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岂非天命?你须酌量,好好回去罢。”尉迟恭闻言大怒,把马一夹,叫声:“宝驹,你也过去罢!”只见扑通一声响,尉迟恭连人带马也跳过去了。
叔宝在后,望见二人都跳过涧去了,心中着急,把马鞭在呼雷豹头上乱打。此马也着急了,把二耳一竖,哄的一声吼叫,那尉迟恭幸亏也是宝驹,还不跌倒,不过两脚一松,慢得一步,秦王加鞭急走。秦叔宝的呼雷豹也跳过去,那尉迟恭拍马竟奔秦王,叔宝也拍马顶住尉迟恭尾后。三人一路赶到一山,名黑雅山。徐茂公早已算定,差下马三保、殷开山、刘洪基、段志贤、盛彦师、丁天庆、王君起、鲁明月八将,在此等侯。那八将远远望见尉迟恭追着秦王而来,即一齐出马来战尉迟恭。尉迟恭使开丈八蛇矛,逼得那八将如走马一般。正战之间,却有宋金刚令箭到来,叫尉迟恭即刻回关听差,不得有误。尉迟恭得令,只得去了。秦王带转马头回关去了。
这边秦叔宝保秦王回营。但见程咬金绑缚跪在辕门,口中自言自语道:“救得主公回来便好,倘有差误,端正杀我不成了。”伸头探脑一看,见秦王与叔宝来了,叫道:“好了,好了,秦大哥,你可先进去,我还要与主公说句话儿。”叔宝道:“主公,恕臣先进营了。”秦王道:“王兄,你请说。”咬金见叔宝入了营门,即膝行几步,叫声:“主公,你见了军师,再说不得是臣劝主公去探白璧关的。若说是臣劝主公去的,臣的吃饭家伙就要去掉了。主公若要留臣性命,除非求主公认了自己要去看白璧关,挈带臣去保驾,故尔同去的,这便有几分活得成了。”秦王道:“这原是你不是,如今孤家且权认了,下次再不可造次。”咬金道:“不消说起,下次若再如此,也不是个人养的了。”
当下秦王到营,茂公迎入帐中,欠身打拱道:“主公受惊了。”秦王道:“这是孤家自取其祸。咬金王兄保驾去看白璧关,不想撞见了尉迟恭。”茂公微微一笑,叫声:“主公,你不必瞒臣,臣已知道了。”就分付把程咬金推进来。左右答应一声,即把程咬金推入。徐茂公大喝一声道:“你这大胆的匹夫,怎么要主公夜探白璧关?几乎丧了性命!”咬金大叫道:“屈天屈地呵!是主公要我保驾去探白璧关,故此我同去的。主公,你也要放出良心来,害臣受死哩!”秦王道:“果然是孤家要他同去的。”徐茂公道:“既是主公认了,臣难道定要杀他么?但此人我这里用他不着。”分付册上除名,速速赶出去。咬金道:“你这里除名不用,叫我往哪里去呢?”茂公喝道:“你这样匹夫,本军师这里怎么用得着?快些走,不必多言!”咬金没瞅没睬,向秦王道:“主公,军师要赶我出去,还须主公说,劝解军师一声。”秦王道:“凡事只可一,不可二。孤家说过一遭了,难以再讲。”咬金看看叔宝,叫声:“秦大哥,你可与我说一声。”秦叔宝道:“主公尚且难言,我益发管不得。”咬金上前一步,对茂公道:“我的军师老爷,你当真不用我么?”茂公喝道:“你这匹夫这般作怪,还不走么!”咬金把须一捋,叫声:“罢,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叫声:“主公,臣别过了,或一年半载,来望你们一次。臣去了!”秦王心中好生不忍,见徐茂公认了真,不好多言。
