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一年前流川回到家,告诉所有的人,“白痴不在了。”就只一句话宣布了樱木的亡故,平静冷漠得不像是他。连自己与彩都为这消息而难过不已,可是他却无动于衷静如止水。
从那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不会在想着与自己较量什么,不再想着追求更高的武学,也不再想着他应该在意的事情了。
流川陪着彩,看着她与宫城成了亲,然后就平淡了起来,不再锋芒毕露,在他眼里也没有了冰冷。他有如被包在一团棉被中,不再刺目了。可是也更是让人不敢接近了,宁静有时也是很可怕的。就如这暴风雨快来临时一般,沉闷得让人心绪不宁。
“我在想,伯父为何这样急着带我们全家避开这件事……”
“小枫你这样说好过分哦。”仙道还是打起精神如以前那般对着流川笑得好贼,“我自小就是有官职在身的,难道你不知道么?如今接了这帅位也是这一年中我拼死拼活赚来的呀,你没见我出的那些策略么,你没见我呕心沥血地带着你们杀出个几场胜利的么。怎么?你是怀疑我的能力还是怀疑我父亲偏私?”
说着就一副好冤的模样趴在了流川身上。
“你……”流川郁闷的心也被他这“委屈”的话语而撇下了,一下黑了脸。
尽管早知道仙道的能力,在这一年内也全靠他与藤真的计谋而撑着;尽管早知道他做这个元帅是众望所归,可见到他现在这与临阵指挥作战时大不一样的表情。心中还是恼怒不已,不喜欢他这故意说笑的方式,让自己更加地不爽,所以出以一种久别的冲动,他举了举肘。
“小枫,你真是不懂吗?”藤真看着揉着腰部大呼疼痛的仙道,淡淡说道,“如果你是皇帝,你见到你的臣子可以拿得出连国库也未必拿得出的银两,见到你臣子随随便便一声令下就号召了数十万人,你会怎么想?如果不是现在与他国交锋,他会如何对待这个臣子呢?”
流川怔怔地出神,“如果皇上他连这般容人的气量也没有,那……”
“小枫,他是皇帝,自然有他的想法。”藤真叹了口气,“何况我们保护的不是他,而是自己的家园!”
流川点点头,转头再次看到那天空中越来越阴沉的变化,起风了。刚开始还是带有一点闷热,可立即就强大了起来,刮得营中的旌旗呼呼闪动。
努力吸了一下这已不再微热的潮湿气流,似乎可以听到了战场上号角阵阵、马匹嘶嚣,似乎可以见着明日那继续的刀光剑影,浴血拼杀。也许自己以后的日子就只能这样过下去了吧。
“进去吧。”仙道当先掀开帐前的帘门,催着流川从独自的思考中回过神。这场战一定要胜利,因为自己早已没有心再拖沿下去了,何况现在什么后顾之忧也没了,流川想到彩,微微安下心。
跟随仙道与藤真进了大账。一声咋雷,三人刚刚立足之地已打成了一个小小的积水坑,瀑布般的雨水从天而降,形成一幕水帘。天色,更加的阴暗了……
战鼓声声如同闷雷,而两军的马蹄声也急似雨点。
又来了啊,流川披上盔甲,配好秋水,伸手拔出插在帐中的铁枪。在马背上还是长一点的兵器便于杀敌。
轻轻挥舞了手里的兵刃,那铁杆也是让自己的手磨起了好多茧。
比握着秋水时硬了好多。流川也感到些无可奈何,这一年中死伤在自己手中的神武人也是不计其数。有的时候自己也是杀得手软了,可是这身边四下的人都是拿着刀带着剑的敌人,如果不杀他们那自己就会丧命。
这就是战争,残酷之极,可是流川却不能退缩,那个一年不见的人心里是不是也如同自己一般的难过呢?因为他挑起了这战斗而他已不是那个神武清音许久了。
情况已不能让流川想太多,他今天的任务是留守大营。仙道没让他出战,但流川听得这鼓声敲得如此急,如此刺耳心中倒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因为在这一年里还没有听到这么不寻常的鼓声。
他急急地走出账,才走上几步就见一名小校向自己跑来,“流川将军,神武人摆了个好怪异的阵式,我们的弟兄进去已久也……”
