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行。”厉振华正在忙着,头也不回,“你等一下。”
阮文孝听他这么说,当下只得站在原地。男人忙完一阵之后终于转头,拉开电脑桌的抽屉取出一串钥匙,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你去吧,菜市场就在小区对门。想吃什么自己买。”
阮文孝有心不要他的钱,但想想自己还没领工资,的确养不起这个人,也无需打肿脸充胖子,最多发了工资把饭钱算给他好了,于是干脆地接过钱和钥匙出了门。
买完菜之后阮文孝路过一家名叫“黄记”的饭馆,看见中午来送外卖的那个肥阿姨正站在馆子前面招徕生意,出于礼貌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肥倩一看到他,立刻蹬蹬瞪地跑过来,一身肥肉颤巍巍的,“靓仔,你叫什么名字?”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厉振华家里的男孩,她实在太好奇了,市井妇人八卦的欲望怎么也止不住。
“我姓阮,阿姨你叫我阿孝好啦。”男孩大方地回答。
“哦,你姓阮。”听到这个答案,肥倩有一丝丝失望,“你和陆姑娘长得可真像啊,是她娘家的人么?”既然不是母子,那多半也是什么亲戚吧。
阮文孝一愣,对她说我不认识你说的陆姑娘,也不认识姓陆的人。
“哎哟,陆姑娘就是厉生的老婆啦!当年在海上被越南人杀死那个!你和她长得很像!”肥倩见这个年轻后生一头雾水,立刻大惊小怪地告诉他,脸上带着点得意,“怎么,厉生没同你讲过?”
“嗯,没有。”阮文孝低声回答,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装满食材的塑料袋,“我回去了,阿姨再见。”
阮文孝匆匆离开小饭馆,心里七上八下的。怪不得厉振华刚看到他的时候那么一副怪怪的样子,莫名其妙地对他凶又莫名其妙地对他好……到了现在阮文孝终于知道男人为什么肯把无亲无故的自己带回家里。
不过总的来说阮文孝还是觉得厉振华是个好人,不管是从鲨鱼口中还是在狂风大浪里将他救起来,都是他一辈子也不能忘记的大恩。
回去之后阮文孝没有提起遇到肥倩的事情,他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做了一个煎蚝饼,一个蔗虾,又炒了个小塘菜,把米饭盛好之后才去叫屋里的厉振华出来吃晚饭。
原本阮文孝就是在厨房里帮忙的,会做菜也没什么稀奇,厉振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晕黄的灯光笼罩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家里凭空沾染上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好像立刻变得温情起来。
当他吃了一口那蘸上鱼露的煎蚝饼时,满嘴的味蕾都在提醒他,这似曾相识的味道分明来自十六年前陆如蓝的手笔。
“这东西,哪儿来的?”厉振华难以置信地瞪着那碟小小的调味品,他知道如今的市面上绝对买不到这个味道的鱼露。
“呃,我自己做的……”阮文孝略带迟疑地望着表情古怪的厉振华,“你不喜欢吃吗?”
他知道有些人不喜欢鱼露的味道,嫌它像臭鱼烂虾,可是这个怎么一样,那是吴氏珍生前最得意的一门手艺,她说是以前打渔遇到的一位好心阿姐教她做的,每个吃过的人都说好吃。阮文孝出来之前特地做了一桶留给家里,只带了一小罐在身边,平时都不怎么舍得用。
“不是……这是谁教你做的?”厉振华再吃了一口,还是那个清淡又鲜美的味道。
“我妈。”阮文孝见他应该挺爱吃,眉目终于舒展开来,“她做这个做得很好。”
“嗯,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阿香姐,还有小美妹妹。莫新发经常跑出去不见。”阮氏香是他的亲姐姐,莫新发是吴氏珍嫁的中国老公,两个人还生了一个女儿,不过从小没有父亲的阮文孝从来没叫过他爸爸。吴氏珍被地雷炸死之后莫新发嫌小孩麻烦,丢下他们几个常年不见踪影,阮文孝早当家里没了这个人。
厉振华听他所说的和自己调查的结果没有什么出入,略一沉吟也想通了其中的渊源。鱼露的确是越南人做得最好,想来如蓝或许就是跟着家乡的京族人学的。
当年明明是自己到得太迟营救不力,最后亲手收拾了如蓝和洋洋的尸体,如今竟然还来妄想……厉振华苦笑一记,三口两口迅速地吞掉那个滋味美妙的煎蚝饼。
36
第二天厉振华带着阮文孝一起到海测局上班,按照合同约定他不出海就要在局里做杂工,扫扫地换换水,在单位食堂里帮帮忙什么的。
别的事业单位请临时工都要挤破头,但是海测局里这种要随船漂的职位却相对没那么吃香,工作辛苦不说钱又很少,出海还有危险,同样的条件还不如去跑货船或是渔船挣得多。也因为这个原因,阮文孝才能在王连福的介绍下进来干活。
一直在船上工作,阮文孝接触的人都是些大老粗,上岸来一时颇有些不习惯。好在他工作卖力人又比较机灵,倒也没有捅什么娄子。
自从知道厉振华把自己带回家的真正原因,阮文孝每天和他独处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自相矛盾和神经紧张的状态中。他不时在想如果厉振华突然提出那种要求,他究竟应该怎么办。理论上来说,是不该拒绝的,毕竟人家救过他的命,又让他在家里白吃白住的;可是若说厉振华是这样的人,他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有点小小的郁闷。
还好一连几天厉振华都没有什么异样,每天晚上吃完饭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干活儿,阮文孝甚至很少见到他,更别说其他的接触了。
这种时候男孩又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几分寂寞和被冷落的惆怅,可他根本没有理由挑对方的刺。
