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锓颍↗immy Cliff)的Many Rivers to Cross(“跨越许多河流”)、艾瑞莎·富兰克林的Angel(“天使”)。而且我一直有个梦想,某个美丽又哀伤的人会坚持放格拉迪斯·奈特(Gladys Knight)的You,re the Best Thing That Ever Happened To Me(“你是我今生最美的相遇”),但是我无法想像这个美丽哀伤的人会是谁。不过这是我的葬礼,就像他们说的,我要大方又滥情也无妨。这并不能改变巴瑞指出的重点,虽说他并不知道他指出的是什么。我们这里足足有七亿亿兆小时的录音音乐,然而其中几乎没有一分钟能够描述萝拉现在的心情。
第三部分
谁他妈的是猪?(4)
我有一套西装,深灰色的,最后一次穿是三年前的一场婚礼。现在所有显而易见的部位都不怎么合身了,不过还是得凑合着用。我熨了熨我的白衬衫,又找出一条不是皮做、上面布满萨克斯管的领带,然后等着丽兹来接我。我没有东西可以带去——文具店里的卡片都很不入流。看起来全都像《亚当斯一家》(Adam’s Family)会在生日时寄给彼此的东西。我真希望我参加过葬礼。我有一个祖父在我出生前就死了,而另一个是我很小的时候死的;我的两个祖母都还健在,如果你可以这么说的话,但是我从来没去看过她们。一个住在养老院,另一个和爱琳姑姑住在一起,我爸的妹妹。而当她们死的时候不会是世界末日。只是,你知道,哇,最新消息,极度古老的人死了。而我虽然有认识的朋友过世——跟萝拉一起念大学的一个男同性恋得了爱滋病,我好友保罗的朋友在一场摩托车意外里身亡,还有很多人失去父母亲——这种事我一直想办法蒙混过去。如今我知道这种事我下半辈子都得一直面对。两个祖母、老爸跟老妈、姑姑叔叔,而且,除非我是我这个小圈子第一个走的,一卡车跟我同年纪的人,迟早——考虑到其中一两个,也许甚至比迟早来的还快,一定会比预期的要早一点去面对这件事。一旦我开始思考,这件事显得骇人地沉重,好像我接下来的四十年里每个星期要去三四个葬礼,而我不会有时间或心情去做其他的事情。大家怎么面对?你一定得去吗?如果你以这件事实在是他妈的叫人沮丧为由而拒绝的话会怎么样?(我为这一切感到很遗憾,萝拉,不过这种事我兴致不高,你懂吗?)我不认为我能够忍受比我现在还要老,而我开始对我爸妈生出一种充满妒忌的仰慕之意,只因为他们曾参加过几次葬礼,而却从没有真的悲叹抱怨过,至少没对我抱怨过,或许他们只不过是缺乏想像力,无法看出葬礼实际上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叫人沮丧得多。
如果我老实说,我去只是因为也许长远来看对我有好处。你能和前女友在她爸爸的葬礼上亲热吗?我本来不会这么想。不过你永远不知道。
“所以牧师会说一些好话,然后,怎样,我们都到外面排排站然后他们埋了他?”
丽兹在跟我讲解整个流程。
“这是在火葬场。”
“你在骗我。”
“我当然没有骗你,你这蠢蛋。”
“火葬场?老天爷。”
“那有什么不一样?”
“呃,没有,但是……老天爷。”我没有想到会这样。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只是……妈的。”
她叹了一口气。“你要我在地铁站把你放下来吗?”
“不,当然不要。”
“那就闭嘴。”
“我只是不想昏倒,如此而已。如果我因为缺乏准备而昏倒的话,那就是你的错。”
“你真是个可悲的家伙。你知道没有人真的喜欢这种事,不是吗?你知不知道我们所有人都会觉得今天早上很不好受?不只是你而巳。我这辈子去参加过一次火化,而且我恨死了。更何况就算我去过一百次也下会好一点。不要这么幼稚。”
“为什么雷不去,你认为呢?”
“没被邀请。家里没有人认识他。肯很喜欢你,而裘丽觉得你很棒。”裘丽是萝拉的妹妹,而我觉得她很棒。她长得看起来像萝拉,但没有精明干练的套装,或精明干练的口才,或那些入学考试成绩和学位。
“没有别的吗?”
“肯不是为了你的益处才死的,你知道。好像每个人都是你自传电影里的配角一样。”
当然是。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吗?
“你爸过世了,对吗?”
“对。很久以前。我十八岁的时候。”
“对你有影响?”烂透了。真蠢。“很久吗?”救回来了。刚好。
“到现在还有。”
“怎么影响?”
“我不晓得。我还是很思念他,常想着他。有时候,跟他说说话。”
“你都说什么?”
“这是我跟他的秘密。”不过她的口气很柔和,带着点微笑。“他现在死了,比他从前活着的任何时候都更了解我。”
“那是谁的错?”
“他的。他是那种典型的爸爸,你知道,太忙,太累。他走了以后,我本来觉得很难过,不过最后我体认到我不过是个小女孩,而且是一个很乖的小女孩。那是由他决定,不是我。”
第三部分
谁他妈的是猪?(5)
这太棒了。我要跟有死去双亲、或死去朋友、或死去伴侣的人培养友谊。他们是全世界最有意思的人。而且他们也很容易接触到!我们身边到处都是!就算太空人或前披头士成员或船难生还者能提供更多见解——这点我表示怀疑——你也不会有机会认识他们。认识死人的人,如同芭芭拉·史翠珊应该歌颂却没唱过的,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
“他是被火化的吗?”
“这有什么关系?”
“不晓得。只是有兴趣。因为你说你去过一次火葬,而我在想,你知道……”
“我会给萝拉几天的时间,再开始向她盘问这种问题。这不是那种适合拿来闲聊的人生经验。”
“这是你叫我闭嘴的方式,对吧?”
