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老板住进了华侨饭店,这消息在平海市不胫而走,很快香港老板成了众目睽睽的人物。他上街,许多好奇的目光追随他左右;他在餐厅用餐,服务员对他特别恭敬殷勤,其他旅客也把目光投向他。一时邀他雇车去游览市区名胜古迹的,私下要与他兑换外币的,向他兜售工艺品、土特产、文物的,无不闻风而动,纷至沓来。
午饭时,一个清瘦干练的中年男子坐在较远的一张桌子上独饮独斟,一直在注视坐在正中的章玉龙和许青海。许青海似有发觉,生怕是公安人员在监视,就用臂肘推推章玉龙,示意他快些吃完,早些离开。可是章玉龙并不在意,他知道餐厅里许多人,都在注视自己,这个人又能怎样?
谁知,这个中年男子把杯中酒一口喝完,朝这边走来。许青海戒备地望着他,作好应变的准备。
“先生,你是香港来的吧?”中年男子来到桌边,露出谄媚的笑容。
“你要干什么?你是哪儿的?”许青海态度生硬地问。
“嗨嗨,我叫杨朝春,湖南浏阳人,是做生意的。”
“做什么生意?”
他马上压低声音,凑过头来说;“不瞒两位,我是做古董生意的水客。”
许青海仍然保持警惕。章玉龙目光一亮,显出兴奋神色:“好哇,做文物生意能捞大钱,恭喜你发财呵。”
“先生,”杨朝春把头凑得更拢,“只要搞到一件两件好古董,卖个几万不成问题。先生,再没有比这生意更赚钱的了。”
“真的吗?这方面你有办法?”章玉龙装出对这方面一无所知的样子。
“我有些门路,可为先生效劳。”
“坐坐,”章玉龙热情邀请,“坐下来,喝一杯,我们交个朋友。”
杨朝春也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了下来。许青海很不情愿地替他斟上了酒,章玉龙同他干了一杯。
杨朝春这下更来劲了,弓着背,俯身向前,用一种神秘的口吻说:“我认识一个人,他手中有一批文物。只是价钱太高,我几次没同他做成。”
“钱不成问题。”章玉龙马上很痛快地说:“只要东西好,不是假古董就行。”
“先生真有意思做这笔生意?”
“可以试试嘛。”章玉龙仍显出香港人那种无所谓的派头。
“那我替你们介绍一下。”杨朝春显得非常热情,“什么时间你们可去见见他。”
“好哟!”章玉龙也表现得很痛快,“事成之后,我一定重重谢你。”
“哪里,哪里。”杨朝春嘴巴上虽这么说,心里巴不得立即做成这笔买卖。
别看许青海年纪轻,这方面却显得很老练。他马上打断他们谈话,毫不客气问:“这个人我怎么在平海从未听说过,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人从没告诉过我他的真实姓名,每次要同他联系,必须通过紫云旅馆的徐彩英。你们如果不相信,我可以陪你们到紫云旅馆去找这个女服务员。”
“这就不必了。”许青海呷了一口酒,诡诈地一笑,“要嘛就请她到这边来。”
“喝酒,吃菜!”章玉龙热情地让酒,“杨先生,我们有幸见面,请多喝酒,多叫菜,等下我来付帐。”三只酒杯同时举起,一饮而尽。
无意之中听到紫云旅馆徐彩英的名字,许青海就撇开了杨朝春,晚上单独去了紫云旅馆。他在服务台问清徐彩英是二楼服务员,就沿楼梯上了二楼。
只见一个30 来岁颇为标致的女服务员正对着楼梯口坐着,嘴里在磕瓜子,瓜子壳如天女散花般朝楼梯飞去。
“请问,哪一位是徐彩英?”
“我就是。”徐彩英停止嗑瓜子很生硬地问:“你找我干什么?”
“我是湖南杨朝春介绍来的,想找你联系一下。”
徐彩英朝许青海看了好一阵子,才把瓜子朝茶几上一丢:“跟我来。”
她领着许青海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服务员休息室,掩上了门:“找我联系什么?”
“我想做点古董生意,请你帮帮忙。”
徐彩英又仔细地打量了许青海一番,认定他是干这一行的人,才笑笑说:
“做这种生意,要冒很大的风险呢!”
“如果怕风险,我也不会来闯平海了。俗话说:明知虎狼险,偏向虎山行嘛。”
徐彩英咧嘴一笑,看来她对这句话颇为赏识。她双手一拍说:“好吧,我替你去找一个人。你在这房间里等着,千万别出去。等我敲三下,你再开门。”
大约过了半个钟点,才传来三下敲门声。许青海拉开门一看,只见徐彩英领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来人双手插进裤袋里,嘴角叨着香烟,一脸傲慢和不信任人的神气,一看就知道是见过各种世面的人物。他一进屋,先朝徐彩英呶呶嘴,示意她出去放风。
此人就是魏照暄。刚才徐彩英并没有出旅馆大门一步,而是径直来到斜对面魏照喧长期包租的房间。他们在里面磨蹭了半天,方才装模作样似乎从很远地方赶来见许青海。
“请问尊姓大名?”许青海讨好地问。
魏照暄没有说话,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气。过一会儿,他转过身拔腿想走。
“哎哎,”许青海连忙拦住他,“生意还没有谈,怎么就想走?”
“你不是个做生意的人。”魏照暄很不客气地说。
“这你这话怎么说?”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
“你你也太小瞧人了。”许青海像受了侮辱,差点要发作。但现在有求于对方,只好忍住这口气。
“是不是小瞧你,你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我解释。”
“那你不想见见我的老板?”
