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婚后不久,林檬就怀~孕了。江辰远立即勒令她停止了一切工作,这一停就是两年。冯晓云只得听从陈杨的召唤,回去苦哈哈地带新人,渐渐地,也算是小有成绩。但只要一有空,她就会飞海城去看她的檬姐。
说实话,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那么眷念这个女人。反正,隔三差五地冯晓云就会想去瞧她一眼。不然,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几年前林檬一恢复工作,她就立刻霸占了她经纪人的位置。反正檬姐现在工作量也不大,她兼着有什么不好嘛!陈杨无语地瞪了她一眼,倒是也没表示反对。恩,这就对了嘛杨姐。
飞机缓缓降落,冯晓云望着天边的云彩,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亲爱的小龙虾,我来啦!等我哦!
☆、当时我们年纪小
那一年,梁潇潇还在妈妈肚子里。林森十分好奇,经常围着陈阿姨转来转去。
“妹妹真的在里面吗?”他问,眼巴巴地看着陈阿姨的肚子。
陈阿姨看着面前认真的奶娃娃,十分好笑:“小森,你怎么知道是妹妹?说不定是弟弟呢!”
“是妹妹!我喜欢妹妹!”小男孩不满地申诉。
“哈哈哈……”大人们笑成一团,谁也没当回事。
没想到,后来陈阿姨还真的生下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
林森开心得不得了,天天往陈阿姨家跑。
看着妹妹睡觉,他还会细心地替她赶蚊子,就好像妈妈天天拿着扇子帮他赶蚊子一样。
“啊哟,小森真的很喜欢潇潇妹妹,对不对?”妈妈看着都嫉妒,忍不住逗他。
“恩。”他很认真地点头,“长大了我要娶她!”
妈妈跟爸爸相视一眼,都无奈了。
“看,你儿子才三岁,就知道追女孩子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爸爸不以为忤,笑得十分开朗:“好儿子,继承了爸爸的优秀基因!追女孩子就得从小追,哈哈!”
爸爸和妈妈就是青梅竹马。林森得了爸爸的赞扬,往梁家跑得更加起劲。
等到林檬诞生的时候,对这个正经的亲妹妹,他却不甚上心,还煞有介事地评价:“恩,长得倒是还不错,就是看起来笨笨的。”
事实上,林檬不但不笨,还挺聪明,不过跟那两个天才儿童一比就,咳咳,确实还有点差距。
“小森,你又是全满分啊?!”杨叔叔眼神里满是惊叹和羡慕。唉,要是他家小胖也能这样就好了。
林森满不在乎地努努嘴:“作文扣了一分。”他正蹲在地上采集树叶标本,头都没抬一下。
“唉,估计也就是潇潇能跟你拼一拼了。”杨叔叔一声感叹,推着自行车走远了。
林森却抬起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潇潇嘛,等她上六年级的时候,这点难度应该也是难不倒她的吧?阿檬就不行了,上个一年级还时不时弄出个97、98的……
唉。他悠悠叹了口气。自家妹妹真的太笨了,真让人伤脑筋。还好潇潇她哥也不太聪明,要不林家肯定会输给梁家的。
这几年,梁林两家简直成了画院里的奇迹。
小孩子都乖巧漂亮不说,还都聪明得不像话,不光成绩堪称学霸级别,各种兴趣特长也都十分优秀。
梁雨已经上了初中,一直担任班长,成绩总是稳定在全年级前三名,已经被公认是冲清华的苗子,还是学校广播站站长。林森就不用说了,还不满12岁已经有了数项发明专利,奥赛也拿了金奖,围棋也到了业余五段,还是学校游泳队主力和篮球队队长。梁潇潇呢,虽然才三年级,但也已经开始初露锋芒,考试是永远的满分,钢琴、舞蹈、画画也都学得很好,拿了不少奖项。就连最小的林檬,学习不错的同时,舞蹈和大提琴也都已经似模似样,常常被少年宫的老师带着参加各种演出了。
一说起来,画院的人家都满是羡慕。瞧瞧人家的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省心。回头再看看自家的兔崽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小孩子们哪懂大人们的心酸,被比较得狠了,看那两家的孩子就有些不太顺眼,打小的交情也慢慢疏远。说白了,不爱带他们玩。
渐渐地,梁林两家的孩子似乎也变成了一个小团体,互相之间关系好得像亲兄弟姐妹,跟别家的孩子却不太来往,越发显得特立独行起来。他们像是个同盟军,沉默地对抗着其他孩子的白眼。
这同盟军一直持续到梁潇潇真的上了六年级的时候。那一天,整个院子都听到了两个女孩子的嚎啕大哭。
梁叔叔决定接受美国的教职,带着陈阿姨和孩子们漂洋过海。大人们的决定孩子们无能为力,但这不妨碍他们强烈抗议。
两个女孩子不过十岁上下,抱在一起哭得肝肠寸断。男孩子们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拳头攥得死紧。
满院子的孩子乐得开花,可算是盼走了两个,剩下那俩要是也走就好了。
临别的时候,林森悄悄凑到梁潇潇耳边:“潇潇,你放心。我会去美国找你的。”这年男孩子十五岁,正在变嗓期,公鸭嗓不知被女孩子们嘲笑过多少次。这会儿听起来依然透着几分滑稽,但那正经八百的语气表明了他的决心。
他想得很简单。既然梁潇潇去美国这件事已经无可更改,那他就想办法也去美国。世界虽然大,在小小少年的心目中,并不是什么不能跨越的障碍。最初的沮丧之后,他很快就调整了目标,信心满满地许诺。
他现在身高蹿得快,已经比梁潇潇足足高出一个头,得弯下~身子才能凑到她耳边。梁潇潇看着近在咫尺的坚定脸庞,笑了。明明大眼睛还包着两汪泪,小丫头却笑得无比灿烂。