“对。”
可以接受。
火葬场在—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们把车停在一个奇大无比、几乎空无一人的停车场,然后步行到又新又丑、过于明亮、不够严肃的建筑物里去。你无法想像他们会在这里烧人;然而,你可以想像,一些行迹可疑、开开心心手舞足蹈的新宗教团体在这里每周聚会诵经一次。我不会把我家老头埋在这里。我想我会需要气氛来帮助我激发满腹的悲痛,而我无法从这些原色砖墙和原木地板中获得。
这是一个有三间教堂的多厅建筑。墙上甚至有一个牌子告诉你哪一个在哪一间,几点。
第一教堂 11:30 伊·贝克先生
第二教堂 12:00 肯·莱登先生
第三教堂 12:00 ——
至少,第三教堂有好消息。火化取消了。死亡消息不实,哈哈。我们坐在接待处等待,而这个地方开始慢慢被人潮填满。丽兹跟几个人点头,但我不认识他们;我试着想像那个名字开头是伊的男人。我希望这老头在第一教堂获得妥善照料,因为假设,当我们看见吊唁者出来时,我不要他们太难过。伊利,伊尼,伊本纳泽,伊斯瑞德,伊兹拉。我们都好好的。我们都在笑。呃,不完全是在笑,不过不管是谁,他都至少有四百岁了,而没有人会为这种情形太难过,对吗?伊旺,伊德孟,伊德华。狗屁。什么年纪都有可能。
接待处还没有人在哭,但是有几个人快忍不住了,而你知道他们在今早完毕前一定撑不过去。他们全部都是些中年人,而且他们都懂得诀窍。有些时候,他们低声交谈、握手、交换微弱的笑容、亲吻;然后,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且我觉得无可救药地自不量力、迷失、无知,他们起身,然后成群穿过标示着“第二教堂”的那扇门。
至少,里面很暗,所以比较容易进入状况。棺木在前面,架离地面高一点,不过我看不懂它是架在什么东西上;萝拉、裘丽和珍娜·莱登在第一排,紧靠彼此站着,旁边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男人。我们唱一段圣歌,祈祷,牧师发表一段简短又无法令人满意的谈话,照本宣科,然后又是一段圣歌,然后有一声突如其来、教人心跳停止的机械撞击声,然后棺木慢慢消失在地板下。当它向下降落时,我们前面传来一声哀嚎,一个我不想听见的很凄厉、很凄厉的声音:我心里说那是萝拉的声音,但我知道那真的是萝拉的声音,就在那—刻我想走向她,向她表示我愿意变成一个不一样的人,抹去我这个人所有的痕迹,只要她愿意让我照顾她,我会努力让她开心一点。
第三部分
我没那么蠢(1)
26
回到屋里就容易多了。你感觉的到最坏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屋子里有一种疲倦的平静,像那种你生病时肚子里疲倦的平静感。你甚至听见人们谈论其他的事,虽然是一些大事——工作、孩子、生活。没有人谈论他们的富豪汽车耗油量,或他们给狗起的名字。丽兹跟我拿了饮料背靠着书架站着,在离门口最远的角落里,我们偶尔交谈几句,不过大部分的时候我们观看其他人。
在房里的感觉很好,虽说来这里的原因不太好。莱登家有一栋很大的维多利亚式的房子,房子又老又旧而且塞得满满的——家具、画、装饰品、盆裁——彼此互不协调,虽然显然花过心思和品味挑选。我们待的这间房的壁炉墙上有一幅巨大、怪异的家庭肖像,是女儿们大约十来岁时画的。她们穿着看起来像伴娘的洋装,充满自我意识地站在肯的身边;还有一只狗,艾勒格罗,艾力,在我认识它之前就死掉了,就站在前面,有点挡住他们。它的脚掌搭在肯的肚子上,而肯抚弄着它的毛微笑。珍娜站在后面一点,跟其他三个人分开,看着她的丈夫。全家人都比实际生活里要瘦很多(而且脏一点,不过那是画的缘故)。这是当代艺术,明亮又有趣,显然是由一个认识他们的人画的(萝拉告诉我画这幅画的女人开过画展什么的),不过这幅画冒着风险跟它下面壁炉架上的填充水獭标本,还有我讨厌的那种深色老家具放在一起。噢,角落还有一个吊床,装满了椅垫,另一个角落还有一个放有崭新黑色音响的巨大储藏柜,肯最宝贝的财产,除了那些画作和古董之外。里面乱糟糟的,不过你得敬佩住在这里的一家人,因为你会知道他们很有意思,又亲切又温柔。如今我明白我喜欢作为这个家庭的一分子,虽然我以前常抱怨周末或星期天下午的造访,我没有一次感到无聊。裘丽在几分钟后走过来,亲了我们两个,并谢谢我们来参加。
“你好吗?”丽兹说,不过是那种在“好”上面加重语气的“你好吗”,让这个问题听起来充满意义与同情心。裘丽耸耸肩。
“我还好。妈妈也不太坏,但是萝拉……我不晓得。”
“她这几个星期已经够难受了,就算没有这件事。”丽兹说,而我感觉到一阵好似骄傲的波动:那是我。我让她那么感觉。我和其他几个,总而言之,包括萝拉自己,不过算了。我已经忘记我可以让她感觉任何事,更何况,在葬礼中被提醒你的情感力量感觉很奇怪,在我有限的经验里,这种场合你应该彻底失去感觉才是。
“她不会有事的。”丽兹肯定地说。“不过有些不好受。当你把所有的努力放到生活的一点,却突然发觉那是错误的一点。”她瞥了我一眼,突然间不好意思,惭愧,或什么的。
“不用理会我。”我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