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赶紧的从外间拿来了灯笼照亮,又进来两个丫鬟一起服侍他穿衣,顾不得梳洗了,哆哆嗦嗦出了院子,来到前门会客厅,果然见到宫廷一个太监,一脸焦急在等着,见到他,急忙上来,道:“老太医,不得了了,小公主只怕是,不成了!”
孙用和老迈的身躯晃了一晃,差点软倒,身后丫鬟赶紧上前扶住他。孙用和努力把两脚站稳了,轻轻推开丫鬟,晃了晃脑袋,问道:“究竟……究竟怎么回事?”
“小公主晚上又服了一剂老太医您开的药,又出了一身汗,可是却把热给勾起来了,一直烧得额头滚烫,全身跟热水里捞上来的似的,手脚开始抽个不停,而且开始呕吐,四肢冷得跟冰块似的,翻着白眼不停说胡话。把娘娘急得直掉眼泪,让你赶紧进宫救治!”
“快,快走吧!”子用和踉踉跄跟着太监往院外走。孙奇和孙兆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他巳经乘马车治病皇宫去了。
孙兆听了老爷子丫鬟所言,顿时面如死灰,呆在当场,好半天,跺脚嚎哭道:“天亡我也!”
马车来到皇宫,因为情况紧急,匆匆检查之后,马车径直进了内厅,一直来到皇后娘娘寝宫门前。
孙用和白发苍苍,都不及梳理,拎着一口出诊药箱,跌跌撞撞进了院子,来到寝宫门口。
现在天还没有亮,而天不亮之前的黎明是最黑暗的,可是,这会子寝宫前却灯火辉煌,无数的宫女太监一个个屏住呼吸,站在那里低着头,深秋的夜巳经颇有寒意,不知道是冷还是紧张的,有不少在簌簌发抖。瞧见孙用和进来,脸上都浮现出了同情怜悯的神情,好象看见一只老绵羊,正在走向屠宰场。
孙用和进到屋里,皇后抹了一把眼泪,忙起身迎上来道:“你快看看吧,小公主这是怎么了?”
孙用和强作镇定,做床前坐下,诊查之后,小公主果然是除了手脚冰凉之外全身高热,不停抽搐,两眼翻白说胡话。
这些症状,果然跟昨日孙儿孙永泽(叶知秋)所言一致!他便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泽儿所说的,却是对的不成?
见他低头沉吟不决,脸上阴晴不定,皇后娘娘急声道:“怎么样?要不要紧?”
此刻孙用和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治了无数风寒表证,从来没有遇到过的这样的坏证,当然,除了先前的二皇子,便是现在的永康公主,怎么最不能出事的两个病案,偏偏就出事了,而且一出就是大事,二皇子已经死了,小公主现在又出现这等危症,这么怎么办?
现在出现的坏证,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不知道该怎么治才好,难道真的要按照孙、儿开的方子医治不成?
正在他思索对策之时,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可是他停在耳朵里,无异于又响了一个炸雷,一一官家来了!
孙用和急忙翻身跪在地上,磕头道:“臣叩见官家!”
来人正是宋仁宗,四十多岁年纪,三缕黑须飘在下颌,目光阴冷,盯着孙用和:“小公主病情到底如何?”
“很危重。”
“你还能治吗?”
这句话若是平时,孙用和会笑出声来,医术到了他这个地步,可以说没有治不了的病了,但是,二皇子本不该出现问题,却离奇暴毙,现在小公主好端端的伤寒又突然出现坏证,生命垂危。连着给两个皇家子弟治病都出现了大冇麻烦,而且小公主更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病证,这恐怕也是误治导致的。
他不仅开始怀疑相信自己的医术,也忿怒为什么老太爷要这么对自己。现在面对官家的质问,他都不敢点头说能治。
仁宗瞧出了他的茫然无措,袍袖一拂,道:“无能之辈!还不退下!”
孙用和一颗心沉到了底,他知道,官家性情宽hò,待人随和,从不轻易呵斥臣民,现如今竟然骂自己冇是“无能之辈。”可见其内心伤痛震怒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这也难怪,宋仁宗承袭了宋朝皇帝的悲剧,儿女是养一个死一个,不仅三个儿子死了,前后生了十来个女儿,也大部分都病死了。这个永康小公主的名是宋仁宗取的,希望她能永远健康,可是,他现在眼睁睁看着小公主又要病死在自己面前,而号称太医之首的侍御医竟然束手无策,再想起这孙用和治死二皇子的案子,他一次次经受丧子之痛,虽然生性纯hò,但是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气,由不得他怒气勃冇发,脱口呵斥出来。
孙用和额头冷汗淋淋,站起半步,想着这一去,只怕就等着下狱上刑场了,无论如何不能放过这最后的机会,他脚下一软,咕咚又跪下,磕头道:“启禀官家,臣一能治!”
