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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宁阁最角落的餐桌旁坐着一个化妆精致打扮入时的女人,以及一个松散地扎着个马尾、穿一条松垮垮的灰色运动裤、脚蹬一双万年不变的球鞋的、勉强算是“半个女人”的女人。
徐招娣将饮料的吸管含在她那涂得十分饱满的大红色双唇中,涂着与口红同色指甲油的手指则优雅地扶着杯壁:“你妈和你二爸去度蜜月了?”
顾胜男口中的吸管却已经被她咬得不成样子,杯中的饮料全喝完了,她正“咔吱咔吱”地嚼着从杯底捞上来的冰块:“不知道,我没问。”
“你怎么都不关心下他们要去哪儿度蜜月?”说到这里徐招娣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顿时正襟危坐起来,“胜男,你该不会是介意你妈辣手摧花,把你的‘白月光’摧成了你的二爸吧?你也就读书的时候暗恋过人家几年而已,这事也只有我跟高全安知道,你妈也不算是抢了你的男人啊。”
“不是啦!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是我爸在带,我本来跟我妈就不亲。”
顾胜男明显有些闷闷不乐,徐招娣觉得有必要换个话题了,眼珠一转,顿时目光变得娇滴滴的像含了水:“对了,昨晚那个歹徒现在怎么样了?”
顾胜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我只能在他500米范围外活动,怎么可能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越是不知道,徐招娣越是感兴趣:“原来你之前向我抱怨的那个龟毛客人就是半个月前咱们在停车场遇见的那个男人。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在提醒我,这个男人和我有缘?”
见这色女满眼释放出邪恶的光,顾胜男迅速地把手伸到徐招娣眼皮子底下,用力地打了两个响指,把徐招娣的魂给唤回来:“如果你把他拿下了,我就也不能出现在你方圆500米范围内了,徐招娣同志,你不是这种见色忘友的人吧?”
“都说了叫我celine徐的嘛!”
“行行行,celine徐,我先去上个厕所,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在这个餐厅找到了替代目标,忘了那个龟毛男。”
说着已推开椅子起身。
徐招娣看着她的背影,脑中却已经悄然浮现出昨晚在警局所看到的、半裸男人漂亮的肌肉线条和肌理走向。
唤回徐招娣的浮想联翩的,是突然从搁在座椅上的那只帆布包里发出的一阵阵“滴滴”声。徐招娣一惊,赶紧叫住快要走远的顾胜男:“你的电话好像响了!”
无奈顾胜男已经走远。
这家店的菜式是业内公认的一等一,又因为难得的物美价廉,这么晚了客人都还有很多,顾胜男还没进女厕就看见了排着一溜长队的“等待上厕所”大军。
等了半晌也不见队伍缩短,忍得难受的顾胜男决定另辟蹊径了——
转身离开,边走边戴上衣服的兜帽,拉链也拉到最顶,来到男厕门外,大大咧咧地推门进去。和女厕的情况完全不同,男厕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对面的镜子里反射出的,分明就是个身形单薄的男孩子。
有时候完全不像一个女人,还是有好处的嘛!顾胜男和镜子里的自己简短地打了个照面之后,就已经闪身进了一旁的隔间。
上完厕所冲完水,顿时浑身舒畅。走出隔间却是一愣。
正对面的那一排小便池前,不知何时竟站了个男人。
好在对方正在听电话,没注意到她,顾胜男赶紧低头,尽量放轻脚步往门边溜,眼看门把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这时,顾胜男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什么报警器?”
顾胜男脑中的某根弦“嘣”地一声被拨动,令她顿时僵在了那里。
冥冥之中似有什么声音在提醒,站在小便池前听电话的男人突然回过头来,一眼就锁定了顾胜男。
“……”
“……”
世界,陷入一片寂静无声。
路晋的电话那头,助理的声音也仿佛离他远去了:“您忘了?就是您让我准备的防克星的报警器啊!您刚急着上厕所就先我一步上楼了,结果我把报警器一带上楼,它就响个不停。”
顾胜男左右为难地站在那儿,看着面前这张毫无表情、教人猜不透在想什么的脸,硬着头皮举起手朝他挥一挥:“你……你好。”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就仿佛在这原本静止的空气中拨动了某个开关,令路晋突然鼻尖一痒——
“阿嚏!”
伴随着他的喷嚏声,他的手一个不稳,手机就这样“嗖”的一声,欢快地蹦进了小便池。
因为紧张而紧盯着这个男人的顾胜男自然没错过这一幕,顿时“啊”的一声,这就要冲上去为他抢救手机——
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如果害他手机报废,她就真的再也洗不清“克星”的罪名。
所以直到这个念头从她脑中划过,她才发现,自己现在站的这个地方,正好能够全方位无死角、360°地看清这个男人裤链处的某个……物体。
…
…
…
留言吧!孩纸们!安慰一下就快要被男男逼疯的路某人!
☆、男人使用手册06
《男人使用手册》第六条:女人们在受伤后总爱问:“男人轻我、骗我、欺我,何以处之?”圣人答曰:“忍他、容他、让他,再过几时你且看他。”事实上圣人的那一套是绝没有用的,你应该:坑他、毁他、整他,看准时机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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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下一秒顾胜男就已经别过脸去,可她脑子里如今全是某个物体的画面,躲都躲不掉。她赶紧逼自己去想些别的,比如……
德国香肠?