不等他说完,流川一阵急掠来到大营门前。仙道,早已在那儿观看着,脸上已没有了悠然的笑容,他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瞧着前面那个平坦的地方。
那里没有神武的千军万马,只有几百个军士,一小队一小队地轮流对着中原众军嚣叫,挑衅着。他们背后也看似空荡荡的一片,好像没有什么机关箭阵,没什么重兵埋伏。也就是那些个人了,流川不懂,这样散乱的阵式仙道在担心什么。
“大师兄已过去很久了。”仙道知道流川的到来,“这些神武的士兵不断把跟随师兄身边的将士们的尸首抬出来还给我们。”
流川知道鱼住失去右手后苦练左手剑法,虽然自己告诉他樱木“死亡”的消息后他也是没有停止过训练,他早已决定用他的残躯报效国家。所以他不能让这样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不及思忖一挺枪就要进阵。
仙道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健司已经进去了。”他的意思很明显,流川也知道。仙道、藤真皆是深通兵法布阵之道的人。
仙道现在身为主帅当然不可能不顾全军将领而只身冒险,如果这阵厉害得让藤真也没有办法破局,那自己这种人过去也只是白白送死。仙道留住自己一是为了保护自己,二也是为了保存实力。
明是明白的,可是那里面的人该怎么办呢?流川许久没有波澜的心终于被搅动了,不管怎么样,他也不想失去藤真这个朋友。
理解仙道此时此刻的无奈,知道他的为难,也懂他的焦心。可是自己不是他,自己从来也没有他那样还要承担更为重大的责任,也没有觉悟没有信心去承担那些责任。所以,流川反手弹开了仙道抓着自己的手,飞身上马便冲向了那阵式的方向,或许自己等的最好的归宿也就是那里了。
在他将要进阵那一瞬间,流川便见到了浑身是伤的藤真带晕过去的鱼住在阵边徘徊。他急忙伸枪进去,而藤真也是在一怔之下抓住枪头也顾不得手痛借着流川的力挣脱出阵。
流川飘身下马,帮着藤真安置好鱼住,对他点点头。藤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有伤在身还带着个鱼住,若留下来也只会是流川的负担,所以他也急对流川微一含首。翻身上马驰回大营了。
所幸这阵外也只有几百名士兵,他们见到流川孤身一人俱想杀了这个敌军的将领也是好的。
所以也就存了小视之心,而他们的武艺在流川眼里是不入流的,只是有些烦他们的人数众多,仙道早已在流川拖出藤真时就急令人带队过去支援了。
双方拼杀一阵,居然还是让神武的数百余名士兵伤亡惨重。剩下的神武兵士见势不妙也就退回阵中,而流川也知道这阵法厉害,不敢领军进入,也只得悻悻而回。
“里面的情况究竟如何?”
仙道一面令军医给鱼住与藤真治疗,一面急急地追问了起来。
“那阵确实有点邪门。”藤真催着军医去看鱼住,自己则接过花形递来的金创药,“我刚进阵便失了方向,那里面十分阴暗,冷风阵阵也辩不清东南西北。多走几步身上也是透心的冰凉。神武人也不知从哪儿扑出与我军撕杀,拼斗一阵之后就离奇地消失。待多行几步他们又重新折回,交过几次手我身边的军士也越来越少。想退回已是不可能的,跟本见不着退路,我正在为难处便发现了晕在地上的鱼住世兄。我见他气息尚存就带着他寻找出路了。”
“你连一点门道也摸不着么?”仙道忍不住问道,藤真善于步兵排阵,在这一点上尤胜自己,若他也不知所措那自己这一方的胜算是很少的。
“我在那阵中呆过,大略明白些,只是我也不能多走。因为我是见不到布阵人而只要我动作过大他们就知道。”
藤真在花形的相助下裹好伤口,“这阵法外疏内紧,杀机无限,我只能看出一点门径可以尽量免受攻击。其实就算我在那里面少动也是感到极为不适,那阵中的沙石与风暴也好生让人难受。”
“可是我在阵外什么也瞧不见啊?”流川,“我只见到你在原地小步走动,难道你没有见着我么?”
