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才会有的白中泛青脸色,却无损她奇异的美丽一分一毫,较常人还纤瘦的身躯,予人一种生命正在不断削弱的流逝感。
在外表年轻,全身散发活力的众妖族中,她的存在格外显眼。
但这并不是我特别注意她的原因。
这七个我不认识的妖族中,只有她看到我时不是面无表情或是露出敌意,反而大为相反,那绿叶般青翠的眼中对我流露出的竟是亲近与友善之意。
除此之外,还有让人不得不注意的一点,那瞳孔的颜色,跟鸣九一模一样。
突然之间,我明白了眼前众人的身分。
审判者大会居然开到这里来了
相对左边席位的客满,右边就空旷多了,只有忘川一人悠然自在地坐在其中,一点也没有被对面的庞大压力给影响,淡漠的神色代表他正老样子的陷入恍神状态中。
在对面众多审判者的瞪视下,还能自顾自的发呆,忘川果然非常人也。
在我不自觉暗暗佩服当下,挽泪带着我坐到右边席位忘川身旁。
「小小,这位是权大人,他身旁则是弱水夫人。」她简单介绍。
权大人?弱水夫人?
果然是如此,这其实也不难猜,能让鸣九那麽毕恭毕敬的人,除了身为师父的忘川外,就只剩下他的父亲了。
没记错的话,他似乎是审判者实质上的首领,还有他身旁的弱水夫人,是鸣九的母亲吧!
之所以那麽病弱,是因为逆天行事,硬是生下鸣九这个儿子的缘故吗?
这两个在妖界应该算是很伟大的人,出现在这里是要做什麽,看样子,跟我有很大关系,突然想到鸣九那时提点我的话。
不论是什麽,都先答应吗?
我一边心中深思,一边很有礼貌向这两位问安,其它人挽泪虽没再介绍,但肯定都是身分非同小可的人,不可轻视。
面对我的问安,权没开口,但弱水却温柔地笑了笑。
「不必多礼!」她先是制止我的行礼,然後才转头向挽泪发话,「这孩子在三十几年前,我们还见过一次面,没想到今天都已经长那麽大了,完全看不出当年的影子。」
在众妖族中,她的地位似乎相当特殊,至少她说话的时候,所有人的敌意或多或少都减缓许多,且没人打断她的话声,认真倾听。
就在此时,她脸上突然浮现出有些愧疚的歉意。
「我也三十几年没来跟师父您请安了。」
令人讶异的称呼,师父是指挽泪吗?
挽泪也想起了什麽,摇了摇头。
「你身子不好,本就不该过来。」她说道,目光移到权身上,「你该阻止她的。」口气中带着淡淡的指责。
出乎意外,权居然默默受教。
奇怪!怎麽看,这都像是女儿回娘家,岳母娘教训女婿的情景。
我心中越来越是狐疑,还以为这两方应该誓不两立才对,怎麽对方的头头居然跟挽泪貌似有亲戚关系。
妖界,果然不是我所能理解的复杂所在。
越想只会越迷糊。
弱水见丈夫受责,只是微微笑一下,然後身子微偏向後,向身後四名妖族发声。
「今天只是闲话家常,你们都先退下好吗?」虽是命令,却说得温柔婉约,让人听了打从心底就舒服。
点点头,四名妖族一齐站起身,然後默默退离这座亭阁,对面只剩权和弱水两人,更像是回家省亲的女儿女婿,果然是闲话家常。
但若真的是闲话家常,牵扯上毫无关系的我就怪怪的了。
弱水的注意力再度移回到我身上来。
「小小,你身上的伤,是公爵阁下亲自动手的吗?」她问。
果然不是闲话家常!
一边想着果然如此,一边我点头表示她说对了。
让人意外的流露出如释重负神情,弱水笑看丈夫一眼,有点占了什麽上风的得意。
实在让人不明白。
幸好挽泪适时开口解惑。
「你的伤,只有弱水有法子治好。」
我一楞,首次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起来,抬起头,正视这位病焉焉的美人。
「条件呢?」看他们的样子,不可能是义务帮忙,所以才会藉由问亚兰德是否真的亲手打伤我,来决定我的立场。
既是交易,也不用客气。
这时我才明白鸣九那时话里的意思,确实,为了恢复力量,我什麽条件都应该要答应。
弱水并未因我的无礼而现出不悦之色,神色依旧柔和。
「你觉得鸣九如何?」
奇怪的问话,但不得不答,撇开个人主观意识不理的话,鸣九身具强大力量,家世显赫,脑袋清晰,性格光明,是个堪称完美的人。
「不错。」虽这麽想,要我出口夸奖那麽一大堆,不如用两个字概括比较方便,反正是交易,我也不用藉夸赞她的儿子来讨好她。
但出乎意料的,这简单的两个字似乎就已经很讨好到她了,弱水扬出打从心底的喜悦笑意。
「那麽,小小,请跟我们家鸣九成亲好吗?」
她笑意盈盈,语气诚恳,却是说出让人思考停顿、不得不楞一下的爆炸性言语。
☆、(29鲜币)妖惑 四十九
唤儿所绘洛可可时期的朱华,豪华贵气的中古世纪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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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是指结婚吧!