呸呸呸,什么德国香肠?应该是美式热狗肠才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顾胜男无地自容地狠拍自己脑门。
这女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脸上的表情可谓异彩纷呈,路晋趁机赶紧拉上裤链,可这一急,动作就有些慌,裤链的卡齿就这样刮在了全身最最娇嫩的皮肤上,顿时,十级剧痛向路晋袭来,路晋脸都绿了,才死死咬住牙齿,只泄出一声闷哼。
于是乎,路先生与顾主厨的第二次谈判就在这间男厕外正式拉开帷幕。
脸色至今没恢复正常的路晋强忍着某处隐隐的痛,才保持住了一贯的高贵冷艳,乜斜她一眼:“你为什么不按我的要求,随身携带报警器?”
顾胜男也上下打量打量他:“你不也没戴么?”
好家伙,有错在先还敢跟他抬杠?
路晋正想着要怎么接招,没成想这女人竟抢先道:“昨晚应该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吧,那时候你把我看光了,现在我把你看光了,应该就算是……两不相欠了吧。”
路晋一愣。
觉得自己有必要对这女人刮目相看了,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不修边幅,但似乎……脑子还挺好使,一句话就说的他有些哑口无言。
思忖半晌,路晋终于想到制胜之法:“这能比么?我当时不小心看了一眼,跟站在镜子面前看我自己似的。”
说完不忘往她胸口示意性地一瞄。
见顾胜男沉默下去,路晋微微一笑:无话可说了吧?
可他真的是低估了被薇薇安的毒舌耳濡目染了十几年顾胜男的同志。
“这有什么不能比的?我刚才在男厕不小心看了一眼的那玩意儿,大概也就只有……”顾胜男回忆了一下,用手大概比了个长度,“……这么长,其实也没什么看头嘛!”
原来她刚才的沉默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在回忆……他!的!长!度!
不等路晋开口,顾胜男又说:“现在的男人标准似乎是180厘米,180平米,180毫米,路先生,你离180毫米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
“……”
安静的对峙间,路征的灵魂被打击得片片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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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晋魂不守舍地走进包厢,吓得助理“噌”地就从座椅上弹了起来:“路先生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路晋面色惨白地看助理一眼,一边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一边有气无力地拉开一张椅子,颓丧地坐下。
一头雾水的助理只好把老板的有气无力归结为老板饿了,于是乎赶紧吩咐一旁的服务生:“现在可以上菜了。”
路晋原本正低着头,像在思考些什么,这时候突然抬起头来,十分严肃地问:“有没有尺子?”
虽然不知道自己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助理还是很快就为路晋找来了尺子,只见路晋捯饬了半天尺子之后,明显松了口气似的,顿时恢复了信心地自言自语:“这女人看多了那种碟吧?正常男人能有180毫米?或者她之前交往过的男友都是黑人?”
同一时间,回到餐桌旁的顾胜男明显的有些魂不守舍,坐她对面的徐招娣被彻底忽略了,试图用桌上的美食唤回好友的灵魂:“喂!你最爱的德国熏肠!”
顾胜男低头看看桌上的这盘食物,眉一皱就把餐盘推远一些:“饱了。”
“还没吃就饱了?”
顾胜男心中默默回答:看饱了……
***
顾胜男断定,龟毛男和自己干上了。
这一天,她本来放假在家,照例日上三竿醒,照例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泡碗面,第二件事自然是把这碗面端到电脑面前,打开电脑,开始接收外界世界对她接二连三的打击。
突然,一个名为“赞死你个小王八蛋”的好友窜入顾胜男眼帘。就在顾胜男陷入诧异的短短几秒间,这位“赞死你个小王八蛋”又在她的某位同学晒宝宝排泄物的照片下点了个“赞”。
纵观整个页面,这位“赞死你个小王八蛋”在短短三分钟内,已经“赞”了不下二十张照片,顾胜男赶紧仔细看看这位“赞死你个小王八蛋”的头像——
不正是薇薇安么?
她的这些晒幸福照的同学们,也都是薇薇安的同学。顾胜男赶紧打开和薇薇安的私聊页面:“你什么时候换了这么个奇葩的网名?”
薇薇安秒回:“宝宝的排泄物有什么好晒的?也不考虑下我这个正吃着早饭的人的心情?”
“可……”
顾胜男正准备打第二个字,她搁在电脑桌旁的手机就响了。
她一边用叉子卷着泡面塞进嘴里,一边接听。对方瞬间冒出的哀嚎声险些吓得顾胜男嘴里的泡面从鼻子里喷出来:“顾老师!救命!”
顾胜男好不容易把泡面咽下去,顺了顺气,问:“什……什么?”
等顾胜男赶到紫荆的后厨,终于明白厨房的小伙子为什么要找她救命了——胃口大开的路先生一口气点了17道菜,每一道菜的制作都需要超过17道工序。
“维多利亚上的客人说了,中午12点之前他必须看到17道菜全部在他的桌上。”
12点?
顾胜男看一眼手表,此时已经10点半了。
顾胜男的助手直抱怨:“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我们干脆罢工得了。”
另一边的小工八卦消息灵通得很,立即说:“听说他是很重要的客人,总经理都不敢得罪他。”
顾胜男一言不发地看着菜单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就打断了:“赶紧准备食材,还有一个半小时,应该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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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晋翘着二郎腿坐在餐桌旁,一边喝着杯里的感冒冲剂,一边看手表,一副悠哉之极的样子。
助纣为虐的助理身板笔直地站在路晋身旁,口中数着:“11点59分56秒,57秒,58秒,59秒……”
路晋闻言放下杯子,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