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早晚是死路一条,但是能拖一时算一时。
他颓废无比地这麽想著。
夜晚降临,他如上刑场般战战兢兢地爬上床。
虽然拼命忍住睡意,还是抵挡不住睡魔侵袭进了梦乡。
於是睡眠中他只得回到心的房间。
避无可避,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另一个他猛地推开他的房间大门,把他堵在角落。
“夥伴!为什麽躲著我!”
那个有著和他一摸一样面貌却比他高大许多的少年,两臂笔直地按在墙壁上,用身体制造出一个狭小的监牢,将他整个人囚禁起来。
被对方以身高压迫在房间角落的他根本无路可逃。
他心虚地低头,不敢看对方的脸。
“夥伴,你在生气?”
我生气?
不不不,我是怕你生气。
“因为我昨天那麽对城之内,所以你生气了?”
教训教训他也好……我知道另一个我你很喜欢那个手链,城之内那是自作自受。
不过另一个我,你昨天那股气势真的吓到了好多人,别说城之内,杏子本田他们都……
“我只是很喜欢那个手链而已,一生气就……”
我知道你很喜欢那个手链,所以我才要躲著你。
我不要变得和城之内一样!
“……夥伴……”
不行了!
死就死了!
“对不起,另一个我!本来那个手链城之内已经修好了,但是我晚上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摔倒了,那个手链掉进下水道被冲走了!对不起,另一个我,对不起对不起啦!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所以要打要骂就就请随便吧!”
以誓死如归的气势,他一口气将前因後果吐出来,顿觉全身上下一阵轻松。
啊啊,我终於说出来了。
他以自暴自弃的心态如此想著,抱著头闭紧眼,全身紧绷等待另一个他的怒气爆发。
当手腕被人强硬地抓住的一瞬,他身子还是忍不住一僵。
就算做好承受对方怒气的准备,但是害怕的时候还是害怕。
那只手将他整个人都拽了过去,他一头栽进对方怀中。
另一个他紧紧抱著他,另一个手或是落在他脸上,下一秒又落在他的手臂上,好像是正在他身上在寻找什麽东西。
他奇怪地、亦是颇不自在地睁开眼。
“……另一个我?”
“夥伴,哪里受伤了?”
另一个他看著他,俊美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显得很可怕。
“哈?”
“你不是说你摔倒了麽?”
“……好像是说了。”
“摔得厉害吗?有没有受伤?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
“呃……受伤倒是没有……”
对方劈里啪啦一大堆问题让他一时间茫然当场,半晌才下意识回答了这麽一句。
“那就好。”
对方很明显因为他的回答而松了一口气,那张因为绷紧而显得有些可怕的脸轻松下来,恢复成常日里他常见的平静神色。
另一个他不是在因为手链的事情生气?
他是在担心我?
他这麽想著,不禁越发觉得内疚起来。
“另一个我,对不起啊……”
“嗯?”
“那个手链……”
“为什麽要道歉?”
“我弄丢了你喜欢的那个手链……”
“这个我刚才知道了。可是夥伴为什麽要道歉?”
“啊?因、因为手链……”
“和手链没关系。”
“哈?”
眨巴著眼睛,他觉得自己完全弄不明白另一个他的思考方式。
弄丢了另一个他喜欢的东西,道歉不是理所当然的麽?
什麽叫为什麽要道歉?又怎麽会和手链没关系。
“道歉这种东西,是为了熄灭对方的怒气才使用的一种对话方式。”
因为身高关系,他必须仰著头才能看到那个人的脸。
他浅紫色的大眼睛困惑地眨著,因为他还不太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我没有生气。”
那个人说,伸出的手轻柔地捧住他的脸。
“我不会对夥伴生气。”
他仰著头,看著那个人深紫罗兰色的瞳孔。
那个人飞扬骄傲的眉眼,此刻小心地收敛著常日里锐利的锋芒。
“不管什麽时候,不管发生了什麽事,只要是夥伴,我就不会有丝毫怨言。”
那个人说,低下头。
他的额,轻轻贴上他的额。
近乎碰触的鼻尖。
几乎能感觉彼此气息的温度。
“所以,无论何时,夥伴都不需要向我道歉。”
那个人对他微笑。
深紫罗兰色调的瞳孔,融化出最柔软的弧度。
“对我而言,再也没有比夥伴更重要的东西。”
**
他醒了。
因为梦已经到了尽头。
他睁开了双眼。
黑暗中,他看到的是古老而陌生的天花板。
他的鼻子突然酸得厉害。
他几乎以为自己干涩的眼角就会这样流下泪来。
看倦了那满是复杂花纹的天花板,他向旁边扭过头去,坐在床沿的那个人仿佛是感应到了什麽一般,也恰好转过头来。
他看到了年轻法老王那张冷淡的面容。
他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个梦。
眼前,年轻的法老王那双如燃烧火焰般美丽的绯色瞳孔的眼底……
是和他梦境中那个人深紫罗兰色调瞳孔中的温柔完全逆反的冰冷。
跨越三千年的时光
我找到了你。
可是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你。
──TBC──
作者有话要说:嗯……又是满满一大章的回忆镜头;= =一不小心就写了好多……
十一万字了……
打滚求长评
十一万字一个长评都没有,泪奔
第二十九章
他动了动身体,肩上传来一阵刺痛。
他停了数秒,强忍著疼痛,仰头抬起身子想要坐起来。