“小森,如果等不到你,我也会回来找你的。”女孩子说得很小声,还左顾右盼地像是怕被人听见。她声音里还带着些鼻音,却说得很是郑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已经不会“哥哥妹妹”地叫来叫去了。连带着林檬,都跟着开始管梁潇潇叫“潇潇”。
林森摇摇头笑起来:“潇潇,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你等我。”泪水不听话地淌了下来,女孩子认真点头:“我等你。”
再次见面的时间远比想象中遥远。两年后,两人在国际生物奥林匹克竞赛中再度碰面,一人摘下一枚金牌。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当然一见面就认出了对方。照片里,他们一本正经地穿着正装,脖子上都挂着一枚金牌,两个人都笑得十分灿烂。
后来的一切似乎顺理成章起来。林森去了美国念书,毕业后继续生物研究;梁潇潇则在大学毕业后选择了医学方向。从小时的最佳玩伴到众人眼中的模范情侣,他们的未来显然是一片坦途。他们订了婚,准备等梁潇潇考完主治就办婚礼。
然而一场飞机失事改变了一切。
当时,梁雨已经回国创业。为了照顾孙女,梁叔叔和陈阿姨也回了国。梁潇潇和林森的婚礼大家自然得回来参加。婚礼需要张罗的事儿不少,梁叔叔和陈阿姨说打算早几天回美国替他们理理杂事。林森笑说正好他也有事儿要回国一趟,不如回来的时候大家就一块儿走吧。
他当然是回去看林檬的。那会儿林檬的事已经闹得天翻地覆,父母放心不下,早就赶了过去。他这做哥哥的也很担心,只不过工作太忙,好不容易才抽出身来,就打算先回去看看情况。潇潇马上要大考脱不开身,他不到场怎么说得过去?虽然林檬在电话里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他还不知道自家妹妹么,切,向来报喜不报忧,就她那点儿小心思,瞒得过谁啊?
梁潇潇说,要是情况太差,婚礼就推迟吧。现在阿檬恐怕出门都成问题。门口堵着多少记者呢。机场怕也是一堆人等着呢吧。
他笑,恩,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她笑着回头捏他耳垂:“哎哟这脸皮厚的。还真当自己是如来佛了呀?”
她指尖微凉,捏得他心头一片熨帖。他一俯身捞住她:“我就爱说实话,怎么办?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她扭着身子避开要害,直笑出声来:“别别别,我才不要你的命。”
他好笑起来,低头蹭着她的耳朵:“放心,变了鬼都会缠着你的。”
她顿了顿,转身环住他的腰:“我不要你变鬼。咱们可是说好一辈子的。”
他爱怜地亲吻她的发丝:“恩,一辈子。”
噩耗传来的那天,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错了对不对?那架飞机载着她几乎所有的亲人,她的一切。
不,这不是真的。她想。
这一定只是个噩梦。一会儿她就会醒来。啊,醒来后她一定要给他打个电话,听听他们的声音,告诉他们自己做了个可怕的梦,简直要被吓死了。
她低下头,认真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一阵麻木的钝痛让她放空了自己。
为什么她还没有醒来?
一天以后,她见到了小侄女。不过是两岁的孩子,眼神呆呆的似乎没有了焦距,看见她才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上来抱住她的腿。她蹲下来,搂住她小小的温暖的身体,像是被碰触了某个开关,泪水终于奔涌而出。
一夜之间,一切都已改变。曾经的那些幸福和美好化为乌有,怀里的这个孩子,成了她的一切。
不再有严厉的父亲,不再有唠叨的母亲,不再有宽厚的哥哥,不再有温柔的嫂子,不再有……他……
“闹闹,你说,究竟是我比较不幸还是你比较不幸?”晚上,望着小女孩熟睡的面庞,她轻轻问,然后含着泪笑了起来。
大约还是闹闹更惨些吧。她想。幼失怙恃,她大约都不会记得那些曾经存在的美好。而自己,总算还存有许多的回忆。
她低头亲亲她粉嫩嫩的小脸。小女孩哭了好久,怎么哄都收不住,现在哭累了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房门被轻轻敲响,她起身开门,林檬披着一身夜色站在门外,两眼红肿。
两个女人相对无言。
良久,她绽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林檬落下泪来,轻轻拥她入怀。她身上还带着些深夜的寒气,一点一点浸透她的心。
原来,这一切竟都是真的。
她透过模糊的泪眼望向门外的世界。没有月亮的秋夜,黑暗中只余一片苍凉。
说好的一辈子呢?
☆、尘世
“晨溪!”
是母亲的声音。
即使是在站台这么拥挤嘈杂的地方,那熟悉的嗓音仍然让她心头一跳。她回过头去,看着妈妈头发半散着追了过来,满面憔悴,跑得气喘吁吁。
她心里一痛,赶紧迎上前去:“妈……”
女人早过了中年,头发中也已掺杂了了些银丝,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几岁。她一把抱住女儿,搂得死紧:“走吧,晨溪,走得越远越好!”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被人听到。
“妈,你跟我一起走吧。”她掉了泪,恳求道。
女人直摇头,眼睛红肿,满面沧桑:“不行。他不会放过我,我要是也走了,他会连你一起抓回来。再说,还有你弟……”
她的心沉了沉,正要继续劝说,汽笛声却响了起来。母亲匆匆从怀里掏出一张□□塞给她,把她推上了车。
“密码是你的生日。记住,永远都别回来。”母亲强调道,语音微颤。
这是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