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仔细看看,好好想想。”
谢梦娇直楞楞地望着,额上渐渐渗出汗珠。
“好吧,就算你不认识她,那么这张照片上的人,你总不能再不认识吧?”
水文秀又拿出一张谢梦娇当年的照片。
“啊——”宛如雷电击了一下,谢梦娇脸色刹时变成灰色,睫毛一上一下地颤动,上颚与下颚明显地发起抖来,一副惶恐不安的苦相,眼前的一切,都使她感到突然和惶恐。
“你敢说谢梦娇你也不认识?”
水文秀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刀直插谢梦娇的心窝。然而谢梦娇却冷冷地说:“认识,她是我表姐谢梦娇,不过她在解放前已经死“死了?你有什么证据证实她死了?”
“这还有假,南京为她开过盛大追悼会,不少人都参加了,报纸上都发了新闻,你们可以查对。”
“我们已经查了。”水文秀毫不回避地说,“现在有人证明,她没死,她还活着,躲在一个小县城里。”
“不可能,这完全不可能。”谢梦娇慌了神,汗珠沿着脸颊往下淌。
“你与她一起生活过吗?”水文秀追问。
谢梦娇白了水文秀一眼:“我与她从小在一起长大。”
“谢梦娇乳房上有颗蚕豆大小的黑痣你知道吗?”
“这,我倒没注意。”
“可是有人知道!”
“谁?”
“魏照暄!还有原南京市警察局长也知道。”水文秀准备摊牌了,“这个警察局长写了份交待材料。”
谢梦娇惊愕地望着水文秀,心里格登一下。
水文秀从文件夹里掏出一份材料,大声念了起来:“解放前,我任南京警察局长,1948 年深秋早晨,玄武湖边发现一具女尸。经检验,面貌被毁,只好脱去衣服寻找特征。因此对死者的乳房有无黑痣,我可以肯定说:没有。如有,一定会有记录。”
“现在,这个乳房有黑痣的谢梦娇就在眼前。你肯让我看看吗?”水文秀合上夹子,“其实,我刚才已看见了。”
谢梦娇见水文秀步步紧逼,只得往后退。退到门口眼见无路可退。“刷——”她从裤袋里掏出一支小巧的女式手枪,对准了水文秀。
“住手!”背后突然一声高喊,石亦峰不知什么时候已出现在门口。
谢梦娇一见石亦峰,不由得瘫软了,举枪的手也垂下来。好像一下子老了10多岁,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旦真相大白,她也就彻底完了。她无法想象自己如何见人,成千上万张嘴会议论她,成万上千双眼会盯着她!一个偷盗国宝的千古罪人,一个双手沾满血的杀人犯,一个魔鬼似的女人!“呯——”她使出所有的力气,开了一枪。——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
谢梦娇缓缓向地上倒去,殷红的鲜血从胸口冒了出来。这个死了又复活的神通广大的女人,这次再也不可能活转来了。
第32章
走进已很久没使用的办公室,石亦峰有一种说不出的完成任务的轻松感。
办公桌上已积了薄薄一层灰尘,茶缸里的茶叶上次匆匆出发没有倒掉,已长出了白霉斑。石亦峰会心地一笑,又习惯性地开始打扫办公室,拎着热水瓶去冲开水。
在院子的拐弯处,正好碰上局长的小轿车。石亦峰正要让路,金局长却从车窗伸出了头:“石亦峰同志,你打好开水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哎。”石亦峰点点头。
前天石亦峰和水文秀将整个案情的经过向局党委整整汇报了一天,局里几个负责人全参加了。听完全部材料,金局长高兴地在沙发上站起来说:“我看可以结案了,递交司法部门处理。石亦峰和水文秀同志好好去休养十天半月,我看就到太湖疗养院去住段时间吧。”
会议结束临出门时,局长还特意同石亦峰一起走下楼,很神秘地轻声对他说:“亦峰同志,我看你抽空该同白玉婉把事办了。你们两人都过着单身生活,太不方便了,你出差在外这段日子,真把她急坏了。”
“局长,她到局里来找过?”
“没有,她是个很有修养的妇女,这方面很懂,怎么会上门来找呢?”
局长显得很幽默地说,“是我从内线搞到的情报。我爱人在百货商店当支部书记,能对白玉婉不了解吗?”