咬金走出营外,便叫家将快些收拾走路:“军师不用我了,我们去罢。”家将们道:“老爷往哪里去?军师不过一时生怒,略略消停几日,慢慢再和他说情,自然依先好的,何必如此性急?”咬金听说,心中又想一想道:“哪里等得消停几日?待我再进去求一求看,若果不用,就走罢。”只得复回身,又入营来。徐茂公见了,把案一拍,大怒道:“匹夫!你既去了,又转来做什么?”咬金道:“到底在这里好,可看昔日交情,还是收用了罢。我的军师,我的老大。”茂公见他花嘴花脸的告求,益发大怒,把案乱拍道:“谁是你的军师?谁要你叫老大!你快走便罢,少若迟延,分付左右看棍。”咬金道:“真正再来,不值钱了。就走,就走。”扬扬走出营门。家将们见了道:“老爷,怎么样了?”咬金道:“走、走、走,不必噜苏,哪里受得起这牛鼻子道人的臭气!大丈夫哪处不去做了人?”跳上马,招齐家将,随路就走。
约行了十里多路,回头叫声家将:“我们且商量商量,如今到哪里去好。”家将道:“小人们随老爷的主意,有甚商量?”咬金点头道:“正是。”勒马又走,一路思量,又走了十四五里路。到了一个所在,地名叫做言商道。只听得一声锣响,跳出五六个强人来,挡住去路。那为首二人,一个叫毛三,一个叫勾四,大叫:“留下买路钱,饶你性命!”咬金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我的子孙在这里。好,好得极!爷爷正要银子用,快快献上来。”毛三听说,心中大怒,便要动手。勾四道:“慢些,此人不像是善男善女,且问个明白。”遂说道:“呔!你是什么人,敢在此处来往?自古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何故说我们是你子孙,难道你不怕死么?”程咬金道:“你这狗头,人也不认得,爷爷就是瓦岗寨称混世魔王的程咬金便是!你要我买路钱么?”那一班人闻言,齐跪倒道:“果然是前辈宗亲!不知老爷缘何却在这里?有什么贵干?”咬金道:“我因与唐朝小秦王帐下军师牛鼻子道人不合,斗气奔走出来的,去向尚未有定。”问:“你这干人住在哪里?”众人道:“小人们在此地言商道中东岳庙内扎定居住,既是老爷去向未定,何不在此做个大王?”咬金道:“妙,妙!此乃有趣之事。快走,快走!”随了众人径到庙中来,分付把神像抬开,就坐在公案上。众人一齐拜倒,三呼千岁已毕,咬金道:“如今又复任混世魔王了,封毛三为丞相,封勾四为阁老,传令大小喽罗,凡有孤单商客,不许抢劫。若是大风,越要夺他。若遇游方道人来往,拿住就杀。”众人齐齐答应。这咬金在言商道落草,且按下不表。
且说秦王见徐茂公赶了程咬金出营,便问道:“军师今日缘何这般认真?”茂公道:“臣非真要逐他,乃故意激忿他前往。”正是:夺取介休粮饷草,干立功劳宽罪愆。
毕竟不知程咬金落草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咬金落草献军粮 叔宝枪刺宋金刚
诗曰:
混世魔王呆复呆,言商道内把兵埋。
此时原是唐王福,劫夺军粮献送来。
当下徐茂公回对秦王道:“臣岂认真逐他?不过激励他去与主公干立一件功劳,使他将功折罪。不过六七日,他即来也。”秦王道:“原来如此,孤实不知,今可放心矣。”
再说程咬金住在言商道东岳庙中,一日,毛丞相道:“人主初登大位,人多粮草少。介休今解来粮草一万,打此处经过,请大王发兵夺取,不知可使得么?”程咬金哪里晓得,推解粮草的领队官就是尉迟恭,真正黑漆灯笼。咬金听说有粮草打从此处经过,大喜道:“既如此说,分付备马,待孤家自去发个利市,马到成功便好。”勾阁老忙奏道:“主公,臣有一计,包管容易成功。主公的威风不必说了。但是我这里人少,寡不敌众,主公可穿出大路,挡住了解粮的将官,臣等往斜路抢了就走,不怕不成功。”咬金道:“倘被他追杀进来,又费力了。”毛丞相道:“主公放心,这里言商道中,路径最杂。但见活路上多有圈儿暗号,死路上没有圈儿暗号。我们这班人却认得清切,多是会走的。若外来的人,哪里晓得?他吊来吊去,多是死路,没处旋转,纵有千军万马,也只当吃孙子的了。”咬金道:“既如此,依计而行。”即顶盔擐甲,提斧上马,抄出了言商道。