一只手伸过来,扶在他背上,帮他坐起来。
他侧头看过去,那一手扶著他的年轻法老王恰巧扭过头去,将左手上的莎草纸随意地放在床头的一个矮桌上。
然後,少年王回身,本该空出来的左手却端著一碗黑色的药水,送到他唇边。
“张嘴。”
那双绯红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他下意识顺从地张嘴。
只是,他未曾意料到,那个照料病人的人其实本身就属於被人照顾的类型。
那个人根本不知道拿捏所谓的度量。
黑色的药水灌入他喉中,一时汹涌,猛然冲入他的气管。
他一把推开对方,也顾不得那碗药整个打翻在年轻法老王的身上。
他揪紧胸口,痛苦地低头,咳出了眼泪。
从未做过此等伺候人的行为的年轻法老王皱眉,他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污痕,似乎是想发火,但又忍住了。
他冲外面低声说了一句,随即有数名侍女低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见房内这等情景,她们均是吓了一跳,但却一点时间不敢耽误,迅速涌上来。
两名侍女跪在少年王身边轻柔地擦拭他身上乌色的药渍,更换衣服,另外几人利落地替换好弄脏的被单,擦拭好地面的污迹。
在一碗新的热气腾腾的药水呈上来之後,年轻的法老王不耐烦地一挥手,那数名侍女恭敬地退出房间。
平静下来的年少王弟跪坐在床上看著自己被绷带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双手。
然後,他仰头,看著站在他身前的少年王的脸。
浅紫罗兰色调的瞳孔带著湿润的痕迹,眼角还隐隐含著泪水。
他凝视著年轻法老王那张俊美的脸,神色像是在怀念著什麽,温软目光仿佛能浸透人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处所。
在年轻法老王端著药水再一次坐在床沿的一刻,他似乎是那一瞬从梦中惊醒。
他跪坐在床上,低下头一言不发。
“抬头。”
那是居高临下如命令般的语气,他被包扎在绷带中的指尖轻轻一抖。
他仍旧是低著头一言不发。
下巴被浅褐色的手指强硬钳住,被强迫抬起的瞬间一阵刺痛。
还没反应过来,被强硬堵住的唇中呛入了苦涩的液体。
那个人松了手,他再一次使劲咳起来,被强迫下咽的药水已咽入喉咙。
他猛地抬头,用扎满绷带的双手一把夺过对方左手上的药碗。
也顾不得烫,仰头一口气吞入腹中。
一碗药喝完,他将空荡荡的陶碗发泄般往地上使劲一扔。
然後,大颗大颗的眼泪就突如其来掉了下来。
他想自己真的是越来越没用了。
明明都这麽大个人了还总是莫名其妙地就掉眼泪。
或许,他只是因为想起了刚才的梦里那双小心捧著自己双颊的温暖双手,还有那个人比什麽都要温柔的目光……
那个人说,没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
那个人明明是这麽说过的。
“你又在哭什麽。”
身前传来的那不耐烦的语气让他的身体僵了一僵,然後,他使劲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哭泣已经没有用了。
因为在他哭泣的时候会担心会苦恼会哄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麽,哭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天还没亮,继续睡。”
尊贵的法老王再一次发了话。
他呆了一会儿,然後又想了一想,在认为自己理解了对方的话後,他忍著伤口的疼痛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向门口跑去。
只是,伸出的手还没搭上门。
他整个身体突然腾空而起。
那将他整个人抱起来的年轻法老王冷著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盯著他,眉皱得死紧。
“你去哪里?”
“我……啊?……我去睡觉。”他有些结巴地回答,“回我的房间,我……”
最後几个字在那双越发冰冷的绯红瞳孔的注视下自觉消音。
“给朕老实呆著。”
他再一次被一脸不耐烦的年轻法老王放回床上。
那话语依然是居高临下如命令般的口气。
“你知不知道这次惹了多大麻烦。”
随後打了个呵欠自己也上了床的少年王,像是习惯般的伸手,将他搂在怀里。
他下意识使劲推了推对方的胸口。
那抱著他的手臂很紧,他推不开。
“别怕。”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抗拒,那下巴紧贴他的头,偶尔轻轻磨蹭那柔软发丝的年轻法老王发了话。
“这次朕不处罚你,但是,下不为例。”
我才不是害怕!才不是为了这这种事──
他几乎失控地就想这样对那个抱著自己的人怒吼。
你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明白!
如果是另一个我……另一个我的话,他才不会──
一个激灵,他猛然间像是被人劈头盖脸浇了一头冷水般清醒过来。
……我刚才在想什麽?
原来,我一直在不知不觉间拿另一个我和眼前的法老王做比较?
……不对。
有什麽地方弄错了……
我好像有什麽东西……弄错了……
“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