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球衣上有洗衣粉的清香,还有阳光的味道。我们就那样在阴暗的楼道里吻着,他把我抱进房间,然后便是他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他随手按了CD机,是那张听不到《收割七月稻田》的打孔CD,我裹着他的大球衣光着脚坐在地板上哭,他去书架上翻杂志,然后靠着我在地板上坐下来,是我们最新一期的杂志,里面有我写的爱情故事,《球衣》。他把脸埋在我的头发里,心疼地问我,你一直都喜欢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3。
林家慧发短信给我,说是明天就会回西安。
我把他的大球衣泡在浴缸里,加很多的洗衣粉,搓出满手的泡泡,然后放在甩干筒里甩干,我喜欢听甩干筒工作的声音,很温暖,有家的感觉。我光着脚跑到阳台上,用长长的竹竿把衣服晾起来。然后学着林家慧的样子,托着下巴,趴在阳台上朝着篮球场的方向发呆。
我在CD机里换了一张完整的CD,温暖如水的声线里,我开始收拾行李,CD,书,衣服,香水,统统扔进箱子里,我要赶在林家慧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4。
后来我换了杂志社工作,有一天突然收到林家慧寄来的信和包裹,说是在另外一本杂志上读到一些无奈和忧伤的爱情故事,一读便知道是我编的。我奇怪,难道她一直知道我在做杂志,难道她也知道那篇《球衣》是我写的,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在信的末尾说,她和那个男孩子已经分开了,她回去了那个四季如春的南方城市,不工作,也写爱情故事,还给地下乐队写歌,她写了新版本的《收割七月稻田》,是她一直想象的样子,简单和温暖的歌词,唱歌的人有着水一样干净的声线,听着听着,会闻见,收割后的七月稻田,有淡淡青草和阳光的味道。
下班的时候,我绕去邮局,拿到了她寄给我的大纸盒。她的字蛮好看,很像以前的一个朋友的。最爱这样的纸盒!硬质,土黄色,层层封口的透明胶纸,打包的三个铁钉。边角有挤压的痕迹,凹陷,旁凸。贴在纸盒上的复印单蒙了尘,纸盒上有隐约的污迹。一切都好有质感。跋山涉水过来的包裹!里面全是CD,还有她写的爱情故事。我翻了个遍,没有找那盒可以听到《收割七月稻田》的CD。
我写信告诉她,有一回,我有意无意地就绕去了从前一起住的那个小区,站在小区的篮球场一直朝那个窗口看,我看到长长的竹竿上晾着他的蓝色球衣,在温暖的阳光底下飘啊飘的,我就一直在想,也许我喜欢的,只是跟球衣有关的那些简单和温暖的爱情,和球衣里面的身体是没有关系的。
我们一路跑跑跳跳,遇见没有人的时候,他非要抱我一下,也许是因为好天气吧,他的怀抱里有阳光的味道。
咪咪不是一只猫(1)
1.