思来想去,阮文孝认为依照厉振华那又臭又硬的脾气,很有可能是拉不下面子来开口——他是个正派又重身份的人,可不是渔船上那个老脸厚皮欲求不满的流氓二副。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郁闷的,倘若自己这副模样能让厉处长喜欢,其实也算是一种荣幸。如果不是长得像他死去的老婆,厉振华大概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更别说轻易原谅自己越南人的身份,还处处照顾他了。
考虑再三,阮文孝认为不如自己主动一些,这样一来厉处长就不会为难,他们之间也能两清了,以后谁也不欠谁岂不是很好。
烦恼了几天的问题终于解决,男孩很开心,洗澡的时候忍不住大声唱起歌来。
厉振华正巧从房间里出来倒水喝,蓦地再听见那首《白云飘飘浮萍流》,不由得怔了一怔。
阮文孝唱到一半,突然间想起厉振华非常不喜欢他唱歌,立刻闭上嘴停了下来。
动听的歌声戛然而止,门外的男人回过神来,差一点就要顺着将这首原本就是两个人轮唱的歌曲接着哼下去。他硬生生地忍住,而那悠悠的旋律却伴着男孩脸上生动的表情,固执地在脑海里盘旋不去。
并不知道厉振华曾在门外驻足,阮文孝洗得干干净净地出来,又花了些时间擦干头发。虽说是下定了决心,可是具体怎么操作他却没有半点头绪,只得假装在客厅里看电视,磨磨蹭蹭到很晚。
直到厉振华熄灯睡下,阮文孝这才慢吞吞地关掉电视,蹑手蹑脚地挨到他的房间门口,轻轻旋开门球。还没走到那张大床边,男孩的一颗心已经忍不住砰砰直跳。
天气炎热厉振华身上没穿衣服,健硕的胸膛随着呼吸平稳地一起一伏,仿若大海那从容不迫的潮汐。
月光西斜照进窗户,阮文孝静静地望着厉振华安静的睡颜,回想起他结实有力的臂膀,还有那些并不温柔的拥抱和近乎粗暴关心,突然觉得没有什么不能为这个人做的。
男孩那一刻什么也没想,只是俯下身体,回忆着自己以前看惯了的某些场景,将略微颤抖的双唇凑在男人此刻尚在沉睡中的欲望上,伸出舌头隔着薄薄的布料仔细地描摹舔舐。
“你干什么?”
忽然间男人厉声一喝,一个翻身将身上的人压在身下,死死地钉住他的双手。
在那大力的重压下阮文孝立刻动弹不得,厉振华的口气也让他有些害怕,不过他仍旧努力坦率地说明自己的来意:“那个……你如果想要的话,我没问题的……”虽然是在夜里,阮文孝说出这番话仍旧觉得双颊一热,声音也越来越低。
皎洁的月光下,那孩子大胆中带着一丝羞涩的眼神让厉振华一愣,完全无法消化这眼前的状况。这小鬼刚才一开门他早已醒来,只是一直沉住气没有吱声,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坏事,等了一会儿下身竟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搔弄,他才惊愕地发现那孩子正在用生涩的动作替他做口交!
“谁教你这么做的?”厉振华怒吼出声,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把这莫名其妙的小鬼捏死——刚才的确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竟然想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没……不是都这样的吗?”阮文孝惊惧渐止,这才觉得莫名其妙。他不知道厉振华为什么这么凶,而且看起来似乎很生气的样子。不想做的话就算了,何必发火:“我不想一直在你家白吃白喝。”
领教到这是个缺乏父母管教、胡作非为惯了的小鬼,厉振华觉得有些头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凑近阮文孝的耳朵严厉地警告:“听着,我不管你以前有什么臭毛病,在我面前一律不许胡来。”
“你、你才有臭毛病呢!”听对方的口气里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不屑,阮文孝受不了地大叫起来,“你不就是因为我长得像你老婆才把我带回家的吗?”
刚说出这句话他就知道糟了,可是话已出口无法挽回,厉振华的表情凶恶得像个鬼,那一刻阮文孝以为自己的手腕会被他捏碎。
“滚出去。”厉振华松开了阮文孝的手,从齿缝里缓缓地吐出几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听男孩带着委屈和怒意说出那句话,男人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发怒的资格。
37
阮文孝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厉振华面前。不知是因为生气激动还是被压得喘不过气,他薄薄的胸膛不住地起伏。
眼瞅着自己大概就要被扫地出门,阮文孝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厉振华为什么发怒。
“不要闹了,快回去睡觉。”厉振华这时也冷静下来,拧开床头的台灯严肃地对他说:“我带你回来没有任何特殊目的,也不需要你回报,你不要想太多。”
阮文孝这才明白是自己想拧了误会了厉振华的好意,难怪他不高兴了,羞愧之中不由得红了脸,“对不起。”看来他真的是个好人,是自己以前遇到的那些差劲的家伙们不能比的。
“算了。”想着这是个从小没人管的孩子,厉振华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这种事情,不能随便跟人做。人总要有点自尊心。”
“我没有随便!”男孩脸色一白,抬头望着厉振华急急地辩解,“我……”他原本想说自己从来没有和人做过这种事,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很晚了,去睡吧。”见男孩双眼中透着几分委屈和不甘,却又倔犟地不想让人察觉,厉振华心里有些异样,却不想去深究这个问题,“过两天我有空,教你读书写字。你不是一直想弄清楚覃政委每天写的是什么吗?”
归根到底这孩子就是因为没人教才这么野马一般不讲规矩,让他有点寄托就不会这么空虚无聊了。厉振华知道发生这种事情自己也有问题,把人带回家之后他基本上都是放养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