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很奇怪。”覃越忍不住说,“有消息说越南人最近在鬼屿洋附近活动频繁,小阮和这个有关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和阮文孝相处了这么些时间,厉振华非常肯定,“我看是有人拿他当烟幕弹,让我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藏在暗中的敌人利用阮文孝复杂敏感的身世,故意将他弄上开拓号混淆视听,好方便自己为非作歹。
“您是说,王连福?!”覃越微微一惊,立刻想起沉船那天的确有些异样,“对,一定是他悄悄弄走了救生艇!”
当时他让王连福去处理那些做坏的紫菜蛋花汤,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人。因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自然不会愿意和同事们同舟共济。覃越估计姓王的是急着逃走又怕被人发现,再加上大风大雨没时间搞破坏,否则右舷的救生艇也将难以幸免,也亏得如此,不然还不知道海上又会增添多少冤魂。
“当时我放在办公桌上的测绘资料,有人翻动过……也不知道那些人许了他什么好处。”厉振华冷哼了一声说道。当然,那是一份被他动过手脚的假资料,“越南人现在应该损失了不少,我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处长,原来您早留了一手。”知道敌人一定是吃了暗亏,覃越咧嘴笑了笑,突然想起一事他又有些笑不出了,“那小阮他……”这样一来那孩子在这件事中所担任的角色究竟是什么,一时倒难以厘清。
厉振华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所以得去把他找回来。”
正说话间,传达室的同事匆匆过来跟厉振华说道:“处长,有您一份快递。”
厉振华接过那个小盒子,看了看封皮,寄件人栏上只有一个歪歪斜斜的阮字,其他信息一片空白。心下微觉奇怪。他按捺住一丝不安,飞快地撕开盒子上的透明胶带,抖落出来一只小小的玻璃瓶子。
一旁的覃越看清了小瓶里的东西,忍不住“啊”的一声叫出来,“处长,这……”
玻璃瓶里用生石灰渍着一截指头,看样子是从小指上硬生生剁下来的,还附着一张轻飘飘的纸条:
“四平岛上,海图换你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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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海警巡逻舰1005乘着风浪行驶在南海深处,暮色四合中厉振华望着远处那个小小的黑点,抿了抿嘴唇。
目前在我国南沙群岛茫茫八十万平方公里的海域上,除了太平岛之外,凡是露出水面有点植被的小岛都被别国占了去,而且无一例外地都在所占岛礁上擅自派驻军队布置火力。中国海员,尤其是在测量或是海监船上工作的,每次经过这些本该属于自家的小岛时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如今盘踞在四平岛的越南人都自称是平民,可这种赤裸裸地侵占他国主权的行为却一点儿也不含糊。
“老厉,前面就是四平岛了。”靖海市海警支队副队长陆靖滔拿下手上的望远镜,“待会儿我先出面去和他们交涉。”
厉振华点点头,“岛上有两个班的驻军,一共二十人。灯塔里常驻四人,绝大部分火力都在环形工事里,其中有一架12。7毫米重机枪,你们要注意。”
“老厉,我还是觉得,你不要亲自上去……”陆靖滔认识厉振华多年,知道他并非好勇斗狠之辈,但今天他这两句平平淡淡的话里竟然隐含着一股极浓重的杀气,“他们明目张胆地要你过去,背后肯定有花招。”
“我必须去。”厉振华极目远望,他何尝不知道这次单刀赴会凶险万分。对方想必也很清楚很难让他这样的人轻易妥协,因此才悍然抛出那张底牌来要挟他。
由于事关重大,昨天接到那份快递之后覃越便委托朋友帮忙做亲子鉴定,今天一大早检验报告就已经原封不动地交到了厉振华手上。
洋洋一直活着,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当时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厉振华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纸,反复咀嚼着这个事实。
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好事,厉振华认为自己应该欣喜若狂,应该跪谢上苍,应该像其他找到丢失宝贝的父母一样手舞足蹈喜极而泣,不管如何失态都完全可以理解,独独不该是这片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兜头罩下来,将他裹得喘不过气来的阴霾。
十六年来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洋洋长大之后的样子,他甚至还记得那唯一一次的全家聚会,如蓝故意打趣地对他说你瞧这孩子多可爱,还好不像你这个大老粗。
脑海中模模糊糊地浮现出那张似曾相识的年轻面庞,年过不惑的厉振华从内心深处隐隐升起一种自成年之后便不曾品尝过的恐惧和彷徨。他仿佛在黑暗中摸索,脚底不知何处就是无底的深渊。然而最让他畏惧的并非深渊本身,而是知道真相之后,他究竟该在何处停下脚步……
夜幕降临的时候,陆靖滔开始用高频电话试着跟岛上的人喊话。还没靠近,岛上的瞭望台顶部雷达天线忽然启动,并连发两枚红色信号弹警告,示意1005船不得轻举妄动。
1005船是由海军护卫舰改装而成的,人员和武装都很整齐,本身战斗力并不弱,可是担心匪徒狗急跳墙威胁人质安全,他们只能不停地要求和对方谈话,为厉振华登陆争取时间。
见敌人戒备森严,陆靖滔不由得为正在整装待发的老朋友捏了把汗,“老厉,你真的要一个人去?我看还是带上几个兄弟……”
“不!”厉振华沉声拒绝,低头将手中的81杠刺刀归鞘挂好,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刚毅的脸上一片肃杀。
