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1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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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1888-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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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郎听出俾斯麦话中的含意,他卖给曼葛特一个人情。这个老奸巨猾的人物想借此机会一举削弱反对他的皇孙派势力,林太郎从中看到了国家最高领导者的冷酷无情。

林太郎感觉曼葛特将军就要出来了,赶忙敲敲门,几乎同时,将军打开门,脸色铁青地看了林太郎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去。

“是森先生吗?”俾斯麦像变了个人似地以疲惫的声音问,缪勒在一旁陪着他。“进来吧。安娜的情况如何?”

“没有什么变化,仍旧不省人事,或许是受伤的缘故,也可能是精神上的冲击太大。”

“这也有可能,我已经通知柏林那边,医生马上就会到。”俾斯麦似乎想到什么。“对了,克拉拉还在安娜房里吗?”

“是的,阁下。”

“克拉拉是不是知道他们两个的事?”

他的口气像在自言自语。林太郎有些愕然,俾斯麦何以能看穿这一点?

“森先生,实在抱歉,你和克拉拉……”俾斯麦欲言又止。门外又响起敲门声,贝克督察长走进来。林太郎浑身僵硬,想着刚刚中断的问题,想像俾斯麦没说出口的话。俾斯麦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阁下,我来向您道歉。”贝克表情懊恼。

“我刚才不该那样大放厥词,我应该专心本务,捉拿思想犯。卡尔·雷曼的尸体已经派人运走了,把他的事情处理完毕,我也……”

“你放弃克劳斯是凶手的说法了吗?还是打算撒手不管这件命案?”

贝克扭曲着脸说:“阁下,我已尽了一切努力,包括佣人,馆里上上下下的人我都问过了,现场也仔细查过,结果只发现令人绝望的新事实。”

“什么事实?”

“一名下女亲眼目击克劳斯跑去通知伯爵,她坚称看到克劳斯在雪地上奔跑,当时雪上并没有其他脚印。”

“照你的说法,当时雪地上该有一组脚印是吧?”

“是的。起先我怀疑下女为克劳斯圆谎,但她单纯无知,常受同伴愚弄,不像是一个谋杀共犯,否则串供的证词一定破绽百出。”贝克重重叹口气。“我从未遇过这种怪事件,难道真的是魔鬼或白衣女郎的把戏不成?”

“你对那个社会主义者有什么看法?不用客气,直说无妨。”

“他确实有杀害怕爵的动机,他有危险的思想,又欺骗了纯情的伯爵千金,或许今晚风雪还没停息的时候,伯爵千金领着他从侧门潜入堡内。之后情形如何,我也不清楚,总之,伯爵千金想把走投无路的他藏在自己房里。”

“是这样吗?”

“大概就是伯爵千金到克劳斯那里借书的时候,她藉此牵制克劳斯,让卡尔得空跑进她的房间。卡尔的背影和克劳斯很像,在阴暗的走廊上,人们会误以为是克劳斯,伯爵千金就是看中这一点,特地去牵制克劳斯的行动。”

不愧是督察长,一下子就点出重点。当初林太郎也觉得安娜借书很诡异,那时虽不知道事关卡尔,只是难以想像安娜还有心情看法国言情小说。

“那时,照克劳斯的说法,风雪还没有停,或许是卡尔在那之前行凶,脚印被风雪掩盖了。但如果他是凶手,开枪的事要如何解释呢?要让人听到枪声非常简单,但是子弹要从那个角度射进弗萝兰·华尔泰女士房间的窗户,发射的位置必须在旧馆入口才可能。”

“确实不可思议,或许这中间又有什么精密的设计,我跟你一样一无所知。”俾斯麦也是一副棘手的表情。“对我来说,就算那个社会主义者是凶手,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看你回去也好,适当地做个表面声明吧。”

“阁下,就说卡尔·雷曼是凶手吗?”贝克眼光闪烁。

“你、我,还有在座的森先生,都绞尽了脑汁,还是一无所知,或许这真是无人能解的问题,但如果这样宣布,岂不平白让人嘲笑我们无能吗?”

“是的,阁下。”

“这世上多得是理论无法解释的诡异怪事,但另一方面,也有所谓的政治解决。我们何不选择一个对我和对逮捕思想犯的你都妥善的解决方式呢?”

林太郎心想,俾斯麦真不愧是政治家,无论什么场合,他都不忘巧妙地利用突发事件。如今把卡尔当作凶手,又可以得到镇压社会主义者的新藉口。

“我没有其他指示,一切由你看着办,虽然我个人很想知道凶手是如何完成犯罪的。”俾斯麦打了一个呵欠。“我看就到此为止吧,再继续耗用脑力,我也受不了,我得睡一下。俗语说得好,和枕头商量是最佳良策。”

这是德国谚语,大意是说,睡醒以后脑筋清明好思索。

“森先生,辛苦你了,请在医生来以前好好照顾安娜。还有,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希望今晚这里发生的事情别对任何人提起。”

“我当然明白。”

俾斯麦领着缪勒走出客厅。经过这个意外的耽搁,林太郎和贝克简短寒暄后,立刻赶回房间。轻敲通往隔壁的房门后,克拉拉立刻探头过来,她正担心地过来看看情况。冈本修治从床底下钻出来,林太郎把他们叫到自己的房间。

“克拉拉,我该更早一点跟你说,真是由衷地感谢你。刚才还好吧?”

“没什么,来搜查的警官都非常绅士。”克拉拉微笑着说。

林太郎转向冈本:“我现在没时间好好问你,在天亮以后你要是没有离开,事情就麻烦了。幸好警官已经撤退,其他人也都回房休息,你就趁这个机会快点走吧。”

“森君,真是对不起。”

冈本感激地说。林太郎撕下一张记事纸,匆匆写下几行字,连自己房间的钥匙一并交给冈本。

“我在上面跟房东说了,你回柏林后直接到我的住处等我,以后再好好跟我和克拉拉解释,可以吗?”

