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愧,偎依在妈怀中。
“爸,资金方面,如果银行肯帮忙,可以渡过危机吗?”
爸说: “经济不好,小银行自己都不敢随便插手,有能力插手的……” 他望我一眼,轻轻叹气。
贵德。
我好内疚,没想到一脚踢飞我家的救命稻草。
难道就这样等死?
不行!
两个办法,或者求与将,或者求尼洛。
与将我是绝对不求的。
只有去找尼洛。
好不容易打听到尼洛的踪迹,今晚居然又有舞会。
咬牙切齿发下毒誓,就算自己把自己铐在床上,也绝对不做出失礼的举动。
但,不知道尼洛肯不肯给这个机会。
上次出席酒会已经过担忧,这次却比上次揣然一万倍。
上次只是额上多道伤痕,荣华富贵依然。
这次黄氏大难,谁都知道我所去为何。
何等不堪。
第十章
我没有请柬,只能身穿最精致的衣服在尼洛的别墅门旁徘徊。
富贵之家,所请的仆人似乎也带着贵气,他们会对主人邀请的贵宾鞠躬服侍,却看不起给他们塞钱进门的人。
我已经落魄,又怎能去丢这个脸?
正茫然间,一辆豪华轿车开到门外,几个站在门口处的仆人也许知道来得人身份贵重,争相开门问好。
好机会,我一溜烟进了大门。
门内歌舞升平,好一番繁华气象。
这场合我本司空见惯,今天却特别的不习惯,总感觉周围的人都盯着我看。
尼洛正在楼梯处和人聊天,手里象往常一般端着红酒,轻轻一摇一晃,好不安逸。
我不愿错过机会,立即上前。
“尼洛。”
尼洛回头,见是我,微微诧异。
不愧是名流,神色一变,微笑起来: “生生,原来你来了。” 态度亲切地和我打招呼。
我心里松半口气,他不立即叫保安,事有可为。
我说: “我来道歉。” 不用平日说笑的语气,而是很认真的道歉。
尼洛摇头道: “小事情,为什么挂在身上,这不合你的风格。”
我低头思量是否现在开口求他资助黄氏。
只要他答应,什么事情都好说。
可是,我值这么高的价钱么?
若被他一口拒绝,何其难看?
尼洛问: “生生,你有话和我说?”
我抬头看他神色,不象记恨在心。但商场中人谁没有十七八套面具,时刻戴在头上。
就说那荣与将,我又何曾看懂一分?
说不定他只是诱我哀求出口,再加戏耍,为酒会增添一个笑料而已。
“我……” 真是没用,事到临头,居然才犹豫起来。我吞吞吐吐半天,脸色不知道红到什么程度,终于咬牙道: “黄氏不稳,贵德可否看在以往交情,资金贷款方面通融一二。”
尼洛依然微笑,他早已料到我的来意,那是肯定的。
正满心慌乱等着他的回答,身后一人悠然道: “尼洛好忙,酒会居然还要想着公事。”
这声音一入耳,我浑身一震。
霍然转身,几乎睁裂眼眶。
西装革履,打扮得全身焕发光彩的荣与将,就站在我身后。
他笑着靠近我: “生生,好久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应该恨得此人咬牙切齿,一听那句“瘦了”,偏偏鼻子一酸,居然泛起满腔委屈。
我让开两步,别过头恨恨道: “承蒙关心,认识了你荣与将,有谁可以不瘦几斤?”
与将轻笑两声,很有度量地不作答。
尼洛亲切地拍他肩膀,说: “与将,你来晚了。如果照中国人的规矩,应该罚酒。”
他们态度亲密,看得我心头大撼。
原来早有勾结,我又何必来自取其辱?
想立即离开这尴尬地,无奈脚象钉在地上一样,眼睛也离不开春风满面的与将。
恨恨恨……说不完的恨!
尼洛和与将交谈两句,走开去招呼其他客人。
我知道求救无望,自然不会再唤住他。任他走远,愤怒地盯着破坏一切的与将。
与将把目光定在我身上,慢慢靠上来。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好无辜的语气,哼!
我冷笑着抬头瞅他一眼,不由心浮气燥。
“生生,你的唇好美。” 他柔情万分,在我耳边轻说: “我每天都好想你。”
这个混蛋!
怒火简直烧得我头脑冒烟,只想把所有的愤怒发泄出来。
我定定看他温柔的脸半晌,越看越气。
簌然拿起手边一样东西就往他头上砸去。
这一砸用劲全身力气,又快又猛,与将躲也躲不了。
哐铛一声巨响,压过全场的音乐。
尼洛放在楼梯扶手上价值不菲的花瓶,碎得不能再彻底。
与将满头鲜血,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只怔怔望着我。
全场的宾客都安静下来,似乎人人惊呆。
“啊!”
