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主席”,据云是因为人们对毛泽东已叫惯了“毛主席”——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主席。《决定》中指出,“刘少奇同志参加军委并为军委副主席”,表明刘少奇此时在党内地位大为提高,因为他同时又被提升为中央书记处三位书记中的一个。从此,张闻天离开了中共中央领导岗位,只是担任“中央组织委员会委员”。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作出《中央机构调整及精简决定》不久,张闻天参加了中共中央高级干部的整风运动和关于党内历史上路线是非的学习讨论。张闻天是一个律己甚严的人,他对自己过去的“左”倾错误作了检查,在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写下总结自己思想历程的整风笔记。
张闻天在整风笔记中,有一段写及自己取代博古成为中共中央负总责的客观背景,写得那么富有自知之明,那样深刻自我解剖,是很不容易的:对于我个人说来,遵义会议前后,我从毛泽东同志那里第一次领受了关于领导中国革命战争的规律性的教育,这对于我有很大的益处。但因遵义会议没有提出过去中央政治上的路线错误,而且反而肯定了它的正确,使我当时对于我自己过去的一套错误,还很少反省。这在毛泽东同志当时只能如此做,不然我们的联合会成为不可能,因而遵义会议不能取得胜利。为了党与革命的利益,而这个利益是高于一切的,毛泽东同志当时做了原则上的让步,承认一个不正确的路线为正确,这在当时是完全必要,完全正确的。这个例子,可以作为党内斗争一个示范来看。
在遵义会议上,我不但未受打击,而且我批评了李德、博古,我不但未受处罚,而且还被抬出来代替了博古的工作。这个特殊的顺利环境,使我在长久时期内不能彻底了解到自己的严重错误。如此坦诚,如此冷静,张闻天自以为是“被抬出来”的,也就主动地从“负总责”的地位上退了下来。张闻天写好整风笔记后,即送毛泽东过目。毛泽东看罢,到张闻天的窑洞里来,对他说:“我一口气把它读完了,写得很好。”程中原:《张闻天论稿》,第三十九页,河海大学出版社一九九○年版。
第八部分:党的领袖凯丰制定宣传毛泽东的计划
就在毛泽东出任中共中央政治局主席兼中央书记处主席不久,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主席团提议解散共产国际。其原因是“为适应反法西斯战争的发展,并考虑各国斗争情况的复杂,需要各国共产党独立地处理面临的问题”。中共中央表示完全同意共产国际的提议,指出:“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斗争中曾经获得共产国际许多帮助,但是,很久以来中国共产党人即已能够完全独立的根据自己民族的具体情况和特殊条件决定自己的政治方针、政策和行动。”由于共产国际所属三十一个支部和组织均同意解散共产国际,主席团正式决议解散。
出于共产国际解散而更需要宣传自己的领袖的原因,这时毛泽东已坚实地奠定领袖地位并已正式担任中共主席,再过些日子便是毛泽东五十大寿——一九四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于是,出于中共中央宣传部本职工作的考虑,凯丰正在他的窑洞里制定宣传毛泽东的计划。凯丰,在遵义会议上激烈地反对过毛泽东,这在陈云手稿中有着明明白白的记载:“凯丰同志不同意毛、张、王的意见。”在扎西,当张闻天传达了遵义会议决议,凯丰当众宣称:“谁正确,谁错误,走着瞧!”不过,凯丰的可爱之处,也正在这里——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据他自云,“顶牛顶了两个月,就转过弯来了”!他在《何克全(凯丰)自传》中,曾这么写及:因当时对过去中央苏区所犯错误还不了解,在遵义会议上坚持了错误的方向。现在想起来是幼稚可笑。经过中央的批评,在很短的时期内就了解了自己的错误(大约二个月光景)。在威信的干部会时,就实行了对自己错误的初步批评。
在红军第二次回遵义时,党中央派凯丰到九军团工作。不久,凯丰被任命为中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在毛泽东和张国焘的斗争中,凯丰明确地站在毛泽东一边。为此,凯丰的一篇文章,曾使张国焘大为光火。张国焘在《我的回忆》中写及:午餐时,我的秘书长黄超将一份中共中央出版的《布尔什维克报》给我看。这份油印的刊物是中央到懋功后的第一次出版物,刊物上第一篇文章便是中共中央宣传部长凯丰(应为副部长——引者注)所写的《列宁论联邦》一文。这篇文章的大意说,列宁曾反对“欧洲联邦”,因此西北联邦政府是违反列宁主义的;再则这个所谓西北联邦政府,也违反了中共中央的苏维埃路线,在此严重关头,居然提出西北联邦政府的名义,无异否定中华苏维埃共和国。
我看了这篇文章,非常生气,我知道中共中央一到懋功就赶着出版《布尔什维克报》,发表反对我的见解的文章,这决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我推测一定是中共中央曾经开会慎重商讨,决定“反对张国焘的机会主义”,才会由凯丰署名发表这篇文章在批判张国焘时,凯丰也是打头阵的。一九三七年二月二十七日,他完成近三万言的《党中央与国焘路线分歧在哪里》。他在延安作长篇报告,从十四个方面系统批判张国焘。这样,凯丰一九三七年八月在陕西洛川县冯家村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史称“洛川会议”)上,当选为政治局委员(遵义会议时他还只是政治局候补委员)。如今,在《毛泽东选集》第三卷的《反对党八股》一文中,可见到第一句话便是:“刚才凯丰同志讲了今天开会的宗旨。”那是指毛泽东一九四二年二月八日在延安干部会上作《反对党八股》报告时,大会是由凯丰主持(顺便提一笔,“党八股”一词是张闻天首创的)。此时,凯丰着手制定宣传毛泽东、庆贺毛泽东五十大寿的计划。毛泽东见了凯丰的宣传计划,于一九四三年四月二十二日写了一封信给凯丰:生日决定不做。做生日的太多了,会生出不良影响。目前是内外困难的时候,时机也不好。我的思想(马列)自觉没有成熟,还是学习时候,不是鼓吹的时候;要鼓吹只宜以某些片断去鼓吹(例如整风文件中的几件),不宜作体系去鼓吹,因我的体系还没有成熟。《致何凯丰》,《毛泽东书信选集》,第二百一十二页,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三年版。