“当然,那当然。”

三个人商量好逃离的方法。林太郎先去侦察后院,确定没有人影以后,悄悄打开侧门,再像做体操似地挥动手臂给克拉拉打信号,打完信号,立刻躲到储藏库后面。

之后,冈本披着林太郎的外套和克拉拉一起走向侧门,他们仿效安娜的作法,由冈本假扮林太郎,假装偷偷幽会,就算有人看到,也不好意思过来打扰。克拉拉和冈本走到储藏库后面,冈本脱下外套还给林太郎,迅速由侧门溜出。林太郎把门关好,和克拉拉相对而视,终于松了一口气。

之后,两个人并肩走回新馆。林太郎心想,现在才是他们真正的约会。

冈本的告白

可知我此时是如何深尝恋爱的痛苦?

可知我几度筑起空中楼阁又将之摧毁?

 ——即兴诗人

克拉拉要去看安娜,林太郎和她分手,脱下外套,直接回房。

“森君!”村濑康彦门也没敲,气急败坏地冲进房内。

“怎么,又有什么事?”

“你最好老实说!”他全身发抖,逼向林太郎。“你刚才究竟在搞什么鬼?”

林太郎脸色大变,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让村濑看到了。

“我老早就觉得你和华尔泰小姐的样子很古怪,如果只是普通的恋爱,我是不会多嘴,可是我总觉得其中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出于嫉妒和不怀好意的好奇心,以及只要有机会就拖人下水的劣根性,使村濑像狗一样地四处嗅察,高尚的外表下隐藏着低劣的品性。

“即使如此,我也没有想到是这么离谱的事。你最好给我说清楚,我再看情形向公使和福岛武官报告,对你采取适当的处置。”

“你镇静点,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别再装蒜了,我看到你们鬼鬼祟祟地在储藏库那边,我还不好意思打扰你,急忙躲起来。可是和华尔泰小姐走到后院的不是你,那人只是穿着你的外套,那张脸我也见过,就是你那一无是处的朋友冈本。”

村濑康彦口沫横飞地说着。林太郎心想,他用日语说,还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你干嘛那么激动?”

“森君,你别给我打马虎眼,”村濑满脸通红。“这件事相当严重,这个国家最有实力的外交官被谋杀了,而且由宰相阁下亲自指挥调查,如果你干的好事被发现,恐怕有损德国和日本的友好关系。”

“放心,只要你不说,就不会被发现。”林太郎豁出去似地承认。

“你掩护凶手……”

“冈本不是凶手,他和这件事无关,他来这里有他的理由。”

“所以,你最好把这理由说清楚。”村濑康彦又露出他的官僚作风,口气突然一变。

“我现在不能说,但我会证明他和命案毫无关系。”

这么一来,林太郎反而骑虎难下。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证明,当然,只要发现真凶,一切都好解决。

“你这个藉口叫人为难,是你把他带进这里的吧?”

“不是。总之,万一有情况时我会详细说明,现在就请你相信我,先回去吧。自己的同胞卷入这件事,对你来说也绝非好事。”

村濑似乎被林太郎的气势压倒。“我是没有本事勉强你开口,不过这件事还是要报告公使。”

“且慢!”林太郎立即反驳。“你若这么做,才真的会破坏德国和日本的友好关系。”

“为什么?”

“刚才俾斯麦阁下还郑重要求我,绝不可外泄今晚的事。我想明天早上他也一定会跟你说,你打算背叛宰相阁下对你的信赖吗?”

村濑康彦气得两眼翻白,林太郎继续说:“如果公使或福岛武官对我采取任何处置,我都当作是你公开了这件事。到时有什么后果,我一概不负责,可以吗?”

这招强词夺理的说法,对谨慎小心的村濑挺管用的。林太郎乘胜追击道:“而且,你也亲眼看到了,协助冈本逃走的不只我一个人,还有那位德国女士。她真正的背景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她和俾斯麦阁下交情很好。如果你公开这件事,连带也会伤害到她的名誉,这一点你千万别忘了。在这个国家,为了保护女士名誉而决斗的风气还根深蒂固地存在着。”

村濑康彦嗫嚅了一阵子。对受西洋文化影响极深的他,这番话分外有效。

“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好吧,就给你一点时间,可是你别忘了我们先前的约定。”说完,他把门一甩,不悦地离去。

林太郎松了一口气。不过,躲过眼前的危机,但这个把柄被村濑抓在手上,往后也不知道有什么后果。看来,他真让这件事给套住了。

第二天早上,柏林市警局副总监率领几名部下前来问俾斯麦致敬,然后持续许久老套的讯问,能力根本不及昨晚的贝克督察长。

副总监刚愎自用,却不够精明干练,只要抓住一个想法,就死咬不放。这回他执着的对象是秘密通道。他督促部下巨细靡遗地把城堡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就只差没把整个城堡翻过来。一行人中有地道专家,用皮尺把建筑物各处都量过一遍,结果只是再度确认整栋建筑里完全没有秘密通道。最后,警官无事可做,也没有理由再禁足留在堡里的人,于是从下午三点开始,大家陆续离开这栋不祥的建筑。

贝伦海姆伯爵的尸体装棺运走,曼葛特将军、克劳斯、汉斯等人同行护送,安娜也在柏林来的医生玛蒂尔汀的陪伴下离去。俾斯麦带了副总监、缪勒,还有鲁道夫上尉及几名护卫,离去时的森严阵仗和来时截然不同。当然,或许这才符合他平日的排场。

林太郎和克拉拉的马车最后离开。他们走后,这里就只剩下守门人了。马车过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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