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老君堂”三字。秦王下马,悄悄牵马入庙,伏在案桌底下。外边程咬金、秦叔宝二人赶到,咬金一看,道:“此间四下并无去路,一定在庙内。”跳下马来,一斧劈开庙门,只见秦王蜷伏在内。咬金道:“如今你没走处了,吃程爷爷一斧罢!”说罢,举起宣花斧,当的一砍。叔宝忙把金装锏往上一架,架住了斧。咬金吃了一惊,忙问:“秦大哥,为何如此?”叔宝道:“此乃一个重犯,如何你擅自杀他?且拿去见主公发落才是。”咬金道:“说得有理。”将腰间皮带解下来,把秦王绑在逍遥马上。咬金上马,牵了秦王的马,望金墉而去。
再说那殷开山、马三保见主人射鹿,随后赶来,转过山坡,忽然不见了。二人在高处一望,只见山下三乘马过来,一个揣斧,一个提枪,一个被绑缚在马上。二人见了,好生疑惑,即忙赶下山来一看,原来绑缚在马上的就是秦王。二人大惊,要来劫抢秦王。这叔宝一心亦要放走秦王,怎奈咬金牵住秦王的马。咬金见殷开山、马三保来夺,大怒,举斧就劈,接住二人大战。自古双拳不敌四手。叔宝在旁,正在没分解之际,早有探军报到金墉城,那金墉城众将多来接应。殷、马二人见人多了,料想寡不敌众,不敢上前抢夺,竟逃回本营,领兵退回牢口关,差官飞报入长安去了。
这边将秦王拿进金墉关。魏王李密早已得报,即忙升殿,推入秦王。李密拍案大怒道:“孤家举义兴兵,追杀宇文化及,汝弟元霸毫无情面,自恃凶恨,赶来抢夺孤家玉玺。这也罢了,还要众王子写降书、降表,跪送投降。我只道你唐家永远有这个凶狠的小畜生,不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短命死了。孤家正要兴兵报仇,以雪此忿,你却自投罗网。”分付绑去砍了。左右将秦王推出,只见班中闪出徐茂公叫道:“刀下留人!启主公,那李世民虽然该斩,但他与主公曾有恩惠,须念旧谊之情,将他暂禁狱中,另寻别故杀之未迟。”李密道:“孤家与他并无干涉,有何恩处?”茂公道:“主公未知其详。昔日主公曾被炀帝加罪,虽亏朱灿放救,后来炀帝差世民、元霸追赶,其时若非世民卖情,暗纵脱逃,已被元霸擒杀矣!今日主公骤然杀之,必被诸邦豪杰谈笑。”李密听了,皱眉一想,开言说道:“既是军师这等讲,将他发在天牢,留限一年处斩,不必多议。”程咬金道:“主公,留便留他一年,但今死罪饶了,活罪难饶,可打他四十御棍,然后发下天牢。”李密准奏,下旨当殿打下四十御棍,然后押赴天牢监禁。
且说那马三保报入长安,高祖得报大惊,跌足捶胸,放声大哭,如何是好?满朝文武各各下泪,惟有殷、齐二王暗暗欢喜。高祖正在无奈,忧愁不可胜言之际,忽当驾官启奏:“有京兆三原李药师,现在午门候旨。”高祖闻言,反忧作喜:“此人到来,我儿得命矣!”连忙降旨,宣召李药师入朝。三呼已毕,高祖问道:“向在何处安闲?”正是:知机识见通神算,管取金龙脱网罗。
毕竟不知药师怎生回奏,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李密投唐心反复 单通招亲贵洛阳
诗曰:
药师原是不凡才,四海云游尽放怀。
天赐兴唐来救主,魏王失算散良才。
当下李靖回奏道:“贫道一向在海外访几个仙友,今闻东府秦王被拘在金墉,特来施计相救。恐圣躬忧怀,先来安慰一二。包管百日之内,秦王安然归国矣。伏乞圣躬不必心忧。”高祖大喜,忙问:“贤卿有何妙策救取吾儿?”李靖道:“臣今密下小策,待秦王归国之时,自然明白。”高祖下旨摆宴款待。
