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地吃了起来。
真是扫兴,他本是想高歌一曲诉说自己对父亲的怀念之情,却没想到被这个讨厌的家夥听到了自己的歌声,简直就是晦气!
对鲛人一族来说,除了他们会在自己有好感或是喜欢的对象面前歌唱外,其他时候是不会轻易歌唱的,而若是不小心在自己厌恶的人面前歌唱了,更会令他们由内自外都感到不舒爽。寒渊已经习惯了一直照顾自己的阿珠姐姐,所以这才肯在她面前开口歌唱,可他唱歌却绝不是想要引来殷战的。
殷战拖着残腿慢慢走到了水池边,副将怕他摔倒也急忙跟了上去。
「寒渊……」看着正在使劲往嘴里塞着胖头鱼饼的寒渊,殷战的嗓音变得有些急切。
寒渊听见殷战叫自己,嘟着塞满了食物的嘴平静地看向了对方,可手上不停塞食的动作却没停。
他不知道这个冷酷残忍的大将军到底什麽时候会心血来潮地杀掉自己或是吃掉自己,所以在自己随时可能死掉之前,至少得做一只饱死鱼。
「那首曲子……那首曲子可不可以再唱一遍给我听。」
殷战一改往日的强硬做派,几乎是在哀求寒渊。自从他和寒冽被拆散之後,他无时不刻不想念自己的鲛人爱人,而这首充满了悲伤与思念的音乐也总在他心头萦绕不停,但是能够再次亲耳听到这熟悉的调子,对於殷战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尤其这首曲子又是由自己的儿子所唱出,对他而言,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慰藉。
看见寒渊只顾吃胖头鱼饼并不理会自己,殷战不由有一些急了,他对寒渊大声地喊道,「你唱吧,你若唱了,你要吃多少胖头鱼饼我都叫人给你准备!」
寒渊吃掉了最後一只胖头鱼饼,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墨色的眼珠狡黠地转了转,漫不经心地答道,「好啊,既然你一定要听我唱歌,那我便唱给你听吧。」
殷战面色一喜,心道这孩子还是和寒冽一样贪吃,想当初自己也是用胖头鱼饼慢慢卸下了寒冽对自己的心防。
「啦啦啦啦啦!噜噜噜噜噜!咧咧咧咧!」
堪称噪音一般的曲调从寒渊的嘴里嚎了出啦,就连阿珠也忍受不了赶紧捂住了耳朵,跟随在殷战旁边的副将听见这只鲛人居然敢如此无礼,立即大声呵斥道,「岂有此理,你这只小小鲛人胆敢作弄大将军?!信不信我扒了你的鱼皮给将军做护甲!」
寒渊收了嗓音,坐在水池边甩动着尾巴,挑眉说道,「刚才我唱的就是这一首曲子啊,现在我原样唱了,你们还有什麽意见?」
殷战也知道寒渊是在作弄自己,看样子对方还是对自己起初对他的伤害很耿耿於怀呢,不过也怪自己,居然会对这个久违谋面的孩子那般凶狠,也难怪会吓到对方,以至於对方讨厌自己了。
他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副将,冷声吩咐道,「好了!你不要吓坏了寒渊,他不愿意唱就算了,没什麽大不了的。」
寒渊听到那副将威胁要扒了自己的鱼皮做护甲时忍不住浑身一阵发寒,他想这家夥果然不愧是殷战的属下,如此凶狠恶毒!
「走吧。」
既然寒渊依旧排斥着自己,殷战也不愿再让他有更多误会,当即便叫住副将慢慢转过了身。
看着殷战寂寞离去的背影,寒渊微微皱了皱眉,这才入水缓缓游到了阿珠的身边,对她说道,「美人姐姐,我才不要唱歌给那个坏人听呢,以後我只唱给你听好不好?」
寒渊在水里愉悦地用鱼尾拍者水,面向阿珠时已是一脸笑意。
虽然寒渊是只鱼,但是对方的上身却和人族无甚差异,就长相而言,对方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阿珠被寒渊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也忍不住微微一红,她微微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寒渊的冰蓝色长发,对他说道,「你啊,不要总是对将军那麽凶嘛,将军他也是很可怜的。」
「切!不就是瘸了一只腿嘛,有什麽可怜的!」
寒渊不以为意地在水里打了个滚,他想到了寒冽,对方的鱼鳍鱼尾都被生生斩掉,而这样的痛苦都是据说将他抓上海岸的人类所为的!