骤然一声尖叫,不知道出自哪位名门闺秀。大厅开始骚动起来。
我僵硬了一般,看着与将缓缓倒下,滚落楼梯。
一切事情发生在瞬间,我猛然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门外的保安还闹不清楚什么事情,看着我跳上跑车踩尽油门扬长而去。
一路急驰。
风呼呼吹进车内,吹不去我心头焦躁。
我杀了人。
与将,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猛然想到与亭当日,犯下罪行是否也同样心情。
与将,他当日把与亭逼得发狂,今日也把我逼得发狂。
与亭还有荣世伯用荣氏交换自由,我呢?黄氏摇摇欲坠,何必与将花心思来讨。
远远看到家门华灯,想起里面的爸妈,猛踩刹车。
跑车尖叫一声,停在幽黑的路侧。
不能回去,我不能回去。
犯了大罪,怎么可以往家里跑。
我不想坐牢。
立即将浑身上下所有财物搜集一番,幸亏还有点钱。
虽然不知道还有几天黄氏就要宣布破产,但现在名表金卡,还在手上。
我慌忙下了跑车,小跑着找了几处提款机,尽量提取现款。
不敢和家里联系,匆匆买了一张长途车票,逃得远远。
谁能想到,我生生也有如老鼠过街一样逃亡的日子。
若昨天有人和我说,我会成为逃犯,那绝对只能换来我的哈哈大笑。
人生,果然无常。
长途车上,我凄凄凉凉,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
可眼睛干涸,流不出一滴泪来。
与将与将,我与你何冤何仇,要让我沦落至此不堪境地?
难道真是前生欠下的债,要今生来还?
那你今生欠我的,就下世还么?
第十一章
为何会到这样的地步?
我一路不断换车,从这辆长途车,到另一趟火车。
自己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经过那些路途。
反正,最远的地方,是我购票时最佳的选择。
当我终于疲惫,浑身象掏空似的孤零零站在某处陌生城市的一角,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清晨的阳光,从微微的羞涩的探头,到耀武扬威照耀世界。我呆滞地看着身边一切活跃起来,人们在我面前急匆匆而过,啃着手里的热狗和面包。
我低头,漫无目标地游荡。
迷茫而彷徨。
开始拼命的逃亡似乎用尽我的力量,我象耗尽电池的电动兔一样勉强挪动。
用比常人迟钝的动作买了一份报纸,我搜索上面的社会版。
没有与将的新闻。
再搜索财经版,也没有。
我随手扔掉报纸。
对,与将不过是香港的富商而已。即使他死了,又凭什么上法国这另一个城市的报纸?
我总把他想得比谁都厉害。
他也不过是一个人。
蹒跚踱到街角,我找了一间又脏又破的旅馆。
我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肮脏龌龊,粗鲁的人在这里进进出出,将口水吐在凳子上。
“我的身份证掉了,可以住这里吗?” 我面无表情地问。
回答的伙计比我更面无表情,手在桌子上一按铃: “有钱就可以。”
我回头打量这个可怕的地方,估量这里是不是专门住着逃犯和盗贼。
我住了进去。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不敢出去。
洗手间那块裂成两半的镜子中的人,也不敢去看。
那是我吗?
我摸摸自己的下巴。
不过两三天。
不再是以前的光滑细腻,硬硬的胡子钻了出来。
带上额上的伤疤,好一张可怕的脸。
几天后,到底过不了隐居的生活。
躲躲闪闪出外买了一台电脑,作为窥探世界的窗口。
唉,难道这就是我以后所过的日子?
我阅读所有的报纸,在网络上浏览各地的消息。
有好消息,与将没有死。
那就是说我没有杀人。
看见这个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
当与将精神熠熠的交际相片在网页上慢慢显示出来时,我大笑出来。
那被花瓶亲吻而留下的伤口,居然与我额上的如此相似。
长度,大小。极其讽刺的相似。
我脸上的肌肉因为大笑而有点发疼。这一段时间我都是板着脸,几乎没有用过脸部神经。
网页上还有对这位年轻实业家的专访。
上面满是与将假惺惺的谦逊和豪气冲天的激情。
我冷笑。
但最后的一段对话引起我的注意。
……“很冒昧地问一句。荣先生,如今医学发达,为什么不将您额头的伤完全休整?”
“伤痕,可以很好地提醒我。”……
访问就在这里结束了。
我暗骂那个愚蠢的记者,为什么不多问一句“提醒什么?你想用它记住什么?”。
看完访问记录的我心情沉重,总觉得与将那句话不安好心,别有深意。
回不回与将知道我会关注关于他的专访,特意加一句让我心惊的结尾?
他真的厉害至此?
还是我已经对他的手段心惊胆战,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
我愤恨地关掉这个网页。
伤痕,可以很好地提醒我……
我摸摸额上凹凸的伤痕。
是的,也可以很好的提醒我。
没有任何关于与将受袭的消息报道,仿佛他的伤痕是凭空钻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与将耍了什么手段。
为什么要隐瞒?
难道是为了保全……我?
我坚定地摇头。
如果牵扯出我,媒体肯定会追查我一个世家公子会做出这样没有理性的事情,也许会把我和与将以前的事情完全抖出来。
他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我对自己说:只是为了保全他自己。
想到一事,赫然轻松。
原来我不是逃犯。
自己吓自己。想到连日来居然四处逃窜,躲到这等地方,真是无能。
继续查询网络,很有觉悟地等待着关于黄氏的破产消息。
可是,翻遍所有财经大网站,居然找不到关于黄氏的消息?
不对吧?
我再找一遍。
确实没有。
愕然之外,心中不能说不惊喜。
我从椅上跳了起来。这些天没有这么充满活力过。
整个肮脏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