从乌镇回来的时候,旅游巴士上的VCD一直在播《心语心愿》,坐在我旁边的一个男生抽抽答答地哭了一路,虽然是我们学校的包车,但我却不认识他,播到洋葱头出车祸的那一段,他哭得更伤心了,车上的人全都安静下来,只有他和张柏芝的哭声在沉闷的车厢里回响。我装做看窗外,转过头偷偷去看他,他可能不忍心看画面,也转过头去看窗外,我看不见他的样子,只看见他的右侧脸上长了好几个青春痘,也许是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通红。
我心里也很难过,努力地眨着眼睛,想要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逼回去。其实这部电影我看过许多遍了,前几次看的时候也和他一样,哭得稀里哗啦,把沈聪吓坏了,跑过来问我怎么了怎么了,然后一看电影,也跟在我后面哭得稀里哗啦。后来看的次数多了,泪腺就没有那么敏感了。男孩子转过身来,掏出一张面纸递给我,他从车窗玻璃里看见我擦眼睛的影子了,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在偷偷看他。
也许是车厢里气氛太沉闷了,《心语心愿》没有播到结局就被司机关掉了,车上无聊的男生开始胡说八道了,后来就聊到有一期的《幸运52》猜词秀,老婆比划老公猜。屏幕上出现“馒头”两个字,老婆赶忙说:“白白的,软软的,昨晚还吃了的。”老公立刻回答:“咪咪。”车上的男生都笑翻了,他也跟在后面笑,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呢。我悄悄地问他:“为什么答案和猫有关呀?”他居然不告诉我,脸上的青春痘变得更红了。
车到南京的时候,他过来帮我拎箱子,其实只是一个特别小特别小的旅行箱,里面就是几件衣服,根本就不沉,可他却执意要帮我,拎着箱子不撒手。我不是不愿意他帮我拎箱子呢,我是害怕被沈聪看见,他说会过来接我的。那个男生拎着箱子在前面走,我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我东张西望的,都没有看见沈聪,于是我又追上去问那个男生:“你还没有回答我那个‘咪咪’的问题呢。”各班的班委开始清点人数了,有人在大声地喊,杜城。他来不及回答我,大声地喊了一声,到。然后就跑进了人群。
人群终于散了,可是我还没等到沈聪,我拨他的手机,铃声就响在身后,我回头看见他坐在路边花坛的阴影里。我说:“你来了怎么也不叫我呀。”他说:“那个男生是谁?”我说:“在车上认识的,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系的。”沈聪就不说话,拎着我的箱子在前面走,走得特别快,我怎么追也追不上。穿过天桥的时候,他停下来等我,可是还没等我追上他,他就喊了一句:“不认识会说“咪咪”?谁相信啊。”然后就把我的箱子狠狠地扔下去了,天桥上风特别大,箱子里的外套,毛衣,衬衫,还有我的文胸,就那么飞在天空里……
2.
沈聪第二天就来跟我道歉,我躲着他,他就每天站在女生楼下等,宿舍的女生全都帮着我,下楼的时候好几个女生把我围在中间走,他就站在远处看着我,我不敢看他。有一次,也是好几个女生围着我,他突然冲过来,分开人群,抓着我的手就跑,我也没来由地跟着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远,等我们停下来的时候,他满脸的汗水和泪水。
他又陪我逛街,买外套,毛衣,衬衫,还有文胸。在文胸店里面,他就站在门口,像个慌张的小孩,脸红红的,眼睛不知道该朝哪里看。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害羞,内向,腼腆的男生为什么脾气会那么的暴躁,那么霸道,我问男生一只猫的问题都不可以。路过水果店的时候,他还给我们宿舍的女生买了很多橙子,可是宿舍的女生都不肯吃,我也不喜欢吃,那么好的新骑士橙全烂掉了。
有女生告诉我,有个男生来找过我。我问是谁。她们也不知道,但是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我。听她们说脸上有几粒青春痘,我想,也许是杜城吧。又有女生劝我,离开沈聪吧,其实来找你的那个男生也不错啊。想想杜城,还真是可爱,那么多人的大巴,居然哭得那么大声。但是,我却没有打过那个电话。
咪咪不是一只猫(2)
沈聪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房子,刷成粉蓝色,窗帘和床单也是粉蓝色,还买了一只好大的长毛绒趴趴狗做枕头,他想让我搬过去一起住,可是我不肯。他说我不爱他,其实不是我不爱他呢,是我不想不爱自己。于是那间房子便一直都空着,落满了灰,他说,房子装扮得太女气了,一个大男人住在里面多别扭啊,他给了我一把钥匙,说我什么时候想过来住都可以。
他又买了闹钟,电饭锅,还有彩色的盆盆罐罐,把那间房子装扮成家的样子,可是却从来都来都不住,说是等我。想想真是感动,那么温暖的一个家,却因为我的坚持而落满灰尘。有时候,我会用他给我的钥匙打开那间房子,拖拖地板,擦擦桌子。就在我有些怀疑自己的坚持是不是正确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让我难过的事情,那天我刚擦完桌子,他就冲进来,问我桌子上的灰怎么不见了,上面还记着应聘单位的电话号码呢……
我也不知道桌子上那些歪歪扭扭的数字是他用手指涂的电话号码,那天他发了很大的火,把那些闹钟呀,电饭锅呀,彩色的盆盆罐罐呀全砸烂了,窗帘也撕破了,风吹进来,趴趴狗身上被扯烂的长毛绒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打着转,像是下了很大的雪……
3.