“老板?”魏照暄收住脚步,“是谁?”
“香港来的,他想见见你。”
这句话对魏照暄很有诱惑力,他马上改变态度说:“那好吧!请他立即来这儿,我等他。”
“想见他也不难。”这下轮到许青海摆架子了,“我和他住在华侨饭店,可以领你去。不过,老板是要看货,你要把货带去。”
魏照暄感到为难了,眉头皱了起来,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思考了一番说:
“好吧!明天晚上7点钟,我们还是在这儿见面,还是这个房间,还是我们两个人,再加你的老板。”
次日傍晚,许青海准时来到紫云旅馆,后面跟着香港老板章玉龙。魏照暄早已等在这徐彩英专用的小房间里。他朝西装笔挺,两鬓略有泛白的陌生人伸出手:“哦,欢迎,欢迎!你是香港来的老板?”
“是的。鄙人叫章玉龙。”
魏照暄谄媚地请章玉龙坐在小房间唯一的单人沙发上,叫许青海坐旁边一张藤椅,自己侧坐在单人床上。
他们一坐下,徐彩英马上送来了三杯茶,就出去了。许青海迫不及待地开了腔:“章老板已经来了,你就把货拿出来看看吧。”
“对不起!别心急嘛。”魏照暄抱歉地一笑,不慌不忙地说,“我不能不小心点儿,这玩意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他走到窗口,窗外紧贴着厨房的高墙,挡住四周视线。魏照暄伸出手去,从窗下拉上了一只旅行袋,他解开绳子,拍拍鼓囊囊的袋子说:“在这儿呢!”
东西放得这样巧妙,看来这家伙颇有心计。章玉龙也不得不佩服魏照暄精于此道,干这种事异常老练。
从袋子中取出的小包打开了,先露出了那方砚台,章玉龙随手拿过一看,就已经爱不释手。魏照暄再展开那幅画轴,得意地炫耀道:“看,这幅《仕女图》,明代大书画家唐伯虎、文征明、祝枝山珠联璧合的杰作。”
章玉龙简直看呆了,双眼一直在画卷上。想不到这幅闻名遐迩的名画,十多年一直不明下落,今天竟出现在这个阴险的中年男子手中。奇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先生,恕我冒昧地问一下,”章玉龙沉不住气了,急忙问,“你想要多少钱才肯出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否告诉我一个数目。”
“起码在十万左右。”魏照暄似乎漫不经心地抛出一个数字,而且伸出了两只手。
许青海忍不住叫喊起来:“你真是狮子开口,漫天要价。”
魏照暄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道:“章老板是这方面行家,见多识广,知道值不值这个价钱,是不是上等货色。”
“东西是十分出色,就是价钱贵了点。我如果买这两样东西,要花去一大笔钱呢,”章玉龙沉吟了一下,很快作出决断,“好吧,我出15万,把这两件东西统统买下,怎么样?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办事要痛快,对吧?”
“这我还要去商量一下。”魏照暄反倒犹豫起来了,一下回答不上。
“去和谁商量?这东西不是你的。”章玉龙忙抓住。
“不不,是我的,这东西是我的。”魏照喧连忙改口,“我是说,这个价钱我要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正在这时,门开了,走进一个穿白罩衣的女服务员,手中提着热水瓶。
房内的人都吃了一惊,章玉龙下意识地抓过一条枕巾遮住手边的两件文物。
进来的不是徐彩英,而是换了一个年纪比她稍大些的女同志。只见她朝魏照暄递了一个眼色,略略颌首打招呼。章玉龙和许青海顿时浑身紧张,生怕这是打暗号,他们马上要被抓起来。谁知魏照暄一下放心不少,连忙眉开眼笑地说:“好!章先生,既然您是痛快人,我们也不小里小气,15万就15万,这两件宝物就卖给你们。两人都像被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呆呆地互相看了好久,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章玉龙感到不可思议,眼前这个女人多么像自己在寻找的人哟。
至于她呢,一见到眼前这位香港阔老板的尊容,差一点喊出声来。她控制住自己,很熟练的为章玉龙和许青海斟好茶水,急速地提着热水瓶离开了。
她顺手拉上了门,全身软瘫地靠在门边上,不住用手按摩着剧烈起伏的胸脯。幸亏没被认出来,她从章玉龙的目光中感到自己并没被对方认出来。相隔已经十多年,自己又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怎么会认得出呢?
第28章
在香港弥敦道的鳞次栉比的高楼群中,有一幢并不起眼的灰色写字楼。
里面杂聚着不少公司、商号以及部分职员的寓所。
在12楼B座的1212室,有着一个神秘的机构。门外挂着的铜牌是“华发贸易商行”,中英两种文字闪闪发光。在里面办公的人却寥寥无几,而且人员流动性很大,进进出出全是陌生面孔。在这几个写字间里最引人注目的是电话机特别多,日夜铃声不断。再有电报机、打字机、传真机,整天滴滴嗒嗒响个不停。章玉龙好不容易从大陆脱险回来了。早晨9 点钟,他提着公文包走进办公室,他的助手还在打电话。一见总经理到来,连忙打招呼。
“老总,您回来了,这次大陆之行情况怎么样?”
“别提了,差点被扣住回不来。”章玉龙叹了一口气,大有惊魂未定的一种不安神态。“幸亏大陆搞公安的都是土八路,没认出我是谁。”
“他们怎么能是您的对手呢?”助手谄媚地奉承了一句,“您可是经过大洋大海风浪的老手了,绝不会在小河沟里翻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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