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的不行,但还是特别诚恳的对卫衫嘉说:“才不,你长得可爷们了,还是纯的,纯爷们!”
卫衫嘉也不管真假,听我这么说总是特别高兴。
一般和校草走的特别近的女生总是容易遭人嫉妒,而遭人嫉妒的女生又总是容易被人下阴招,或者直接被校园黑势力中的大姐大叫到天台啊厕所啊之类的地方被群殴的——反正漫画里总这么画,偶像剧里也总这么演。
可是我除了常常被不认识的女生翻白眼之外,并没有惹到什么麻烦。我并不知道卫衫嘉在背后为我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但我知道我还算平静的高中生活里绝对有卫衫嘉一份功劳。一定是他,在我看不到我地方,为我挡掉了一些明枪暗箭,一些寒风大雨。
夏筱左是唯一一个明确因为卫衫嘉对我显示出强烈敌意来的女生。
夏筱左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她在一所管理松散的艺术学校念表演,常常旷课到处游荡,和老师顶嘴和人打架,是个让父母老师非常头疼的小孩。照世俗的看法来衡量,她的形象实在不太健康正面。
可是谁也不能否认夏筱左是漂亮的,连最讨厌她的人都不能否认。夏筱左的漂亮和林素的漂亮又有所不同。林素的漂亮是软的是柔的是像花香一样沁人心脾的,而夏筱左的漂亮是带着刺带着侵略性带着攻击性的,像盛夏最猛烈的日光一样光芒四射无法阻挡。
夏筱左左耳有七个耳洞,右耳有四个耳洞,右边眉毛上有一个眉钉,看过去她就像是给订书机做广告似的。
我不知道夏筱左是这么知道我的,但是我知道那肯定不会是个好的渠道。因为一开始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简直像要把我吃掉一样。
那是在学校附近的牛肉拉面馆,我和卫衫嘉面对面坐着,一边聊天一边等面上来。后来面还没来,夏筱左来了。她一屁股坐在卫衫嘉身边,恶狠狠的瞪着我问:“你就是骆撩撩吧?”
我愣愣的点点头说:“嗯,是啊,你哪位?”
卫衫嘉这时候简直就是“宠辱不惊”的典范,也或许他已经习惯夏筱左这样震撼的出场方式,他看也不看夏筱左一眼,对我说:“骆撩撩你别理她。”
夏筱左看了一眼卫衫嘉——虽然卫衫嘉那样说她,可是她看向他的眼神还是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好像一下子从刺玫瑰变成了柔软的水仙。不过转眼之间,她瞪向我的眼神又变得凶神恶煞起来。我心里暗叹川剧变脸也没她那么迅速的。
牛肉面上来了,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我没空理会夏筱左,埋头吃起来。
“你喜欢吃牛肉面吗?”夏筱左忽然问我。
“喜欢。”
“如果现在不让你吃牛肉面你会怎么样?”
