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中毒很深。如果再晚一点,肯定要送命。稍微有一点神经分裂,治疗一阵会好的。不过要彻底解毒,则要有相当一段时间。首先需要安全,而且需要有人在旁边精心看护。医生的处方对于治疗来说不是绝对的。”
闵蕙龄一个人住在另外一家医院。医生说她比妙花症状轻些,但也不得不住相当一段时间。
崔基凤终于朝病房走去。每当他迈开步子朝前走的时候,总是觉得很冲动,一再想往回走,但还是吃力地踏上了台阶。
妙花住的病房在三楼。不一会儿,他走到病房门口,但开始犹豫了。徐刑警看见这情景,替他敲了敲门。里面传出秀美叫他们进去的声音。徐刑警首先开门走了进去。秀美从打开的门缝里发现了崔基凤,霍地从床上蹦下来,光着脚跑出来。她本想朝哥哥扑去,忽然好像改变了主意,退后一步,回头朝里面看了看。崔基凤的视线自然也转向那边。
有一个身穿蓝色病人服的女人跪坐在床上,把头转到一边凝视着漆黑的窗外。她一动也不动地坐着。
窗户上有几根坚固的铁条。
她的样子很干净。头发梳过了,扎在后边,身上的病人服也好像是新的。
“刚才我替她洗过澡。”秀美低声说。
“有时好像认识人,有时又好像不认识。”
崔基凤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里,他的脸色非常苍白。徐刑警首先给他让了个位子。秀美也走到病房外面,替他们把门关上。
崔基凤有好一阵像被钉子钉住了似地站在那里。曾几何时,原以为在度蜜月时失踪死了的新娘,现在精神失常地坐在自己面前。“应当怎么称呼她呢?她现在也还是我的妻子吗?”
“妙花!”
他终于用颤抖的声音轻轻喊了她一声。这是许久许久都没有喊过的名字,不过,他心里喊过不知多少次。然而,妙花依旧一动也不动。
“妙花……”
他的声音在颤抖。他没法用再大的声音来喊她。妙花的肩膀好像稍微晃动了一下。他走到床旁边,然后伸出手去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妙花,是我,崔基凤。”
妙花的脸慢慢地转了过来。那是一张变得认不出来了的瘦骨嶙峋的脸。两只大眼睛呆滞不动,只是毫无表情地瞅着他。他想那没有表情的脸上也许马上会有变化,因此怀着希望地观察着她的眼睛。瞬间,眼珠好像起了一点变化,但只是一刹那就过去了,依旧像一潭死水一样深沉黑暗。妙花又把脸转向窗口。
“妙花……妙花!”
崔基凤再也忍不住了。他呼唤着妙花,把她搂了过来。他的嘴里发出了悲痛的呻吟,两只眼睛止不住淌下了泪水。他一面喊着妙花的名字,一面搂着她摇晃。但是妙花像一段木头毫无反应,只是随着他的摇晃而摇晃。
“这可能吗……”
他好一阵沉浸在抑制不住的悲痛之中。他放开妙花退后一步,然后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摇着头走到外面。
秀美和徐刑警一直等在外面,看见他出来了,便忙于观察他的表情。秀美好像要问哥哥什么话,但看见哥哥沉痛的样子,又把嘴闭上了。徐刑警问他到哪儿去,崔基凤说想一个人呆着,便独自走出医院,消失在黑暗中。
另一方面,侦破本部连夜审讯吴明国和卢信子。他们的伤不是致命伤,所以进行急救以后,在病房里就单独接受了审讯。
他们起先尽可能朝有利于自己的方面解释,但无法掩盖所有的罪行。他们坚持不住了,一夜之间便全部坦白了。
天一亮,暂时休息一会儿后,侦破员们对于这个案件进行最后分析,召开了最后一次侦破会议。
“这一阵大家辛苦了。案件的规模很大,而且又滑到意料不到的方向,所以我认为侦破非常吃力。在破案方面功劳很大的崔基凤和秀美小姐现在不在这个地方,但我以为我们警察应当对他们两位致谢。”
河班长说罢,看看侦破本部长。本部长点点头,把上身朝后一仰,然后说:
“大家真的辛苦了……唔,谁来把这个案件再理一遍?”
