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他什么都不肯说!”
“你等我,我马上过去!”
方子君一把挂上电话回去穿衣服了。
这种不好的预感,她已经知道是为什么了。作为老兵,她比何小雨更熟悉军队。虽然她
不能确定是什么事情,但是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他们肯定是执行任务去了,而这种任务
是密不告人的!正是由于这种密不告人,反而预示了可能出现的危险。侦察系的学员被抽调
出来,当然不可能是什么简单任务。
她考虑不了那么许多,甚至出门以后还奢侈了一把,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奔向陆军学院。
“你先别哭。”方子君把何小雨拉到身边,“我去找他们队长。”
“我跟你一起去!”
“小雨,很多事情你去了反而不方便。”方子君说,“你毕竟还是学员,很多事情他会
跟我说,不会跟你说。”
队长不想多说话,只是说学院有规定,他们回来以前什么都不能对别人说。
“同志,请你相信我!”方子君恳切地说,“我也是个老兵,我参战过,我知道保密原
则的重要性!我以我的党性和人格担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既然你了解保密原则,那么我更不需要解释什么。”队长说。
“我有权知道,刘晓飞和张雷到底是去执行任务还是别的公差!”方子君说,“我只是
想知道这点,别的我不想多打听!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我想我应该有心理准备。”
“你是他们什么人?”队长坐在办公桌边也不抬头。
方子君被问愣了——是啊,她是他们什么人啊?
“我是刘晓飞的姐姐!”方子君说,“他的女朋友是我的妹妹!”
“张雷呢?”
方子君的嘴张开又失语。
队长奇怪地抬起头。
方子君咬牙,声音很低:“我是他的女朋友。”
队长看看她的文职干部肩章,又看看成熟的方子君,眼神很奇怪。
“你是他的女朋友?”
“我是他的女朋友。”
“你怎么会是他的女朋友?”
“我怎么不能是他的女朋友?”
队长被问愣了。
“同志,我曾经是他哥哥的女朋友。”方子君平静地说。
队长傻傻地看着她。
“是的,我想你知道他哥哥是烈士。”
“我知道。”队长点头。
“现在,我是张雷的女朋友。”方子君看着队长的眼睛,“我想,我有这个资格和权利
知道,我的男朋友是不是有也可能成为烈士?”
队长彻底傻眼了。
“我已经牺牲了一次爱情!”方子君的声音是从嗓子眼出来的,“现在,我想知道我是
不是可能再牺牲一次!我的两个男朋友是亲兄弟,哥哥牺牲了,我想知道弟弟是不是也有可
能成为烈士?”
队长张大嘴,惊了半天。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很危险?!”方子君眼中的眼泪在打转。
队长低下头,沉默。
“你不说话,就表示他是在执行危险的任务?对么?”方子君征询地问。
队长还是不说话。
“谢谢你,同志!”
方子君感激地鞠躬,戴上军帽,转身要出去。
“等等!”队长喊。
方子君回头。
“我很佩服你,你很坚强。”队长说。
方子君苦笑:“我没什么可以坚强的,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我会为你和他的关系保密的。”队长说。
“没什么可保密的,”方子君惨淡地说,“这没什么丢人的,我们只是相爱了。——如
果他牺牲,我要以他的未婚妻的身份参加追悼会!你记得通知我!”
队长肃然,起身点头。
方子君走出办公室,何小雨等在外面。方子君拉过何小雨,严肃地说:“这是非战争行
动,和平时期军队执行的秘密行动。我们都无权知道行动内容,这是高度保密的。”
“他,他会有危险吗?”何小雨又想哭。
方子君的脸上很坚强:“他是军人。”
“子君姐”何小雨哭出来。
“他们都是军人。”方子君脸上的表情很肃穆,“你也是军人。我们都是军人,我们不
属于我们自己,包括我们的生命,都属于这支军队。小雨,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都不要忘记我们已经是军人,而军人为了国家和军队牺牲,是天职!”
何小雨哭着点头。
“我现在该怎么办?”
“等。”方子君苦涩地说。
是的,等,和过去一样。
等。
作为军人的女人,只有一个字可以概括她们的命运。
那就是
——等。
“同志们,现在只剩下我们六个人。”雷中校穿了一身西服,果然像个大学教授,他还
是那么不紧不慢地说。“我没什么更多说的,你们都是军人。军人就不是吃干饭的,拿出你
们的手段,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
五个年轻人立正,低声吼道。
雷中校点点头,看老赵:“老赵,你要不要讲两句?”
老赵苦笑:“我有什么好讲的?”
“你是他们的前辈,没什么对小兄弟们说的么?”雷中校淡淡一笑。
“老雷,你个狗日的老雷!”老赵指着他的鼻子骂,“你非得逼我!我上辈子欠你的?!”
骂归骂,他还是站在了队列前面。
五个年轻人奇怪地看他,不知道该立正还是别的什么。
“同志们!”
老赵的声音如同洪钟,果断干练。
刷——
五个年轻的军人不由自主地立正。
老赵看着这些年轻的脸,嘴唇翕动着,良久才缓缓地说:“稍息!”