一时不知该做什麽反应才好,我盯着弱水看,後者似乎也知道她的话很让人吸收不良,笑了笑。
「婚姻大事,一时半刻也无法立即下决定,不如这样,先等三天,到时你再告诉我们考虑的结果,好吗?」她体贴说道。
我点点头答应了。
整整三天时间用来考虑的话,确实相当足够,虽然考虑的结果大概是别无选择,但至少不再会有被人逼迫的讨厌感觉。
至此,大约可以看出这名弱水是怎麽样的一个人了,富有感染力的说话方式,站在谈话对象方向看事情的角度,平时必定是缓和丈夫严厉性情的好帮手。
正当我这麽想着,却见她突然掩嘴一笑,纤手微扬,一大片精致红缎就铺开来。
我楞了下,仔细一看才搞清楚那是一件绣着金色丝线的红衣,作工相当精细。
「这件嫁衣是东山织娘的精心杰作,师父您看可好。」她恭敬问道。
挽泪流露出拿你没法的长辈式笑容。
「你的眼光向来是好的,倒是成亲的地方要好好思量。」
「师父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只重视衣服和首饰这般小细节。」脸现惭愧,弱水相当受教,转头向丈夫,「大哥怎麽看?」
听到妻子垂询,权脸上露出难得的一丝柔和。
「你决定就好。」
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切,无法控制的,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给我考虑的时间是吗?
看这样子,可不一点都不像啊!
很勉强才控制住脸上表情,我很快就起身告退,把时间留给他们慢慢讨论那种无聊东西。
一回到长廊上,我立刻朝回房间的方向走去,不可否认的,心中多多少少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虽然知道就算让我自己决定,考虑过後的结果肯定还是会答应,可是,就是有一种很不高兴的感觉。
不!与其说是不高兴……
我停下脚步,左手放在靠水的栏杆上,缓缓收紧,与其说是不高兴,其实是厌恶,就算到最後我会答应,但看着他们笃定的开始决定时间地点,准备嫁衣,就让人厌恶。
而且,事情相当奇怪,稍稍冷静下来,就会察觉到有问题,我嫁给鸣九,对审判者来说又会有什麽好处呢?
站在审判者的立场,我等於一颗不定时的危险炸弹,对妖界而言是不安定的存在,永远的失去力量,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帮助我修复内丹的事,主要是碍於挽泪是弱水恩师的关系,於情於理,他们都不好拒绝。
不想我恢复力量,却又无法拒绝的情况下,只好提出交换条件的想法。
这些事情的演变都相当合情合理,只是,这个条件──跟鸣九成亲的条件,就有点让人生疑了。
鸣九无疑是一个好对象,至少对所有妖界女子来说,是相当好的归宿,所以让他跟我成亲,与其说是条件,更像是送我一份大礼。
单单只是跟他扯上关系,就可以轻易进入审判者的内部,这种事,他们怎麽可能放得下心。
而且,鸣九是权和弱水的宝贝儿子,跟我这个来历不明,跟魔界又牵扯不清的人联姻,他们又怎麽舍得?
事情没那麽简单,背後肯定还有我不知道的原因。
想通了,我再度启步,走不到几步路,就看到了鸣九正站在前方不远处的走廊上,那个样子明显是在等待我。
并不意外,我没停下步伐,直到他身旁。
「先到前面去。」我向他说道,这里离亭阁还是太近,并不适合说话。
点点头,鸣九与我并肩同行。
直到好一段距离後,确定离亭阁已远,我才在一个向前方凸出、临湖的小型平台停住脚步。
手扶在栏上,看向四周,先确定这里除了前方无边无际的湖水外,再无旁人,才开口。
「那件事,你事先知道吗?」并没看他,我问道。
「嗯!」
不需要多加解释,我们双方都知道那件事是指什麽。
全部人中,我也只能问鸣九了,倒不是他跟我最亲近,而是他并不会说谎或是搞神秘,向他问话通常都会得到正确的答案。
转过身,我看向他。
「这麽做,审判者能得到什麽好处?」
可能是太过直接了,鸣九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的话,反而移开目光看向那片湖水,停顿了一下,才开口。
「妖界有一种术法,可以束缚住夫妻双方对彼此的忠诚心。」
楞了下,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当时束缚住妖虎少女的座骑魔法,还以为只有魔界才有,没想到妖界也有类似的术。
手指敲了下栏杆,原来如此,如果施下这种术的话,就不怕我又叛回魔界去了。
不过,随便找一个家伙跟我结婚不就得了,有必要把自家的宝贝儿子都送出来吗?
太奇怪了!
「你不反对吗?」他突然问道。
让人意外的问话,倒是让我一时中断了思考,下意识地皱起眉,他在问什麽奇怪的话。
「我没有反对的理由。」反正都会有条件,为了回复力量,这样的条件也不是太过份,我有什麽好反对的。
听到我这句话,鸣九现出一种想说什麽却又停住的为难表情。
我也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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