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婊子!”
车子突然停住了。男人的眼睛充了血。在这以前,她一直避开丈夫的目光。但是从现在起她不了,直对着丈夫看,而且以清晰的语调说:
“你跟我离婚好了。”
丈夫的脸上逐渐没了血色。充血的眼睛阴沉沉的。背后传来响亮的喇叭声,车子只好又向前开。
迄今为止,硬要离婚的是男方。女的尽管受尽了侮辱,却一直坚持,不想离婚。也许是认为死比离婚容易。现在她突然提出离婚,丈夫遭到反击,非常惊慌。
“怎么回事?你一直哀求我不要离婚,今天怎么啦,为什么突然主意变了?”
“现在跟你一起过活已经没有意思了。我傻。你凌驾于我之上,我对你一直苦苦哀求。你认为这种关系是理所当然的,而且满足于这种关系。不过,这对我来说可真是痛苦的延续。我傻!”
结婚以前,女的有一个相交了几年的恋人。当中插进来把她抢走的就是现在的丈夫。有一天他突然对女的说,他爱她并和她纠缠。女的吃了一惊,笑着把他甩开了。但时间越久,他越是纠缠得凶。那女的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比自己小三岁的男人的求婚,十分苦恼,在这个过程中自己也不知不觉地对他的猛烈进攻开始动摇了。有一天,当他们两个人单独在家的时候,她终于落到了他手里。
他趁女的不备,给她吃了兴奋剂,占有了她。此后他采取的行动迅速而又大胆。他找到那女人的恋人,单刀直入地要求他跟女的分手。其理由就是自己已经征服了那女人的肉体。
这么一来,女的最终便和恋人分手了。尽管不爱,却被现在的丈夫拉走了。然而,那女的死也不肯跟他结婚,在这个过程中,她怀了孕。男人的父母知道了,也一起来催她赶快和儿子结婚。由于他们的热情和巨大的财力,而且女人自己已经怀了孕,最后她应允了。
“真的要离婚?”丈夫的声音有点紧张。
“这种话女人不会像男人那样乱说一通。一生只说一次。”
朴和善咬着嘴唇竭力忍住泪。谁知,眼泪又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她悄悄地用手巾擦了擦。
“好好想想再作决定。”男的说。
“已经想过无数遍了。”
车子开上了高原,远远地看见了休息站。男人把车子向休息站广场那儿开去。接着把车子停在广场上的一长溜汽车当中,然后熄了火。
“孩子怎么办?”在范把上身转向女的那面问道。
“孩子归你养,是你的子女嘛!”
那女人简单明了地回答。男人显出惊讶的表情,突然泄了气。
结婚生了孩子以后不到三天,丈夫就在外面过夜。直到那时候,他还是学生。他的周围有许多漂亮的女大学生。他花钱如流水,结果只能这样。打到家里找他的女人的电话接连不断。
生了第二个女儿以后,婆婆露骨地表示不满。虐待也日甚一日。丈夫干脆住在外面,隔几天才回来一次。为这个事情吵起来,婆婆还火上浇油怪她,说男人在外面住几天干吗要这样追问。这还算好的,最欺侮人的是,婆婆甚至说三代独子的家里,媳妇生不出儿子,只好在外面弄一个回来。
丈夫一动就挥拳头,最后要求她离婚。学校毕业以后,他当了父亲会社里的常务,轮流跟几个女人过,根本不关心会社的工作。
和善哀求他不要离婚,招来的又是拳打脚踢。她实在受不了了,不止一次离家出走,好几次卜决心要寻死。但是她不能死,最不放心的是小女儿。为了两个孩子,她忍受着种种侮辱和痛苦,挺过来了。
一星期以前,有一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女人,拖着足了月的身子到家里来了。是丈夫带来的。也许是事先跟婆婆讲好了,婆婆说怀了咱们家的孩子,得在咱们家生产。
这真是粗暴到了极点,和善随即离家出走,开车直奔雪岳山。她一头扎进雪岳山饭店里,一直想死,甚至写好了遗书。她不在房里的时候,服务员来打扫卫生,发现了遗书,跟他家里取得联系,丈夫才急急忙忙赶了来。这时她已经坚定了要活下去的信念。
女人一旦横了心,那是挺可怕的。丈夫也许是从她的表情上看到了这一点,十分惊慌。女人好像是洞悉了他的心理,说:
“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掉你。起先想把你杀掉,自己也去死。不过,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现在想想,觉得我做得对。我认为人是应当努力活下去,终其天年。今后我要努力活下去,成功地活下去,不再第二次犯这样的错误。”
男的直拿眼睛去瞟女的,突然变得像迷失了方向的小孩。
“赡养费要多少?”
“请给我三亿。”女的毫不犹豫地答道。
“这,这么点就行了?”
“不必再多。”她冷冷地说。
“你好好想想,真的要离婚吗?”
“我是女人。这种话说一遍就足够了。一到汉城,就请你跟我去办手续。”
男人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他看了看妻子,悄悄地伸出手去,想握住女人的手。
“别做无谓的举动!”
女的厉声喝道,把他的手一甩。他的脸上起了一阵痉挛。
“你如果一定要离婚,我就懂了。是另外有了男人吧?”
“别胡说!”
“你撒谎,狗一样的女人!”