而之前殷战又告知自己寒冽便是被他的父亲上一任的大将军所抓,那麽伤害寒渊的人类肯定也是这大将军府中的人了,说不定就是……
想到这里,寒渊的面色再度变得沈凝了起来,他轻叹了一声,感叹自己身为一条小小的鲛人只怕是很难为父亲报仇了,而他的人族父亲也不知到底在何处呢?不知道那个在寒冽口中无比温柔善良的男人有没有被大将军府里的坏人杀害呢。
「哎呀,总之大将军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啦。」
阿珠进大将军府的年限还浅,有些关於殷战的传闻也只是听说,而且府里的老人也叮嘱她不可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到处乱传,毕竟大将军身为朝廷重臣,若是被人说什麽曾与鲛人相好,那可不是见得人的事,说不定会让今上震怒也说不定。
虽然面前这只鲛人很可爱,可对方到底只是一只鱼啊,在人族的世界里,被捕获到的鲛人要嘛被充作宠物,要嘛被剥去鱼皮制作上等的护甲,甚至还会被割下血肉做成珍馐,据说鲛人的滋味可比胖头鱼好吃多了呢。
不过阿珠也不明白曾经那麽憎恶鲛人的殷战会对寒渊如此好,她只能猜想或许是因为这只冰蓝色的鲛人太可爱,这才柔软了他们将军那颗冷硬的心吧。
殷战回了自己的屋子,久久不能忘怀寒渊的歌声,他闭目躺在铺了上好毛毯的椅子上,轻轻地哼唱起了记忆中的旋律。
忽然,门外的侍从轻轻地敲了敲门,打断了他。
「什麽事!不是说了不要来吵我吗?!」殷战不耐烦地怒斥了一声,捂住嘴狠狠地咳嗽了起来。
侍从胆战心惊地在门外答道,「启禀将军,杨大司马在外求见。」
说起来杨淮也算是殷战的故人了,殷战知道对方多年来对自己一番情意,可是他的心中早已有了寒冽,又如何能再容下杨淮半分。
想到这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的故人,殷战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对方现在已是与自己官职不相上下的大司马了,若贸然将他拒之门外,也非待客之道,要是传了出去,只怕朝廷那般小人又会借故寻自己麻烦了。
「那请他进来吧,我收拾下就去见他。」
殷战扶着扶手慢慢站起了身,这才面色沈重地站了起来。
自己之前私下截留了御史府查抄的寒渊一事,并未曾上报,这可不能让对方知道才是。
一袭黑袍的杨淮站在将军府厅中,对方听到身後有脚步声响起,立即转过了身。
「呵,我还以为你又要借口不见我呢!」杨淮英俊而随和的面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等殷战吩咐,他已撩了袍摆径自坐了下来。
「杨大司马此来何事啊?」
殷战在下人的搀扶下也坐了下来。
杨淮大大咧咧地坐着,他的年龄与殷战相当,可是外表却不似对方那般沧桑,或许是他总是面带笑容,让人也不觉亲和了许多。
「哈哈,没事就不能来了吗?我为司马,你为将军,同是武将,有什麽事彼此通个气也好。」
殷战勉强笑了笑,端起了下人奉上的茶水,淡淡说道,「如今天下太平,有什麽可扰的呢?」
杨淮喝了一大口茶水,扬手说道,「殷老兄,此言差矣!我们做臣子的总要给皇上多盘算才是。我国如今兵马充足,南陆珍奇甚多,我已上奏陛下干脆派些军士去白海那边抓些鲛人,到时将他们卖给那些附庸风雅的东陆以及中陆贵族换回大量黄金白银,也可充盈国库!」
「鲛人岂是那麽好抓的?当年我父也是偶然得知鲛人所在,才与之一战,抓了几尾,如今他们已隐遁到了白海更深处,恐怕是更难寻得了。」
