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罢。』依旧冷冰冰的声音，沁儿却觉得无比熟悉。
这几日的疯玩，听过见过了多少人，可没有一人与六爷有一分一毫的相像。
『爷……这么着急赶沁儿走喔？』装作娇嗔的模样，她蹦跳着到了六王爷面前。
手中的狼毫僵硬地停下。『事与愿违』的最后一字终未写成。
沁儿飞快地瞄了一眼，不知自己已蹙起了眉。
事与愿违？…怎这般伤感？…爷是怎了？……
『放着罢。』他不在发怔，重新握紧了笔杆。
『啊？』沁儿微愣。她早已准备好如何面对六王爷那暴风雨般的责问了，可谁知……
他竟然若无其事？！整整五天呵…别说沁儿未给他做过一份糕点，他们连面也没见过。
沁儿一起床就往外跑，也不知那六王爷在是不在。
折腾了一天罢，她回到府上都已经夜晚了，沐浴更衣倒头就睡。如此往复……
『爷……』沁儿仿佛被什么噎住喉咙，『爷不问沁儿这几日去哪儿了吗？』
她还记得，那次深夜从皇宫回来，爷劈头盖脸地一顿责怪不说，还冷战了好多天。
可今日怎么这样？怪，真是极怪！
六王爷哂笑，『问了又如何？有甚么区别么？』
沉默，很冷很冷的沉默。沁儿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到底是谁怪？他怪，还是她怪？
『爷…这是在写甚么哪？』撇开话题，是最好的打破尴尬气氛的方式。
沁儿边说着边用手拨开了几张六王爷写过的玉板宣纸。
第一张上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她齿冷。
第二张上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她打颤。
第三张上是『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她腿软。
在沁儿的意念里，六王爷不是『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人物，
也该拥有『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的气概啊！
可这…这六爷怎会挥笔练就这些柔婉清丽的诗句？…莫非他最近真有什么事儿……
『放肆！…怎敢随意翻本王的东西？还不请罪！』
六王爷大呵一声，把本来胆儿就不大的沁儿吓了一大跳。
抬起头，眯眼望着他的眸子，她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爷…这是什么喔？画饼充饥？……』
沁儿强忍住笑意，把手中六王爷画的一幅画儿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死丫头…拿过来…！』他『蹭』得一下冒火，慌忙地去抢。
『哎哎…爷你这可没风度了哦…怎么跟一个姑娘家争抢东西哪……』
不知是心理作用与否，沁儿突然感觉爷又变回了原来的爷。
『该死……还来！』六王爷一把夺过那幅画儿，作势要撕掉它。
『爷！』沁儿不知怎地大叫，『爷……把这幅画儿送给沁儿成不？』
『……』他语塞。
『爷最好啦…沁儿这几日都在太后和薰蕈那儿疯玩了…没服侍好爷……
哦不不……是压根没服侍爷…沁儿…沁儿真的感到很愧疚！
爷那么大气，就再饶过沁儿这一回……好不好嘛？』沁儿一口气骨碌骨碌说了好多。
她觉得，这可是道歉和奉承的最佳时机呢。
嘴巴甜一点，再添油加醋两下，抛抛媚眼撒撒娇……一切搞定。
『……』这倒霉丫头，还真把本王当猴耍？怎么偏偏就不提皇上和四王爷？！
『爷！～』沁儿有些焦急，扯了扯他的袖子，『爷画的好好呢……这，好眼熟喔……』
她总觉得这画上的东西她在哪儿见过……哪儿呢……
『－0－』……沁儿想起来了！！这…这怎么可能……也太…太滑稽了罢？！！……