毛泽东此信,表明他的头脑是清醒的,一是不搞他的“五十大寿庆贺”;二是“自觉”他的思想“没有成熟”。
第八部分:党的领袖王稼祥第一个提出“毛泽东思想”
毛泽东信中提及的“我的思想”、“我的体系”“不是鼓吹的时候”,是因为已经有人在提“毛泽东同志的思想”、“毛泽东同志的思想体系”。最早提出这一概念的是中共的一位理论工作者,名叫张如心。他在一九四一年三月出版的《共产党人》杂志上,发表《论布尔什维克的教育家》一文,提出党的教育人才“应该是忠实于列宁、斯大林的思想,忠实于毛泽东同志的思想”。一九四二年二月十八日、十九日,张如心在延安《解放日报》上又发表《学习和掌握毛泽东的理论和策略》一文,提出毛泽东的理论是“中国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同志的理论和策略正是马列主义理论和策略在殖民地半殖民地封建社会中的运用和发展,毛泽东同志的理论就是中国马克思列宁主义。不久,陈毅在为纪念中共建立二十一周年而写的《伟大的二十一年》一文中,提及了毛泽东的“思想体系”:毛泽东同志领导的秋收起义,辗转游击湘赣粤闽四省之间,进行苏维埃的红军建议,进行实地的中国社会的调查,主张以科学头脑、科学方法对待马列主义中国化问题,主张世界革命的一般理论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有了更具体完整的创获,正确的思想体系开始创立。也就在陈毅的文章发表的同时,一九四二年七月一日《晋察冀日报》头版以醒目的标题刊出社论:《纪念七一,全党学习掌握毛泽东主义》。
社论是由社长兼总编邓拓亲自撰写的。社论说:中国共产党所以能够领导二十世纪中国民族解放与社会解放的伟大革命斗争,所以能够成为政治上组织上思想上全面巩固的广大群众性的坚强有力的布尔什维克党,就因为有了毛泽东主义。社论指出,毛泽东“在其理论与实践中,有着许多新的创造,给了马克思、列宁、斯大林的革命理论以更进一步的具体化与充实,使之更加适应于中国与一切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革命的新的历史条件”。
社论还说,“毛泽东同志领导了反对一切机会主义的错误思想斗争,从陈独秀的右倾机会主义一直到苏维埃运动后期的‘左’倾机会主义。在这些斗争中巩固了党和党的正确路线,同时更加确立了毛泽东主义的科学思想方法”。社论号召“深入学习掌握毛泽东主义,真正灵活地把毛泽东主义的理论与策略,应用到一时一地的每一个具体问题中去”。一年之后,在中共二十二周年诞辰即将来临之际——一九四三年六月下旬,王稼祥和妻子朱仲丽刚吃过晚饭,听见警卫员前来报告:“毛主席来了!”毛泽东住的窑洞与王稼祥住的窑洞离得很近,他和江青朝这边走过来。王稼祥和朱仲丽赶紧迎上去。王稼祥的窑洞门口,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凳,四个人就在那里坐了下来。据朱仲丽回忆,那天四个人聊了几句之后,毛泽东便说明来意:“建党的二十二周年快要到了,抗战六周年也快到了,你能不能写一篇纪念文章?”王稼祥当即一口答应下来。于是,毛泽东跟王稼祥谈了起来,谈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谈抗日战争,谈了很久。毛泽东和江青走后,王稼祥就开始忙起来。朱仲丽记得,王稼祥那几天一直在思索,在写写勾勾。大约经过一个星期,王稼祥终于写出一篇七千多字的文章,标题为《中国共产党与中国民族解放的道路》。王稼祥的文章,详细回顾了中国共产党二十二年的历史,指出这“也是寻找、确定和充实中国民族解放正确道路的历史”。论述中国共产党的二十二年历史,大致上就是毛泽东那天跟他一起研究的内容。
然而,王稼祥对这二十二年的中共党史加以概括,明确地提出了“毛泽东思想”的概念——已不再是“毛泽东同志的思想”,也不是“毛泽东主义”。王稼祥把“毛泽东思想”作为一种理论体系,加以论述:中国民族解放整个过程中——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正确道路就是毛泽东同志的思想,就是毛泽东同志在其著作中与实践中所提出的道路。毛泽东思想就是中国的马克思列宁主义,中国的布尔塞维克主义,中国的共产主义。
它是创造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它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中国的发展,它是中国的共产主义,中国布尔什塞维克主义。以毛泽东思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主义,是以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为基础,研究了中国的现实,积蓄了中共二十二年的实际经验,经过了党内党外曲折斗争而形成起来的。王稼祥写毕,把手稿交给警卫员张志,让他送到毛泽东那里。又是傍晚,毛泽东从他的窑洞来到王稼祥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