殷战冷冷地说道,他所说的并非假话,当年寒冽身为鲛人将军本只是带着鲛人士兵在一处对抗海鲨,却无意被出海的渔民探得消息,将此事报告给了朝廷。当时大家都对鲛人极为珍视,自然想抓几只活的,所以当时的天子才派遣了殷战的父亲前去抓拿,面对强悍的人族,数量稀少的鲛人难成对手,而寒冽也是为了护得其他鲛人周全才被抓获的。
尔後寒冽被自己父亲残忍地斩断鱼鳍鱼尾之後放回白海,更被族人处死,浮尸海面为人所获,这才激起了殷战对鲛人一族的愤怒。
他往年也曾提议攻打鲛人族,可却因为鲛人上次一战之後便以隐匿而难寻他们的踪影。不过现在他已迎回了寒渊,也知晓不愿鲛人族被灭的心愿,心中对鲛人一族的痛恨以及誓灭他们的决心也淡了许多。
如今杨淮忽然主动提起此事,想来对方也是为了讨好自己,可惜对方却不知道他找回了儿子之後,有些事情却已不再那麽执着了。
毕竟,他不能伤了寒渊那个善良的孩子的心。
果然,杨淮听到殷战口中的推脱之意,不由起疑,他起身走到殷战身边,好奇地问道,「你这是怎麽了?以往每年你都上奏想去将鲛人一族一网打尽,我还道你才是最想灭掉那怪物一族的人呢。」
殷战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冷冷说道,「你也知道我的身体,如今我旧疾日重,伤腿难愈,即便有那个心,也是没那个力再带人前去剿灭鲛人一族了。况且……鲛人一族行踪不定,如若我们贸然率兵出征,只恐得不偿失。」
「哈哈!我可不打没有准备之仗!殷战我告诉你吧,日前我的手下捕获了一只鲛人,在严刑拷打之下对方已然透露出了鲛人如今所在的位置。要不然我也不会提出攻打鲛人的建议。殷战,我知道你深恨鲛人,如今是你报仇的时候。」杨淮声音微微一沈,身子也稍稍俯了下来,在殷战耳边说道,「我知你心中总难释怀当年之事,只望剿灭了鲛人之後,能让你放下心中的一切。你总该知道,我待你心意如何的,我等了你这麽多年,难道也不能感动你丝毫吗?」
殷战感到自己的耳廓上有什麽柔软的东西触了上来,他双目猛然一瞪,急忙抬手挡开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杨淮,对他斥道,「大司马,还请你自重!」
杨淮哈哈一笑,径自站到了一旁。他神色冷峻的殷战,微笑的眼里却有什麽不甘的神色透露了出来。
为什麽这麽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还是忘不了那只该死的鲛人,自己对他这麽好,又有什麽比不上那个只会甩尾巴的鲛人!
他已经等了太多年了,他一直期望着殷战有一天能回心转意,但是若对方再这麽固执下去,他也不知自己是否不会伤害对方。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阿珠忽然匆匆赶了过来,门口的侍从拦住了她,然後向厅中的殷战询问是否可以放他进来。
想到阿珠乃是照顾寒渊的贴身近婢,殷战心道莫不是寒渊出了什麽事,也顾不得杨淮还在一旁,急忙叫侍从将阿珠放入。
阿珠看了眼站着的杨淮,以及坐着的殷战,向他们行礼之後随即向殷战禀告道,「启禀将军,寒渊公子他的鱼……」
阿珠本想说寒渊的鱼尾忽然痛了起来,可她看了眼殷战,对方的目光里显然有所警示,当即便改口说道,「他的腿有些不舒服,可否请府医替他瞧瞧。」
「嗯,你快去请平日伺候我的陈大夫给寒渊公子看看,莫要耽搁了!」
「奴婢告退。」阿珠听见殷战答应得如此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