只见远远的粮草过来了。一马上前喝喊道:“呔,留下买路钱来!”那些众兵见有响马挡路,往后飞报尉迟恭:“启先锋爷,前面有响马挡路。”尉迟恭大怒,提枪上前一看,原来是程咬金。程咬金一看,叫声:“完了,原来是这黑炭团。”尉迟恭便问:“你这狗匹夫,在此做什么勾当?”咬金道:“奉军师将令,在此等候你多日了。我对你说,你把粮草好好送与我程爷爷,我便饶你的狗命;若有半字支吾,我就送你归天。”尉迟恭骂道:“狗匹夫!不要油嘴,照爷的家伙罢。”嗖的一枪刺过来。咬金知道厉害,躲闪过了二枪,一步步引送招架;要是尉迟恭略松懈些,咬金也就抡大斧大砍。如此不上几个回合,那边毛三、勾四一班喽罗,哄的一声,杀散了众兵,推了粮草,拥入言商道中了。咬金把斧一按,叫声:“黑炭团,承惠了,改日谢你。”回马一溜烟也进言商道去了。尉迟恭回头,见失了粮草,拍马追来。见程咬金跑过两个弯,兜三个转,身影也不见了。尉迟恭高声大叫:“程咬金,快出来,和你讲话!”哪里叫得应?尉迟恭火性直发,把马往里边一走,兜转来,又在这个所在;兜转去,原端是这个所在。只得又高叫了一会,毫无影响。心中想道:“粮草乃系紧要之物,今朝失去,如何缴令回见主将呢?嗄!也罢。只得再往介休去见张士贵,告诉他失粮之事,要他再发粮草一万,以应军需便了。”没奈何,只得再往介休去不表。
单说这边程咬金打听得尉迟恭去了,叫声:“列位爱卿,这些粮草,一些也不要动他。”毛三、勾四道:“臣等正要扶助大王招兵买马,后日得保主公登九重之尊,所少的是粮草,为何不要动呢?”咬金道:“众卿你们有所不知,我若要做皇帝,那瓦岗寨好好一座宫殿城池,兵马又多,钱粮又广,岂肯白白送与别人了。你们不晓得,那做皇帝可是最闷的事,今把这些粮草俱解到白壁关,见我主公秦王,你们多有功劳,定然收用,自有军粮吃。在此终非了局,此乃正当不易之理。”毛丞相道:“主公议论虽是,倘然军师照前不用主公,那时臣等这班人倒有些进退两难了。”咬金道:“这有何难,若是不用,我们依旧再来,只得要勉强再做一做皇帝了。”众人听说,只得从命,一齐相随。咬金即分付五百余人,推了粮草,径往唐营而来。
再说秦王一日升帐,问军师徐茂公道:“程咬金一去数日,尚无下落,下知几时可得回来?”茂公道:“只在早晚,料应来也。”不多时传报进来道:“程咬金在营外求见。”秦王大喜,分付作速摆酒伺候。外边众将俱已叙过了,程咬金进营来,先拜了秦王,然后参见军师。徐茂公道:“你去了又来怎么?”秦王道:“程王兄已伏罪过了,军师看孤的面,将就些罢了。程王兄,你去这几日流落在哪里安身?”咬金道:“臣被军师赶出,一时往哪里去?如今天下饥荒,柴扒儿的生意又做不得了,臣没奈何,只得复了本行。”秦王道:“复什么本行?”咬金道:“依先做强盗,在言商道降服了一班喽罗,封了几个臣子,改换了年号,原做草头王。不料尉迟恭在介休县解来一万粮草,被臣杀得片甲不存,打劫了一万粮草,赍上前来献与主公。军师若肯收呢,依先归保主公;若一定不收-呢,臣却带了粮草,自去图王立霸,日后兵精粮足,抢州夺县,成了气候,那时主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