这次他一定要亲手救回他的孩子,哪怕血洗这座岛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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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对1005船有所忌惮,对方坚决不让大船接近,陆靖涛一直假装反复跟他们讨价还价,最终谈定等早上五点天亮了让厉振华独自一人上岛。而此刻在浓黑一片的海上,全副武装的厉振华已经独自架着橡皮艇朝四平岛西南角靠近。
四平岛是个环礁,中心潟湖入口的礁门在就在南侧。望着远处的两名巡逻兵离开视线,他将小艇拖上岸藏在岛礁的角落里,矮身钻进岛上密密匝匝的灌木丛,潜伏在距离敌人修筑的环岛巡逻堤很近的地方耐心地等待着。他看了看表,现在已是凌晨两点四十三分,他还有两个钟头的时间。
南海深处的湿热、蚊虫,加上遍地的鸟粪沤渍,让灌木丛中的每一秒钟都显得如此难挨。厉振华浑然不觉,约莫一个半钟头之后,两个巡逻兵再度来到他的眼前。
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厉振华早已无数次计算好力度与角度,所以在他手中那两把锋利的匕首一齐投出去之后,两个毫无防备的巡逻兵悄无声息地从高处跌落滚下。
岛上一片寂静,厉振华此刻什么也不去想,鸣蛩和海浪愈加反衬着子夜的幽独。
他藏身灌木丛中,沿着巡逻堤小心地移动,来到岛上敌人在西南角沙洲上修建的一处礁堡,闪身躲在墙角。这处礁堡的名字偶尔会在越南军方的各种军事情报中出现,所谓的四平岛B礁堡,根据厉振华长期以来的判断,此处应该是该岛的军火库。
一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从他面前走过,厉振华从后方伸手大力圈住他的脖子,匕首随即在他颈动脉上深深一抹,一股腥气立刻传到鼻端,想是敌人的鲜血从脖子上喷溅而出。
轻轻放下手中已经停止挣扎的尸体,厉振华小心地倾听这周围的动静。确定再无脚步声,他在这所礁堡的四面转了一圈,分别布置了一番,然后飞速奔向东北角的灯塔,也就是四平岛A礁堡,直到一颗子弹差点打中他的头。
着地滚了一圈避开火力,知道在顶楼灯塔上的敌人发现了自己,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厉振华飞身钻进树丛,趁着那个脑袋探出来寻找他踪迹的时候一个短点射,直接将对方爆头。
岛上立刻警铃大作,一队人马迅速从A堡出发向B礁集结。仓库门打开之后厉振华冷眼瞧着那十二人鱼贯而入,静静地按下手中的按钮。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他在心里摸默默数着,还剩四个。
面对厉振华的突袭敌人显然乱了阵脚,A礁堡那座四层高的塔楼突然间变得死一般沉寂。厉振华飞速靠近,此刻他手中的81杠已经收起,换上了一支小巧轻便的79式冲锋枪,挨着墙壁在这座四层的塔楼里对每个房间进行地毯式搜索。
刚才厉振华的扫荡让第一第二层都已经人去楼空,一直走到第三层,才窥到两个战战兢兢的人在楼道里踯躅不前。厉振华朝楼道里扔出一件裹了石头的衣服,在几声乱七八糟的枪响之后,趁着对方放松下来的那一秒空隙,他突然闪身毫不手软地扫射,瞬间又解决了两人。
厉振华搜遍了第三层再无半个活口,知道剩下的两人一定是逃向了顶层的圆形灯塔。他站立在原地不动,屏着呼吸静静聆听周围任何一个细微的声音。
察觉楼上有细微的响动,厉振华慢慢地踏上台阶,犹如嗜血的猛兽正在寻找猎物。他爬上第四层,躲在那巨大的卫星天线之后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只见灯塔的圆形铁围栏上,绑着一个身量瘦小的人。
岛上没有电,应急灯惨白的灯光映在那人脸上。
厉振华早已在心中无数次考虑过那个荒谬的结果,但在看清对方的五官之后他却吃惊更甚——那并非他一直担心的阮文孝,而是他们两人曾在无人荒岛上救助过的越南人黎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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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霎时转过无数念头,厉振华又仔细看了看那人,发现他脸色灰白双目紧闭,看起来气息奄奄的样子。
耳边传来“啪啪”两声,一个人拍手走出灯塔,“厉处长,真是好手段哪……”
厉振华听出那是王连福的声音,心中一凛。并不打算贸然出击,他依旧躲在掩体后面,静观其变。
“厉处长,你把东西给我,这孩子立刻让你带走,如何?”大概是对厉振华十分忌惮,王连福始终藏在黎怀南身后,脸上皮笑肉不笑。
“王连福,说说吧,他们许给你多少钱?”厉振华的声音平淡从容,仿佛在跟对方拉家常,“你要小心了,这钱只怕不太好挣。”
王连福一听果然脸色一变,掏出手枪指着黎怀南的头,“厉处长,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反正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大不了一拍两散!”
“老王,你仔细考虑考虑。”厉振华仍旧冷静地和他聊天,一边寻找此处可能存在的第四个人,“你应该知道吧,市里给你追认了烈士,家属还受特殊照顾呢。你不是都快退休了?如果你肯回头,还有机会……”
“回不了头啦!”王连福惨笑一声,神经兮兮地握紧了枪,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如果不是上了你的当,我又怎么会被他们逼成这个熊样?!”
越南比中国穷多了是众所周知的,原本也没有经费来买通他,不过背后扶植他们在南海蹦达的某国组织就富得冒油了,王连福无法抵御那十万美金巨款的诱惑——要知道,那是他要辛辛苦苦工作三十年,还得不吃不喝才能挣到的数。
原先他以为凭着自己老船员的身份要在船上偷偷弄出点东西来很容易,谁知厉振华平时不哼不哈的,竟然一早就挖好了坑让他跳下去。那群人发现他弄来的东西是个西贝货,认定他打算黑吃黑,差点把他活剥了。后来总算是心疼那两万美金的订金,那些人又责成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东西搞到,王连福被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