“哦”石亦峰也被说得笑了起来。从心坎流出一种甜蜜、幸福感。
看来领导和同志们对自己和白玉婉的事都很关心。
今天,局长叫我去办公室,难道又是商量这事吗?该怎么回答呢?是该解决这件事的时候了。这段时间白玉婉对自己的这份浓浓情、蜜蜜意,自己心里是有数的。所以,即使长期在外苦战,也没有孤独寂寞之感。为了报答白玉婉这份柔情,决心在结婚之后,双倍补偿,以弥补青春时代失去的一切。
当石亦峰踏进局长办公室,局长连忙招呼:“你来了,坐,请坐。”
“局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局长递给石亦峰一支烟,自己点燃一支,脸色凝重不停地吸着。石亦峰从局长默然无语的脸上似乎预感到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猜不到。
“这件事,我们感到很突然。”局长一反平日那种豪爽作风,说话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我猜想,你肯定也没思想准备。”
石亦峰的心一阵紧缩,道:“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局长!相信我石亦峰顶得住的。”
“好吧,我也就不瞒你了。”局长将一封信递了过来,“这封信局里是昨天收到的,你看看就知道了。”
石亦峰听局长这么一说,顿时感到事态的严重,就用微微颤抖的手拆开了那封信。抽出信笺一看,“啊!”好眼熟的一手好字:
“尊敬的南京市公安局领导:
我就是南京解放前夕,国民党、共产党和一个不知姓名的女人同时捕杀的黄仲洲。
1948年秋天,国民党南京政府危在旦夕,蒋介石急于为逃台作准备,密令我将一批重要文物偷运台湾。我是中国人,良心在责备我,岂能一错再错,愧为炎黄子孙。我深知自己走错了一步路,而且一滑很远,跟随蒋介石20 年。我决定改弦易辙,重新选择一条光明之路。
我冒着杀身之祸、失妻之痛,将偷运文物的时间、路线、秘密告诉了当时南京共产党方面的石亦峰同志。岂料,半途杀出了个女人(她是何人,我至今是个谜),这批文物最终被她劫走。
我心里明白,在这之前,我与石先生结怨甚深,加上在关键时刻,这个女人又不明真相插了一杠子,石先生只会加深对我的恨。我又无法将这件事说清楚,再加上蒋介石又不肯放过我,我只得逃到大西北以待来日。
近日,我偶然发现一家报纸转载了一条新华社消息:广州市公安局会同有关部门,破获一起重大文物走私案。看到这条新闻,我兴奋得夜不能寐。这两件文物,就是蒋介石密令我偷运台湾的那批文物中的两件。我黄仲洲是个败军之将,我钦佩贵党的雄才大略,你们能打败日本军国主义和蒋介石数百万军队,也有本事使国宝完璧归赵,追回了我黄某造成的损失。我感谢你们,向你们致敬!
最后,我有一个请求:如果你们能饶恕我当年的罪行、需要找到我本人,只需在甘肃任何一家报纸上刊登一则寻人启事,我会主动上门见你们,讲清一切。
此致
敬礼
黄仲洲
×月×日
石亦峰看罢此信,手颤抖得越发厉害,信笺竟插不进信封。他觉得眼前如江河决堤,一片白浪翻滚,双耳嗡嗡响,大脑白茫茫,久久说不出话来。
“亦峰同志,我知道你爱白玉婉,而且爱得很深。可是黄仲洲的突然出现,将使你们的感情发生重大变化。”局长的话里有明显的叹息和感慨。他沉默了一会说:“为了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昨晚局党委专门作了认真的研究。”
“组织上认为我该如何办?”石亦峰抬起头,仰着一张木钝钝的脸望着局长,说话的声音低沉而且在颤抖,“我一定服从组织的决定。”
“组织上认为你与白玉婉结婚是合法的。”局长很肯定地说,“因为在这之前,白玉婉在报上登载过寻人启事,但不见黄仲洲的踪影。后来,白玉婉又在报上登了要与黄仲洲离婚的公告,要他3 个月内到庭,否则进行缺席判决,黄仲洲仍未到庭。所以说,你要与白玉婉结婚,应该说是符合法律手续,可以成为一对合法夫妻。”
局长的话没有错,但石亦峰心里当然也明白:白玉婉应该属于黄仲洲,而不是属于他。
难哪!面对这一突然出现的情况,石亦峰只好作出痛苦的抉择:自己主动退出来,不和白玉婉结婚。他知道黄仲洲是深爱白玉婉的。为了爱她,才造成同石亦峰这个好友的隔阂和分手。至于黄仲洲离开白玉婉,是那个年代,那段历史造成的,黄仲洲实在是无计可施,才不得不忍痛离开爱妻。
他更知道白玉婉对黄仲洲的感情。她是经过无数次矛盾、苦恼,无数次选择比较,才在感情天平上,倒向黄仲洲。当她认定他作为丈夫,就矢志不渝、忠贞不二,把全副感情倾注在黄仲洲身上。直到最近,她确信黄仲洲已不在人世,从内心感到深深的失望,她才又一次萌发了对石亦峰的爱意。她爱石亦峰,一如过去爱黄仲洲那样。
“局长,我想过了。”石亦峰态度一下变得非常明朗,“为了不使领导为难,更为了不让白玉婉为难,我决定主动退出,仍和白玉婉保持朋友和同志关系。”
“你不和白玉婉结婚了?!”石亦峰作出如此迅速的决定,使局长也大感惊讶,“你认为这么做合适吗?”
“我想,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择。”石亦峰一下变得非常冷静,“因为我在20 年前,曾同黄仲洲为白玉婉而产生过矛盾。也许这缘故,他投奔了蒋介石,我参加了共产党。20 年风风雨雨,20 年恩恩怨怨,最后黄仲洲终于醒悟,做出正义之举,为此竟同妻子分离。我没有任何理由不将白玉婉还给他。否则,不要说对不起共产党员这光荣称号,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好!亦峰同志,我钦佩你。”
“没有什么。”石亦峰淡淡一笑说,“谁碰到这种事,恐怕都会这样做的。”
“不过,”局长呷了一口茶,“这件事你也要听听白玉婉同志的意见。”
“局长,我想这件事先暂时不告诉白玉婉。”
“为什么?”
“我知道她是个很重感情的人。”石亦峰双眉微蹙起来,“我怕这么一个大转弯,她感情上会承受不了。”
局长没有立即表态,只是“嗯嗯”地思索着。这些日子,白玉婉的生活似乎真正掀开了新的一页,天天处于一种幸福冲动之中。
这天下班以后,她特地到菜场买了不少石亦峰喜欢的菜,精心烹调好,等待石亦峰的到来。她再也不感到孤独,生活已唤回她的自尊和自信。与一个从学生时代就相爱的男人在一起,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结婚不过是迟早问题,组织上也是这个意思。现在石亦峰经手的案子也告一段落,无论从哪方面说,他们该去登记结婚了。今天见面,白玉婉决心把这个问题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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