“揍他!”我咬着面条口齿不清的玩笑道。
夏筱左似乎极其满意我的答案,她端坐身体,柔情蜜意的看一眼卫衫嘉,声音特别悦耳的对我说:“对于我而言,卫衫嘉,他就是我的牛肉面。”
我差点被面条卡住喉咙,而卫衫嘉则是一副差点溺死在牛肉面碗里的郁闷表情。
夏筱左的初次登场虽然是在这家小小的破烂的牛肉面馆里,可是一点也没有遮挡住从她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无法抵挡的耀眼光芒。而后来的事实也一次又一次的证明,夏筱左她确实是个拉风的女人,所以后来我在鼓浪屿看到与夏筱左长得极像的小见时才会那么大反应。
是,与小见长得极像的那个女生,就是夏筱左。不过她和小见是完全两个类型的女生。小见温和的像水一样——也许她以前也有过霹雳的青春时光吧,可是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汪清泉一样的女生。而筱左呢?筱左是电,是光,是崇拜是信仰,她身上始终带有一种很热烈的东西,让她可以不顾一切、奋不顾身的勇敢。这让我特别羡慕她,特别想要靠近她。
我和许林乐说夏筱左,说她如何如何的漂亮,如何如何的威猛,如何如何的不按理出牌。其实那时候我和夏筱左还不太熟,没什么太多关于夏筱左的事情能和许林乐说的。所以末了,我实在找不出什么能说的了,就以“我觉得是男生就会喜欢夏筱左”的肯定句式做结尾。
许林乐运球,急停,起跳,投篮——一个漂亮的三分!他跑过去把球运到我面前,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说:“那也太绝对了吧。。。。。。至少,我是不会喜欢的。。。。。。”
“不可能!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夏筱左。”那时候的我其实并不明白“爱情”这个东西,对于顾白的喜欢也一直类似于一种习惯一种信仰一样存在着。而对于别人,特别是男生,我总绝对的认为漂亮的外表就是喜欢的前提,而夏筱左又那么闪亮那么有趣,所以男生一定都会喜欢她。后来我才知道,其实这种想法是错的。就像投篮时用力太猛并不能把球投进一样,像夏筱左那样的女生不是每个男生都能接受。
那是我和许林乐第一次涉及到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我好奇的又问了一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咯?”
许林乐看我一眼,一转身,又是一个三分——可惜投偏了。球在篮筐上蹦了几蹦,掉了下来。
“哼,我才不要告诉你呢。”许林乐冲我扮了个鬼脸,跑去捡球了。
我望着许林乐的背影,望着他肩头跳跃的阳光,望着头顶温润如玉的蓝天,心里有一点点软,一点点酸。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好像随着时间的慢慢过去,大家都开始慢慢的长大了,心里都有了各自不能言说的秘密。
那时我悲观的觉得,时光像一片海,把我们都隔得越来越远了。
夏筱左喜欢卫杉嘉喜欢的非常直接和明朗,无需言语,旁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如果说卫杉嘉是一团火,那么夏筱左就像一只飞蛾一样,没有任何迟疑和顾虑就扑了过去。即使明知结果是毁灭,仍是在所不惜。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理解卫杉嘉,不理解他为什么可以对夏筱左的热情那么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冷酷。他好像完全把夏筱左当作花痴,当作拥有金钟罩铁布衫的武林高手,伤人的话随口就来,从来就不考虑夏筱左是个女生,她也会哭会难受会受伤。
如果卫衫嘉一直这样冷酷倒也算了,偏偏他偶尔,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会对夏筱左稍微好一些——也许是某一个瞬间的温暖笑容,也许是某一时刻的柔软眼神,也许是某一句听似漫不经心,但是又让夏筱左充分发挥了想象力而意义非凡的话——反正在我看来那么精怪的夏筱左,一遇上卫衫嘉就立刻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我不知道这个瘦削高挑的漂亮女孩子身体里住着一个怎样坚强的灵魂,使用了什么魔咒才能漠视那些伤害,望向卫杉嘉的眼神永远像春光一样闪闪动人。
如果换做我,如果换做那时的我的话,只要顾白随便轻蔑的看我一眼我都觉得自己会死掉,会想要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出现。