他举起手来想打女人的脸;但又停住了,没有打。女人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冷笑。
“你,只会动拳头。有朝一日,你会因为这个拳头而毁了自己的一生。”
那女的开门走了出去。男人凄惨地看着她,跟着从车上下来。
“赡养费问题,我去跟爸爸谈,给你三亿。”男人紧跟在女的身后说。
“别跟妈妈提起,她一分钱也不会给的。”
“知道。我到盥洗室去,然后进餐厅,吃一顿中饭再走。”
男人低着头不吭声。
休息室里人山人海。高速公路上设置了路障,广播里随即发布通告说,到雪停为止禁止车辆通行。
汽车不断地涌进来。由于车辆再也开不走,滞留下来,休息室里人满为患,挤得连插足之地也没有。人们都嚷嚷着要想先吃一碗冷面。
这对即将离婚的年轻夫妇,勉强在餐厅里找了位子坐下,各人要了一碗冷面吃了。
“我有一个要求。”
女的吃面吃到一半,放下不吃了,说。
“什么要求,你说说看。”
“我想看孩子的话,随时让我看。一个星期让我带一天去睡。”
她喉咙发硬,再也吃不下面了。
“明白。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一阵我对你太过分。对不起,向你陪罪。”
女的眼睛里眼泪直转。她用一只手挡住嘴,踢开椅子站了起来。
在她出门的时候,有一个高个子中年男人刚刚进来,停住脚步,让到一边。他是刚从高速公共汽车上下来的崔基凤。他一眼就认出了女人,但那女人对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低着头跑出去了。后边跟着一个穿滑雪衫的胖男人。崔基凤一直在旁边看着。
和善钻进汽车,嘤嘤啜泣。她不想让丈夫看见眼泪,拼命忍着也没有用。看来,在适当的时候淌眼泪是女人生理上无可奈何的现象。
“对不起,别哭了。”
男的跟进车里,搂着妻子的肩膀,多情地说。那女的不仅没有把他的手甩开,反而哭得更伤心了。
“对不起。离婚问题,请再考虑一下做决定吧。你不愿意的事,我不会勉强你的。我决不强求。”
女的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使劲摇摇头。
“不可能重新考虑。离婚问题已经反复考虑过好多次了。不必再就这个问题讨价还价。”
女的说得非常干脆,男的讨了个没趣,退后一步坐下。
“果真如此,那也没有办法。我不知道你决心那么大。”
从这以后,他们两个人都保持沉默。
雪不仅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被捆住了手脚的人们坐在车子里,神情不安地看下雪。
汽车里开了暖气,暖乎乎的。
和善打开收音机,传出了电影巴庇隆的主题歌。艾地·威尔尼姆茨的声音沁人心脾。男的只是不断地在抽烟。
“也给我一支烟。”
男的用惊讶的眼光瞅了女的一眼。
“从现在起,我决定也要抽烟了。”
“女人抽烟没有好处。”
男的一面说,一面给了那女的一支烟,还替她点火。然后稀奇地看着女人抽烟的样子。
“整整一个星期喝酒抽烟。大概抽了超过十盒。”
威尔尼姆茨的声音消失了,传出阿达木的《雪花飘》。这时候男人又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真不知道后边行李箱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女的摇摇头。
“我都没有朝行李箱里看过一眼。”
“那是什么呢?行李相当大……包在一条黄毯子里,我还以为是你买的什么东西哩!”
男人斜着头,拿着汽车钥匙到外面去了。和善依旧坐在位子上。在范打开了行李箱。他盯着包在毯子里用尼龙绳捆得紧紧的东西看了好半天。那玩艺儿弯着,看上去就像一个人蜷缩成虾米一样。他尽管性格暴戾,但很胆小。怯生生地看了半天以后,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了一个地方。感到既软又硬,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他赶忙把手缩回来,直喘粗气,也许是想来想去总觉得有点奇怪,便向妻子走去。
“你出来看看,无论如何有点奇怪!”
和善看见他表情严肃,从车上下来到后边去。
“咦,这是什么东西?”和善睁大了眼睛。
“不是你放进去的?”
在范摇摇头。
“不是。”
“打开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男人咽了一口唾沫,把毯子的边边解开,一个人的手从里面露了出来。
“啊!”
在范惨叫一声,跌跌倒倒直朝后退。女的比他沉着得多,只是嘴里轻轻地哼了一声。那女人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从毯子里露出来的人手,朝后退了一步。
过往行人听见他们狂叫,都走拢来。女的赶快把后盖放下,用钥匙锁上。然后带着丈夫钻进车子里去。
“咦……怎,怎么回事?行李箱里有尸体。这是怎……怎么回事?”
他脸色蜡黄,冷汗直淌,直喘粗气,用疑惑的眼光盯着妻子。
“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你认为是我放的,就向警察报告嘛!我在这儿等着。”
她沉着得令人生厌地说。相反,男的却索索直抖。他的心怦怦乱跳,竭力想镇静下来,但未能如愿。
“这么说,不是你放的罗?”
“唔,对。”
“那尸首怎么会进去的呢,难道是自己走进去的?”
“是呀,真奇怪。”
“我现在好像让鬼迷住了。”
他用手背擦擦冷汗。
“沉住气。越是这样越应当沉住气来处理问题。”
“怎么?你叫我怎么沉得住呢?”
“车子里的尸体不会因为你激动了一阵就没有了。”
是呀!男人倒抽一口冷气。
“那怎么办好呢?”
“唔,得想想。”
女的抄着手陷入了沉思。行李箱里有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丈夫放进去的?那车是她的专用车。她摇了摇头。丈夫再怎么愚蠢、暴虐,也不会干这种事。肯定是搞错了。是不是尸体找错了号头呢?
“你没干,我没干……那就是说有人特地放在我们的车子上?”
“对。肯定是哪个放的。”
“那是谁呢?”
“警察来了解一下会找到的。”
“报告警察?”他惊奇地问。
“当然得报告。”女的理直气壮地说。
“不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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