“这几步已可以让我送命了。”藤真苦笑,“我只是认出了你伸进阵的兵器,知道是你之物才借力而出,也多亏了它刺入手掌,否则我定然是神智不清死于阵中吧。”说着藤真看看手上的伤口。
花形听得这话心下后怕,“帮主,这阵古怪,你还是不要再去的好。”先前押运粮草没能跟在藤真身后进阵的他已后悔不已了现听了这阵厉害,深知藤真那不服输的性子,害怕他再次入阵急忙劝阻。
“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藤真对着花形笑笑,“那阵法已非我能所破,我不会轻易进入的,只是长此下去不是办法,神武极有可能就是凭借这个而立于不败之地。”
“那现在怎生是好?”一旁的将士听了纷纷皱眉询问。
“大凡阵法必有其行阵图,他这个极为高明的阵式布阵时一定很复杂。前些日子也没见神武人摆出来,可见他们也是才会所以那行阵者手中必然有图。”仙道沉吟,“只要我们能把那图夺过来或是毁了,这个问题也就解决了。”
“可是那行阵图一定是被神武清音妥善保护的。”花形:“这一年内我们与他还没有正式冲突过,谁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所以我们才不能不去拿这副图。”藤真傲然道,“就算那神武清音的军营是龙潭虎穴我们也不能不去。”
“我,我也要去。”
帐中众人纷纷请命,有的甚至提议干脆趁这个机会去刺杀神武清音。
流川沉默着,他知道这些人是不可能杀得了樱木的,如果这条计谋行得通,几年前就没有战争了。
再则,若然他们知道了神武清音就是他们以为死去的樱木时,他们会做何感想?流川苦笑着,垂着头,没有吭声只是来到了藤真身边。
“别吵了。”仙道有些好气这些江湖中人的冲动,已参军一年了却还是这般的只讲打,“人去多了送给神武人当饺子吃么?花形还要押送全军粮草,这是重职不能有失。”他环视四下,“其他人不许去,都去了留个空营让神武人来挑么?”一时众人便住了口,望着仙道听他说话。
“还是我和小枫去吧。”藤真,“人少也方便些,再说了,小枫的轻功很好,他得到图的机会也多些。”
“可是你的伤……”
“只是皮外伤,两三天就没事的。”藤真看着身旁的流川,“你有准备么?”
流川当然知道藤真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才不在乎。
性命在战争中是最低贱的,不管是不是为了正义。
让他为难的是,他要去面对樱木了,逃避了一年却还是不得不去他那里了。
如果见上了……
流川甩甩头,不能去想心中那个刻意不能记住的人,因为再怎么想他与自己都是回不了头的。除非他放弃了,或是自己妥协了,这两种情况都不大可能发生。流川微微对藤真点头,转身去准备了。
仙道脸色如常安置着军务,再也没有提这事了。众人也明白这就意味着定下了,只是他与藤真、流川二人一向交好这回却为了军事而不得不让他们只身犯险,一时心中有些气愤,毕竟做了官就是这样的。
三天后的夜晚,藤真与流川轻装出发了。两人脱下战甲身着黑色薄衣,用衣带紧紧地系着各自的兵器静悄悄地离开了大营。连自己人也没有惊动――这,是当然的。只是两人正向前急掠时,突见一人从后面插上,倒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