“徐刑警理一理吧。”河班长回头看了徐刑警一眼说。
徐刑警把两只手放在桌子上,看了看在座的人。
“我简单地谈一谈。卢信子是受黑手党控制的人物。起初她参与毒品买卖,当了黑手党的走卒。几年前她和吴明国合谋杀死了闵蕙龄女士的丈夫吴时宪。当时卢信子在美国。吴时宪到美国去治病,他们利用了这个机会。卢信子和吴明国过去是情人关系。吴明国在去美国途中利用这个关系,托她把吴时宪杀掉作为代价,他们两个重新结合。吴时宪在他所信任的下属吴明国的劝说下,没有进医院,而住进了卢信子的家,请人出诊。在这个过程中,卢信子在他吃的东西里放了毒药,使他成了废人,送回韩国两天就死了。他们的阴谋没有被发现,就那么过去了。吴明国由于没有遵守诺言,跟闵蕙龄结了婚,于是卢信子一气之下报告了黑手党组织。最后卢信子在黑手党的支持下回到韩国威胁吴明国,说要把一切事实都揭发出来。吴明国又一次骗卢信子说,等除掉了闵蕙龄和吴妙花,霸占了S俱乐部以后,再跟她结婚,而且导演了这出丑剧。于是,卢信子打电话给崔基凤,告诉他吴妙花的偷情行为,又跟儿子边孝植一起杀害了孙昌诗和金玉子,绑架了吴妙花……”
徐刑警的介绍持续了好半天。在座的人都侧耳细听,连一声咳嗽声也没有。
译后记
我和韩国著名推理小说家金圣钟先生有一面之缘。一九九三年六月,我应韩国社会科学院院长金俊烨先生的邀请去韩国访问,于六月底赶到韩国釜山拜访金圣钟先生,解决本书的版权问题。金先生约我在他的家乡海云台推理研究室见面。当我到达海云台时,精神为之一畅。这是釜山的海边,绿树成荫,乌语花香,碧海和蓝天一色,美不胜收。金先生邀我进岩边的三层小楼,只见底层是宽大的客厅,似无廊柱,当中放着大方桌,一圈都是靠背椅,这是供读者用的阅览室。顺着扶梯盘旋而上,是藏书室,桌上和四壁放的尽是清一色韩国和世界各国的推理小说,以及各种翻译版本,三楼一间布置得很雅致的小屋就是金先生的工作室,置身室中远离市声和喧闹,只觉得出奇的安静,在此中写作精神集中、不受干扰、文思汹涌想必是自然的。对于我的要求,金先生一口答应,喊来打字员小姐,不一会儿,一份授权书就交到了我手中。但他告诉我,延边教育出版社有一位上海籍的韩先生已先于我来过,也要求翻译此书,因我已有全稿,所以他成我之美。这使我非常感动,由此而聊开去,逐渐了解到他的历史和创作。
他一九四一年生于金罗道术礼郡,延世大学政外科毕业,学的是德语。从一九六九年开始,曾连续三次受到《朝鲜日报》、《现代文学》、《韩国日报》的褒奖,发表过推理小说二十多部三十余卷和长篇大河小说①《黎明的眼睛》十卷,以及若于短篇小说,并主持编选了一套《最新世界推理小说》,汇集了世界各国推理小说的精华。
①意为长篇巨著。
他的作品个性鲜明,推理精确,情节生动,起伏有致,在韩国拥有大量读者,声誉卓著。近年来,他更专攻一门,只写推理小说,不写其他。不仅写,而且全力进行研究,力图造成世界影响。一九九四年他就计划召开世界推理小说研讨会,邀请各国作家,探讨撰写推理小说的规律,一应费用全由他出资,可见他的气魄和雄心之大。
《美妙的幽会》是他的近作,在八十年代我国出现推理热时和《刑警吴炳浩》一起传入我国。当友人赠我这两本书后,我竞花了整整一个通宵,一气呵成把它读完。若问是什么使我如此着迷,分析起来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现实的题材和浪漫主义的包装。《美妙的幽会》是一部推理小说,照理说应以破案为主。但作品一开头就描写了一场与一般破案无关的情人幽会。新娘子爱上了其貌不扬的大学生,而且敢于在自己结婚前夕与之偷情。一下子就把读者的兴趣抓住了。偷情之后,接下来的是结婚,大学生竟然又出现在蜜月场所,简直不可思议。究其原因,是出于一个女人的电话通知。随着大学生出人意料地死亡,主人公崔基凤的出走和搬尸,引出了朴和善的蒙羞和妙花的无端失踪,这都在人们心中引起了疑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直到边孝植谋杀崔基凤不成,反被崔基凤打伤,事情才有了个逆转。杀人者由主动变成了被动,终于逐步暴露,显出了事实真相。原来是和东家有隙的国际贩毒集团头目卢信子的复仇举动,策划了一切阴谋,酿成数条命案,最后使整个集团暴露在警察面前。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贩毒集团的凶狠和恶毒。当今我们实行改革开放政策,贩毒集团想利用我国作为通道贩运,这是值得我们警惕的,本书揭露了他们的罪恶,对我们来说是一面镜子。因此,我觉得经过包装的悬念强烈的现实题材,是本书吸引人的原因之一。
二,本书是推理小说,是通俗文学的一种。它利用制造悬念的手法,一出手就不同凡响。两只电话引入了故事的正文,凶险的场面让人心凉,急于想弄清是怎么回事。于是读者的心情便随着主人公的活动而起伏,这就仿佛进入了眼花缭乱的迷宫,盘旋转折,不能自己。只觉得一会儿是叙述故事,像小桥流水般的平静,一会儿是杀人越货,像假山兀立般的峥嵘,一会儿又是谈情说爱,像曲折回廊般的激荡,在李明姬被杀、秀美被辱以后,凶犯和无端蒙难的人位置颠倒。其变化之自然,让人无法察觉,终于峰回路转,直捣贩毒集团的巢穴“假日农庄”,于是真相大白。读者的情绪始终随着书中情节而变化,忽喜忽忧,不能不说是金圣钟一环扣一环的布局和出神入化的艺术手法所致,金圣钟一再得心应手地制造悬念,足见其功力之深厚。
写到这里,我还是想起了海云台的会见。本书的问世,是和他的慷慨大度分不开的,也是对他的一种补报。由衷祝愿他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译者
一九九八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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