『爷…』她感到自己的肠子都笑得纠在一起了，『这不是蛤肉百合玉竹汤嘛…？！』
蛤肉百合玉竹汤……
这是她上任贴身婢女的第一天、因贪睡好久惹他生气、而又买通他放水的宝汤…
『……』六王爷已经不想说话了。
『爷……哈哈哈哈…一定是这几日爷都没吃到沁儿做的糕点，嘴馋了是不？…哈哈…』
沁儿继续无不得意道，『爷早说嘛真是…也用不着画饼充饥这么可怜啦……嘿嘿嘿…』
咱们骄傲的小孔雀几乎都能飘上天了……
『……』谁来救救他……
『爷……』沁儿柔柔地道。似乎爷还惦记着自己哦？也没有完全抛弃嘛……
她的心情开始明朗许多。
『……恩？』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六王爷有些应接不暇。
『爷都不怪沁儿呢？爷真好！』这是沁儿真心的感叹。
『……』是还没来得及怪你……
『爷想吃什么沁儿就做什么，好不好？』她灿烂地笑着，就差没摇上尾巴了。
『……哦…』你真当爷是猪啊……
第四十二章 乱了的心
『呵呵，爷别看沁儿平日冒冒失失的，这起码的女红还是会些个儿的嘛。』
沁儿讨好地弯了弯眼，坐在椅凳上细心地为六王爷的衣裳钉着纽扣儿。
『……』该死的妮子，就不能快点？！冻死了……
可咱们的沁儿依旧优哉游哉地忙着手中的活儿，她对他的处境可全然不知。
『爷可真不娶个妻纳个妾？』沁儿突兀地提到，
『这些事儿都没人扶持着怎么行哦，哪个王爷没个贤内助呀……』
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也就没了从前讲这些话的顾忌，沁儿有甚么说甚么。
『…本王不是有你么？』想也没想，竟脱口而出。不过六王爷说完当即就后悔了……
『……？』沁儿努了努嘴，『沁儿也只是个小丫鬟啊。
可以服侍爷，但很多事情都帮不上太多呀。况且…爷也不可能跟沁儿讲嘛…』哼哼。
『你…想知道甚么？』可以把她的话这样理解罢。
『我…我哪有想知道。』想知道的太多了，你就是个谜。
『哦…没有么？可本王倒想知道知道你呵……』
六王爷两眼死死盯着沁儿裙端边的玉佩，眼神游移了番。很好，非常好，漂亮极了。
头上的宝石翡翠簪是太后娘娘赐的罢？那名贵的金螭璎珞想必定是皇上赏的。
袖口的小绫绸巾一看就是屠府的东西。而难得一见的罗缨玉佩……是四王爷送的？！
六王爷的人…身上竟没有一件六王爷的东西……呵…呵呵…真是够讽刺。
『爷想知道甚么哦？』沁儿见他沉默下来，接上话茬。
『荣华富贵，你要么？』撇开满脑子凌乱复杂的想法，六王爷看似简单地询问。
沁儿怔怔地放下衣裳，抬眸注视着他，奇Qisuu书网『爷，甚么意思？』
『你……会选择荣华富贵么？』该怎么问她……
『呃？』沁儿拧拧眉头，似对他的话有些不解，『荣华富贵…当然要啊。』谁会拒绝呢？
『……』为什么呵…为什么是这个回答……『越多的越好？』他想知道她的答案。
沁儿更加疑惑地眨眨眼，诚实地说，『当然啊。』
难道还越少越好？爷的问题怎么像在问个孩童……
『……难道你们女子都这般虚荣么？！』该死，银子在她心里真的那么重要？！
『甚么啊，怎么虚荣了？』沁儿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感到些许窝火，
『追求富贵的生活有甚么错？！』不是再正常不过么？这爷到底在搞甚么。
六王爷沉吟再三，『那你…如果…如果有人说给你荣华富贵…你会跟他走么？』
沁儿翻了翻白眼，拜托，这么没创意的假想都好意思问哦，『要看他这人如何了。』
仿佛心中那一点点微弱的火光都被飓风泯灭了去的感觉……
六王爷轻轻地道，『如果那人…很英俊…很温柔…待你很好…会送你很多东西呢？』
四王爷在她心中，就是这个形象罢？……
『当然要跟他走啦！』沁儿笑得灿烂。六王爷给她了一个美妙的白日梦……