次日,李靖辞别高祖出朝,竟往曹州而来。那一日,宋义王孟海公正坐早朝,黄门官启奏:“有一道人,口称京兆三原李药师到此,要见大王。”孟海公下旨宣他进来。李靖入朝参见,宋义王道:“先生何来?要见孤家必有高议,乞请赐教。”李靖道:“贫道曾遇异人传授,善呼风唤雨,驾雾腾云,能知吉凶祸福。昨算阴阳,见大王正是北极紫薇临凡,乃是真命帝星,故特请大王及早兴师,先取了金墉城,次灭了长安,以图一统基业。若此番一失天时,反为不美矣。乞大王裁之。”孟海公大喜道:“多承先生指教。但不知何日兴师?”李靖道:“天时已至,不宜迟缓。贫道当保大王,即日兴师前去,先下金堤,次取金墉,最为上策。”孟海公欣然降旨,起大兵十万,刻日祭旗发马,御驾亲征,统兵直抵金堤而来。
那金堤关守将贾闰甫、柳周臣二人引兵出关迎敌。两阵对圆,但见李靖口中念念有词,把剑一指,霎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打得魏兵大败入关,坚闭不出,连夜写告急文书,飞报金墉早发救兵。这边孟海公将金堤关团团围住,日夜攻打不休。那日李靖说道:“大王要破此关,不出十日,定然必取。贫道暂别,与大王往太行山借一件宝贝来,待等李密救兵一到,管教杀得他片甲无存,只消一阵,便可成功矣。”孟海公大喜,叫声:“速去速来。”李靖应允,竟自往海外云游访道去了。
那边金墉西魏王得了告急表章,忙集文武,计议兴兵救应。徐茂公暗暗点头。当下李密点兵五万,亲自提兵,带领五虎大将,来救金堤关。其余诸将同徐茂公、魏征守国。兵到金堤关,贾闰甫、柳周臣迎接进关,耽搁一宵。次日,李密率领众将出城,两兵相对。李密与孟海公相见道:“海公,你为何平空无事,兴无名之师,侵犯孤之疆界,是何道理?”孟海公道:“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人人可得,何云尔之疆界?今欲扫荡天下,统一舆图,岂但尔金墉哉!”李密大怒,喝声:“谁可与孤擒此狂贼?”早有猛虎大将罗成,催开西方小白龙驹,摆开手中烂银宝枪,一马到阵前。这边孟海公手下大元帅尚义明,催马提刀,迎住交锋。罗成一上手就拦开刀,耍的一锏,打中左肩,吐血伏鞍而走。李密将号旗一展,五虎大将一齐冲杀过去,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杀得曹州人马尸山血海。可怜孟海公,只叫得一声苦,悔恨听了京兆三原李靖这贼,道:“是他害了孤家也。”只得弃阵大败而逃。这一阵,杀得十万大兵只剩得二千五百,一齐奔入曹州去了。
且说李密鸣金收兵,入金堤关,到帅府,骄侈得意,即降旨传修撰官,写赦书一道,颁谕金墉文武朝臣知悉:“孤家率师亲救金堤,赖上天之佑,百灵相助,马到成功,三军奏凯。合该赏军泽民,不日班师,复怀好生之念,赦宥一切罪犯。凡已结案未结案,除十恶大罪外,尽行赦除。预仰朝臣悉行释放。钦此遵依。”修撰官写毕诏书,启读一遍,摆在案上。旁边闪过程咬金,高声叫道:“主公,一切罪人俱可赦免,难道南牢李世民也放了不成?”李密闻言,猛省道:“我倒忘了。”遂提起笔来,赦书后面批下二句道:“满牢罪人皆赦免,不赦南牢李世民。”批毕,即差官赍诏去金墉。徐茂公、魏征等开读过了,即令职使释放一切罪人。