空气仿佛凝固一样,囚徒老赵压抑着内心波动的情绪,眼睛晶晶发亮,那是因为有酝酿
着的眼泪。
“仅仅在一年前,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军人。作为一个军人,我是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
无数次的出生入死,枪林弹雨血雨腥风之间和我的战友肝胆相照!旁边的雷克明这个王八蛋,
我救过他他也救过我,我们的交情是拿命换来的!——我无愧我的军人生涯,我也无愧侦察
兵这个光荣的称号!”
老赵脸上的表情很神圣,仿佛回到那些过去的峥嵘岁月。
“但是,作为一个脱下军装的社会人,我犯罪了!我没有倒在敌人的枪口之下,却即将
走上自己人的刑场!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是复杂的!我不能告诉你们我是为什么走上这条不
归路,我只想说——同志们!无论你是穿着军装还是脱下军装,都别忘记你是一个兵!——
我就是因为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兵,在犯罪的深渊越陷越深!现在,他们要的是我的命!而你
们这些优秀的年轻战士要保护的则是我这个罪人的命,我的内心是承受着巨大煎熬的!在利
益的驱动下,他们会丧心病狂!他们的势力是巨大的,他们的手段会是残忍的!看着你们即
将和我一起走上这条险途,我于心不忍啊!我甚至想给我一把枪,高喊一声跟我走,我带你
们杀出去——如果是在一年前,我会这样做的!但是现在,我知道不可能!”
老赵说不下去了,半天: “我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兵,在你们的眼睛当中我看
见了当年的自己!我后悔我脱下军装,后悔我犯罪,但是我不会后悔是你们押送我走向刑场!
因为你们是军人,是我的晚辈,是我的小兄弟!请允许我用一个老兵的身份来告诉你们——
一切行动听指挥,灵活机动!完了!”
五个兵站在原地,不知道鼓掌还是不鼓掌。
雷中校挥手:“出发!”
六个现役军人就夹着一位退役军人走出宾馆房间,脚步踩在红地毯上。中午的时候,军
车队到达这个城市的郊区他们就下车了。陈勇带着假目标继续北上,他们则进入这个城市隐
没在人群之中。
休息了两个小时以后,他们也出发了。雷中校带来的司机开着一辆通过当地军分区借来
的地方牌照大面包等在宾馆门口,车门开着。七个人出了转门之后直接上车,林锐还坐在副
驾驶的位置上,右手伸在怀里摸着手枪枪柄。
面包车混在车流当中出发了。
车开出城市,在郊区上了国道。大家都一直没说话,老赵就更没说话,只是一根一根抽
烟。
“试探火力。”老赵突然说。
雷中校一愣。
“试探火力!”老赵睁开眼睛,“目的有两个。第一,试探对方的战斗决心和火力强度
;第二,刺激对方过分谨慎的神经,等待对方出现错误判断。”
雷中校睁大眼睛。
“对方的错误,都是为我可用的。”老赵长叹一口气,“老雷,你和我都犯错误了。”
雷中校明白过来。
“他们就在等我们和大队分开。”
车上的都是兵尖子,这种对话不可能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现在,就很难发现他们的尾巴了。”雷中校说,“对手很专业,不是一般的专业。”
雷中校沉思着。
“我的脑袋价值起码五千万,值得他们冒这个风险。”老赵悲凉地说,“看来,他们可
能从境外请了高手。我难逃此劫,没必要连累这些小兄弟。老雷,给我一枪吧。”
“我的任务是把你带回北京。”雷中校说,“至于其余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错就错
了,但是他们别想得逞!别忘了,这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领土!还轮不到他们逞强!”
车在前行,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到底哪个是跟踪的。他们都知道,一定有尾巴,这一次
是真正的尾巴了。
更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张雷的心反而坦然起来,也许自己的生命早就随着哥哥而去了,现在不过是在追逐哥哥
而已。
刘晓飞则在想何小雨能否接受自己牺牲的现实。
林锐想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想,顺手从车前档玻璃那拿起烟给自己点上,随即只听见
哗啦哗啦!他从怀里掏出双枪熟练上膛,他把班副的手枪也要来了。
“光脚的还怕穿鞋的?!来吧,老子等着呢!”
战斗是在黄昏的时候发生的。一辆好像是坏在国道路边的拖拉机在面包车通过之前爆炸
了,烈焰成为一团向天的火球,浓烟之中枪声就起来了。两颗7。62毫米步枪子弹穿透车窗玻
璃击中司机,司机歪在方向盘上脚下没忘记踩下刹车。
林锐被安全带拉在座位上,头还是撞在门框上。他情急之下没有解安全带,直接掏出匕
首割开带子,拔出了双枪踹开车门。
又一颗7。62毫米子弹呼啸而来击中林锐右肩膀,右手的手枪脱手了。
“狙击手!”
林锐借势后倒同时高喊一声,第二颗子弹击中车门他刚才站着的位置。
“烟雾弹!下车!”雷中校高喊一声,按下老赵的脑袋。
刘晓飞甩手扔出一颗烟雾弹落在车窗外,烟雾弹喷出黑色烟雾。张雷夹着老赵,乌云开
路,雷中校紧跟其后下车了。刘晓飞拉起脑袋被撞破的田大牛,大牛清醒过来,两人踹开车
窗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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