因为处在同样的年纪。心里也一样住着一个不会回望自己的少年,所以我特别能理解夏筱左对我的敌意。而且因为她拥有我所没有的勇敢,她拥有我所没有的美丽,我对夏筱左的喜欢里还掺杂着欣赏和崇拜的复杂成分。
我无数次对夏筱左撇清我和卫杉嘉的关系,但是因为卫杉嘉故意混淆她的视听,对我勾勾搭搭的,所以夏筱左对我一直抱有敌意。那敌意直到那年夏天的一次偶遇之后才彻底消退。
那时候已经放暑假,我和许林乐每天晚上都会约了一起去游泳馆游泳。游完泳之后,两个人就穿着人字拖在夏风习习的大马路上瞎溜。有时候看到别人溜狗,许林乐就会特别欠扁的摸摸我湿漉漉的头发说他这是“帅哥溜恐龙”。
有一天晚上,我和许林乐游完泳逛马路的时候经过一家超市,许林乐去冰柜挑冷饮,我去零食架上找自己喜欢的薯片。在最后两排货架之间,我看到了夏筱左的身影——我看到她飞快的把一块德芙巧克力塞到自己的衣服领子里。
其实当时我的打算是迅速转身假装没看见走掉的,因为我很怕霹雳的夏筱左会杀人灭口把我弄死在那个超市里。可是我连眼神都还没来得及调开,夏筱左就抬起头看到我了,而我的目光还很尴尬的落在她塞的都鼓起来的胸部上。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我们就那么僵立了一会儿,后来为了打破沉默,也是出于善意,我指了指她的胸部对她说:“你,这样出去,一定会被发现的。。。。。。”
夏筱左看了我一会儿,默默的从衣服领子里抽出一块德芙巧克力,一包QQ软糖,一盒鬼脸嘟嘟的饼干。。。。。。
我望着夏筱左的胸部迅速的平坦下去,说:“我没带多余的钱,不过今天和我一起的可以勉强充担一下‘提款机’。。。。。。”
在我和许林乐叹为观止的眼神中,夏筱左迅速干掉了三个盒饭一包菜园小饼一盒鬼脸嘟嘟一听可乐。然后她特别满足的躺倒在我身边,长长的叹了口气。
夏筱左说:“骆撩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她还补充说:“骆撩撩,你可别以为我夏筱左是一个失足女青年,我实在是饿的不行被逼无奈。我把那超市名字记下了,如果我今天偷成功了,我以后有钱了一定会来还上的。我可是第一次干这个,可不是惯犯,不过第一次就被你撞到了,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我说:“我看得出来你是第一次。。。。。。谁会那么傻呢?如果你刚才真那样把东西偷出来的话,你现在一定坐在警察局里。”
夏筱左特别不服气的说:“骆撩撩,你可别小看我的技术!我刚刚那是。。。。。。那是一时头昏。如果我真要偷的话,我肯定会藏的特别好,不会让人发现的。”
我看到许林乐在一旁忍笑忍到内伤。后来他说他听我和夏筱左说话的时候就好像在听戏一样,两个人的智商好像都不在水平线上,特别弱智。
我承认那天的夏筱左确实弱智到有别于平日,我们可以把原因归结于她起先是饿傻了,后来是吃太多撑傻了——可是我哪里傻呢?我骆撩撩哪里傻了?
后来我把这些话告诉夏筱左的时候她也特别愤怒。她不停的问我:“我哪里傻了我哪里傻了我哪里傻了?我看那个许林乐才是个瓜!”
我说:“对,许林乐是个瓜,你哪里傻了,我又哪里傻了?”
夏筱左看我一眼,那眼神里,好像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她说:“我哪里都不傻,你哪里都傻,浑身都傻。”
可是虽然对话有点弱智,可是那个夏夜在我的记忆里一直一直都非常美好。我们三人躺在一所小学的大草坪上,一起望着星空说着话。整个校园除了我们空无一人,夏虫在耳边欢快的叫着,凉爽的夜风轻轻吹过,夜来香在角落的阴影里开的如火如荼。
那是夏筱左第一次放下敌意放下戒心和我说话,她告诉我她有多么的喜欢卫杉嘉,而我也是第一次那么直观那么清晰的看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赤裸裸的心意。
那时候我们都只有十几岁,未成年,也许我们的爱里还充满了很多盲目和懵懂,但是谁能否定我们的真心呢?
那么纯真透明的感情,真挚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清冽的和没有任何污染的山泉一样,让很多年后的我们无限感动。因为在那之后,无论是夏筱左,或者是别的像夏筱左那样热烈爱过的女生,都再也不会像最初的自己那样去爱一个人,不计较得失不害怕伤害的去爱一个人——哪怕对方是那个在最初时让她们魂牵梦萦、放不下丢不掉的最重要的那个人。
时间和成长都是那样犀利的力量,一点一点砍掉我们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