茂公袖了诏书,私对魏征道:“秦王李世民乃是真命天子,你我二人日后归唐,俱是殿下之臣。如今他监禁南牢,应当及早救他才好。奈魏王赦书后面又批这两句,如何是好?”魏征接过赦书一看,沉吟半晌,便说道:“不难。可将这两句上的‘不’字上竖出了头,下添一画,改作‘本’字。‘本赦南牢李世民’,便可放他了。”茂公点头称善,随即改了赦书,令从人带了秦王的逍遥马、定唐刀,二人同到牢中见了秦王,将改诏放走之事一一说知。秦王倒身拜谢。徐、魏二人即忙跪地扶起,说道:“主公,臣二人不久变归辅主公。今事在局促,请主公作速前去,恐魏王早晚回来,那时难以脱笼矣!”秦王十分感激,提刀上马,即回牢口关而去。正是:踏碎玉笼飞彩凤,放开金锁走蛟龙。
再说魏王李密班师回到金墉,问起秦王南牢如何。徐茂公道:“主公诏书后批谕,一有‘一切罪人皆赦免,本赦南牢李世民’。那李世民,臣等已放他去了,约有三日矣。”李密一闻此言,气得三尸神直跳,七窍内生烟,即忙传旨道:“取诏书我看。”徐、魏二人连忙取上。魏王细细看出改诏的弊端,拍案高声大喝道:“好牛鼻子道人,擅敢弄鬼侮玩孤家么!”魏征只管巧辞饰辩。李密越发大怒道:“都是你二人玩法通谋,本当处斩,姑念有功在前,饶你们一死。你们可快快前去,孤今用你们不着。”喝令殿尉将二人赶出去。左右一齐答应,将二人赶出朝门。徐茂公微微冷笑,取出纸笔墨砚,写几行字贴在午门上,其诗曰:高阳道士徐茂公,拜上金墉西魏王。
日败三贤归别国,开仓甲子耗王粮。
七骠八猛皆离散,一十二骑往哪方?
约克五行丁卯日,管教四马自投唐。
雄信洛阳招驸马,乱箭攒身王伯当。
挂首午门传号令,那时见你泪汪汪。
茂公写毕,与魏征微笑,拂衣一径出城,不知去向。午门外值官见了,连忙报闻西魏王。李密看了诗句,大怒道:“这两个狗道,如此无礼!”即差秦叔宝、罗成:“你二人速速追出金墉,拿他到来,以正国法。”叔宝、罗成领了差,哪里去追赶?鬼混了一日,进朝回复说:“臣等追寻二人,并无踪迹,不知往哪里去了。”李密撩髯大怒道:“好狐党,孤家尽知你们都是旧日朋友,一党之人,明明私情卖放了这两个狂道去,还要在孤家面前搪塞!”分付左右绑这二人,押出午门处斩。两下还未动手,旁边闪出程咬金大叫道:“主公,这个使不得。你不想想来历,自去摸摸肚里看,若不亏我们这几个人,你这皇帝哪里来的?如今怎么反面无情,动不动就要杀起来!”李密大喝一声:“好匹夫,焉敢奚落孤家!”分付左右:“把他一齐绑出午门斩首。”咬金道:“好,好!请杀,请杀!三元及第,一总死了,倒也干净。”这吓得两班文武、大小诸将,齐伏地奏道:“乞主公息怒,看他三人从前功劳,求免其一死。”再三保奏,李密怒犹未息,说:“既是众卿在此保他,权且饶恕,将三人削去官职,永不复用。”三人点点头,勉强谢恩而出。程咬金一路大呼小叫道:“这样可笑的人,我让他做了皇帝,如今倒狐假虎威起来。”叔宝道:“贤弟,事已如此,你说也无益?”咬金道:“秦大哥、罗兄弟,我们还要打算打算,难道这个所在我们还住得牢的么?”罗成道:“这里自然住不得。但是如今往哪里去好呢?”咬金道:“我们从前上扬州抢状元,挑杨林,打殷岳,也有些名望。就是天下的众王子,也算都受过我们的好处。如今我们周游列国,到处为家,到一处住几时也罢了。”罗成道:“说得有理。”此时秦母、程母俱已过世,只有罗成的母亲、妻子,同叔宝、咬金的妻子,各各收拾车辆,三家带了妻小,一同登程,随路周游去了。徐勣、魏征又贬了,秦叔宝、罗成、程咬金又去了,这里七骠八猛十二骑,一个个心灰意懒,渐渐东分西散了。那洛阳王世充闻了这消息,心中大喜:“孤家每欲袭取金墉,怎奈他这班虎将个个勇猛异常,故此不敢兴兵。今已散去,不趁此时兴兵,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