨天晚上,他已经把那些材料交给了王德新,他的助理。”
“放在王德新那儿?为什么不是他自己的保险柜里?这么重要的材料!”
“很显然,他不认为他那里是安全的。我在想,那份材料可能是让天养最放心不下的一件事情了。我还猜想,他的死肯定也与此有关。”侯殿军把目光从远处的停机坪收了回来,回头看看刘瑞金。“所以,就在昨晚,他专门来到我的办公室,对我说他要让你来负责这个案子。”
“他还说些什么?”刘瑞金略微平静了一下。
“他反复嘱咐我,要保护好那个叫楼燕的姑娘。就在昨天夜里的电话里他还……”侯殿军哽住了,恍惚中仿佛还在努力追忆着与老战友相处的那段日子。刘瑞金察觉到,才几天不见,侯殿军似乎老了很多。
“他特地告诉我,那个叫路野的从罗马去了新加坡,估计很快就又要跟我们‘会合’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也许我们能在机场先截住他?”侯殿军恨恨地说道。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我想还是先把他放进来吧,看看他究竟想干些什么。”说着,刘瑞金掉头向楼燕乘坐的汽车走去。
“慢着!等一下。”侯殿军向前大跨了一步。“天养让我给楼燕找个安全房,可时间太紧了。我手上的那几处房子不是正在用着,就是使用的次数太多了,所以,都有可能被人发现。现在,没办法,只好先带到我家去了。等找到合适的,再……”
“你看这样行不行?现在除了你和你的手下以外,其他的人还不知道我们回到了北京。所以,你给我留两个最得力的人,我先带她回我住的地方待几天,然后再想办法。我需要跟她在一起。”刘瑞金说到这里感觉有些不妥,又赶紧补充道,“案子还有很多环节需要她的帮助。她住在我那儿就不会再露面了。”
侯殿军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沉思着说道:“我担心你那里跟天养的家一样,都会被盯上。”
“你只要给我派两个最得力的人就行了。”
“可天养说要把人交给我来负责。”
“他更希望我能尽快完成他的报告!而这更需要楼燕的帮助,我也要更集中精力,不能有额外的负担。再者说了,如果我每天从北京城的最北边跑到最南边,路上的时间耽搁不说,也容易暴露我们的行踪。你说呢?”
“这实在是有些冒险。”
“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冒险。”
“那是你的职责。”侯殿军神情严肃地说。
“当然。”两个人一起朝汽车方向走去。快到车前的时候,刘瑞金又停住了脚步。“对了。你最好在你刚才说的那几处不安全的房子里安排几个人,最好还有跟她,”他用手指了指车内的楼燕,“身材差不多的女人,必要时还要让别人能注意到她。你说呢?”
侯殿军点了点头,“好吧,就这么办了。”
“另外,我希望随时能得到关于他的最新消息。”
侯殿军明白“他”指的是谁,“我想暂时对外宣布是偶然死亡吧。”
“只要没抓住凶手也只能这么说了。”
“我们会找到的。你放心好了。”侯殿军用力拍了拍刘瑞金的肩膀。
“我还有个主意。把李局的死讯先隐瞒几天,至少到星期五。”
“为什么?”侯殿军知道,李天养的死绝对是件天大的事,尤其是在这个系统内,想瞒是瞒不住的。弄不好还要承担很大的政治责任。“这很难办到。”
“你一定有办法。”刘瑞金紧紧盯住侯殿军的眼睛。“我们就说他的确受了伤,但经过医院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你总是有话说。”侯殿军打开了车门,脸上流露出不得不同意的神情。
“谁让我们遇到了一批狡猾残暴的家伙呢。”刘瑞金走向另一辆车。
楼燕万万没有想到,外表显得如此陈旧不堪的公寓里居然还隐藏着一套如此宽敞、舒适的房间:宽大明亮的客厅、精致的布艺沙发,墙上悬挂着一台大尺寸的液晶屏幕电视,两侧还各挂了一幅油画作品;两间卧室——一间里放着一张特大号的双人床,而另一间里是两张可以改装成床的沙发,还有一台电视机;干净整洁的厨房,红色的储藏柜整洁明亮,餐桌餐具应有俱有;穿过客厅和两间卧室,通道的顶头是一间小书房,书架上摆满了书和唱片,简约式的方桌上摆放着一台电脑。美中不足的是,房间里的家具虽说功能齐全,也很精致,但总有一种与刘瑞金身上的气质格格不入的感觉。比如客厅墙上的油画的格调就与旁边的沙发有着鲜明的不同。
刘瑞金抓住了她眼睛里稍瞬即逝的反应,连忙说道:“这房子是我朋友的,他一年前去了加拿大。我是临时住在这里的。所有的东西——除了墙上的画,还有书和唱片是我带来的以外,都是他的。”看到楼燕露出了笑容,他也轻轻地笑了出来。
刘云辉是个很爱笑的人,大约三十一二岁的样子。“这里不错,既安全也很方便。我们就在这里扎下去了。”他的眼光与正在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屋里设施的周玉川一碰,便打住了话头。
“住在对面的是什么人?”周玉川问道。
“一个独居的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她的丈夫耿西林以前也是我们处的,两年前去世了。”刘瑞金介绍道。
“大门前面、楼顶天花板的那个出口是做什么的?”
“是通往楼顶水塔的通道,开门的钥匙在对面的老太太手里。你们俩可以在这里轮流值班,吃的都在冰箱里。如果不够,下楼向右走,二百米外一个路口,再向右拐,有一个超市,里面什么都有。”他看着周玉川又补充了一句,“过一会儿,我就去办公室了。还请你们多费费心吧。”
楼燕觉得周玉川应该有五十岁的样子,表情严肃而呆板。也许不太喜欢自己吧——他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也没有一丝笑意——是不愿意承担保护自己的工作,还是他本人自己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想到这,楼燕有些紧张地拉了拉刘瑞金的手。
等到周、刘二人走进了另一间卧室,他回身轻声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点紧张?”
面对着刘瑞金的微笑,楼燕词不达意地说道:“嗯,我希望他们会做饭,我可是只会做沙拉和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