我从沈聪那里逃回来的时候,宿舍的女生说,上次那个男生又来找过你了,刚走呢。我从窗子看过去,却看见了沈聪,他又追过来了,站在楼下喊:“姜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生们赶紧把窗子关上,拉上窗帘。宿舍的女生说,沈聪发火不是因为桌子上的电话号码呢,那只是借口,他是恨你没有搬过去住。
也不知道沈聪在楼下喊了多久,后来还是隔壁宿舍女生跑过来说,楼下出事了。我们拉看窗帘,看见他蹲在女生楼下的花坛旁边,用脑袋撞花坛上的铁栅栏,满头满脸的血。好几个女生都没有拖住我,冲到楼下拉着他的手就朝医务室跑,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被栅栏缝隙里挤出来的玫瑰树扎烂了额头。
他裹着纱布又重先开始布置那个家,买窗帘,闹钟,电饭锅,彩色的盆盆罐罐。我坐在地板上,看着他来来回回地忙碌,觉得特别温暖,也许一切都没有想象中的糟糕,而我们也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坚强。我搬过去的那天,天气特别好,沈聪帮我抱着一堆书,一路跑一路跳,遇见没有人的时候,就非要抱我一下,也许是因为好天气吧,他的怀抱里有阳光的味道。
为了给我送行,宿舍里的女生集体翘课,全都躲在宿舍里,拉严了窗帘看VCD,又借的《心语心愿》,这部我们在一起看过无数次,哭过无数次的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上次来找过我的那个男生又来找我,居然真的是杜城。他也躲在我们宿舍和我们一起看《心语心愿》,他又呜呜呜地哭,宿舍的女生们最讨厌哭鼻子的男生了,于是全都找借口跑掉了。
他不停地哭,不停地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于是就想起上次在车上有人一说“咪咪”,大家就全都笑翻了,而且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个猜词秀的答案为什么和猫有关呢。我又问他。他还真的笑翻了,满脸的泪水,也不知道是笑的,还是伤心的。
杜城来不及回答,女生宿舍的门就被撞开了,都知道不沈聪什么时候过来的。沈聪问我,他是谁?我刚想回答,他就打了我一拳。我捂着脸还想解释,可他的拳头像是雨点一样落下来,我来不及说。宿舍的女生是杜城跑下楼叫回来的,后来学校的领导也来了,好几个保安把沈聪往外啦,他死命地拽着门框不肯走,满脸泪水地喊:“姜绚,我那么爱你,我那么爱你,为什么,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世界为什么那么多为什么。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个猜词秀的答案为什么和猫有关呢?但是,我再也不想知道了。
爱情里谁先爱上对方谁就输了,你一定要不爱,就算爱,也要装做不爱。不要舍不得,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不要害怕失去,能失去的,都不是你的,不是你的有什么舍不得的。”
我是周蓓蓓,你是谁?(1)
1。
暑假还没到,好多年都没见的周蓓蓓突然从法兰西跑回来,一个人背着巨大的旅行包,推着一堆箱子,一出安检门便冲我鬼哭狼嚎地喊,背那么重的行李还能兴奋地跳那么高。她这人从来就是疯疯颠颠的,我们住一个家属院,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