要真有这么好的事儿，还不天天呆在家里傻笑度日了？哈哈嘿嘿……
『……』轰隆…垣墉坍塌的声音……也不过如此……
『沁儿。』六王爷渐渐走近她，『你…会走……？』声音轻如蚊蝇。
『……啊？』爷说甚么？好轻啊。爷的语调…怎么突然变得很低很低？……
『咳。本王说，若真有那一天，你就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罢？』
该死呃，为什么心里的话到嘴边总会变一个样儿！
『……』沁儿傻愣愣地撇撇嘴，『兴许罢。反正不是说那人有很多银子么？
下半辈子也不愁吃穿啦。』好啊，既然爷你想玩『做梦游戏』，沁儿也不会拒绝的哦。
『……』他慌神，突然很慌很慌，心里的东西突然全都消散，
『…给你加俸禄……』好不好？…如果这样…你会不会留下？……
『啊啊？』沁儿满眼放光。
天哪，最近走了甚么财运喔，不仅好多人送东西，连陪爷玩个游戏都会加俸禄啊！
啊嘿嘿嘿赫赫……
『唔…爷肯加多少？』貌似爷的大脑现在不太正常，还是赶紧敲一笔再说……
『……』死丫头，真是财迷！『你想要多少……』六王爷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哈哈哈，爷啊爷，别怪沁儿狮子大开口哦，『随便加个几十两就好啦。』
六王爷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凑近沁儿，『加五十两，留下。』
只能有这么多了，黑心丫头！本王一年的俸禄也就二百两……
沁儿的舌头打结，全身僵硬，只有心脏还在作着微弱跳动……
五十两是甚么？五十两是爹娘辛苦一年才勉强能挣到的银两！
原先自己就有十两的俸禄，发了…发了……真的要发了！！
『所以…如果有比本王更有钱的人要你…你不走罢？』
六王爷生怕沁儿那精细的小脑瓜此刻再做甚么计算，赶紧打岔。
『啊？』更有钱的？爷不会是说那三王爷罢？
莫非…爷绕了这么大个圈儿，就是为了不让自己跟三王爷走？！
『你回答。』死丫头别考验爷的耐心……
『呃…爷是在问沁儿会不会离开爷咯？』我就没说过要跟三王爷走哎……
『……』六王爷噎住了。他怎么都想不到，沁儿会如此轻而易举地点破他。
这可是他一开始就想问的却一直难以启齿的问题呵……
『其实离开爷的话呢……』简直要烧高香，『离开爷的话…沁儿会失去甚么么？』
划算一点的买卖，才容易做嘛。
『……』不会。只有我会失去。
『……』沁儿的眼神凝住。为什么爷会恍恍惚惚？
若即若离的态度，迷离忧倦的目光，怎么又是好熟悉……可明明很陌生啊！…
『当爷真不知你在想甚么？…离了本王，恐怕得优哉得像小鸟了罢？』他貌似镇定。
明明很轻松，可为什么，有股苦涩的味道在心里不断翻腾、滚落，很混乱，很纠结……
沁儿一顿。大脑霎时变得空白一片。她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和意念……
自己：如果离了爷？那……那不要太好哦……
这句几乎想脱口而出的话却连自己都要被逗笑……
小声音：不……不过……手头的银子就没有保证了哦……
自己：可不是说，前提是有个很有钱很温柔对自己很好的人要带我走么？银子不愁罢……
小声音：但…但一手好菜就没人要吃了对罢……
自己：难道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会吃？别人也会赏识的好不好……
大概呢……大概人身安全会遇到点小问题？
小声音：呵，这么轻巧？也不知每次保护你的人是谁哦。
自己：甚么甚么啊，他从来都待我很糟的哎，没看见他凶巴巴的么。
小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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