官家怒月道:“你能治?那好,你倒是说说,小公主得了什么病?这又是何证?”
宋朝官家很多都懂医,这仁宗官家也是如此,对于小公主出现的坏证如何辩证,孙用和没有见过自然不知,但是,如果胡乱说一通,骗不过仁宗,那可就是欺君之罪,抬眼偷瞧,只见官家目光中满是怒火,眼看着再不回答,便要引发他的暴怒了,想也不想,道:“小公主的病,乃是…乃是…乃是…伏暑!”
此言一出,连他自己都下了一跳,怎么把孙儿孙永泽的那个所谓新理论的话说出来了?想必是昨日孙儿强调提醒的结果,他一直在嘀咕这什么新理论,而自己又有意无意思索,脑海里印象很深了,情急之下,竟然脱口而出。
“伏暑?”仁宗自然没有听说过,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病证?”
第90章树倒猢狲散
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孙用和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道:“伏暑是……是一种温病,是不同于伤寒的病,由新感3动而发,不是单纯的风寒外感,不能一汗而解,而且,伏暑病最忌的就是发汗,因为发汗会劫津夺液,内伏暑湿之邪肯定会化火,便会出现现在这种里热伤阴的坏证。”
孙用和张皇之下,便把昨日叶知秋所说的话结结巴巴地复述了出来。
这套理论上一次孙用和曾经说过,也正是因为这套不为人知的理论,加上对孙用和侍御医的敬重,所以官家才下旨准许延长一个月,让他证明温病不同于伤寒,现在又听他搬出来这一套东西来,皱眉想了想,道:“你既然知道小公主得的是什么伏暑温病,而这种病又不同于伤寒,而用伤寒方会出现坏证,那你为什么还按伤寒用方?”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孙用和老脸涨得通红,这当口上不敢乱编,否则一旦被官家看出破绽,那欺君之罪便是坐实了,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道:“其实,这些理论,是老臣孙儿想出来的,昨日回家,老臣说了小公主的病,孙儿便说这是伏暑,还说绝不能按照伤寒医治,否则会出现现在这种坏证。当时老臣不以为意,依旧按照伤寒医治,想不到,果然出现了坏证。这才信了孙儿所言是真。”
“你子儿可有方子医治?”
“有!”孙用和抹了额头一把冷汗,忽又想起那方子放在了桌上,不曾带来,正要说回去取方,仁宗却又接着冷冷问道:“你孙儿多大了?”
“十五岁。”
“师从何人?”
“老臣二子孙兆。”
仁宗勃然大怒:“一个十五岁的黄毛小儿,还是你的徒孙,能比你这白头太医懂得还多?你竟然相信徒孙的辩证,还想用他的方子给公主医治,你,你竟然拿一个学徒狂言来戏弄朕!孙用和,你,你这老匹夫,到底意欲何为?!”
仁宗声震四壁,屋中众人各个脸上变色,把头埋得更低了。
孙用和更是面如土色,磕头不己:“老臣该死,老臣也不相信此言的,只是,只是小公主的病,的确出现了孙儿所言的症状,这才斗胆说了出来…”
“行了!”仁宗咆哮声震四壁,“滚!给朕滚出去!”
孙用和哆哆嗦嗦,连出诊箱都没有拿,出到寝宫廊下,便听到身后官家怒不可遏的吼声:“废物!废物!白养了一群没用的饭桶!还不赶紧去另叫太医来!傻站着做什么?”
孙用和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下了台阶,踉踉跄跄出到院门外,爬上了马车,也不知道是怎么到了家里。车把式回头道:“老太医,家到了。”孙用和却连挑起车帘的劲都没有了。
车把式见着势头不对,赶紧下车搀扶他下来,一边大声叫了门房过来,搀扶老爷进去。
门房见老太爷孙用和冇面如死灰,全身筛糠一般,惊得慌了手脚,忙不迭地抬来了门房的一张硬木椅子,搀扶他坐下,几个人抬着往里走,另有人飞奔着跑进去叫人。
抬到垂花门前时,里面已经出来了一大伙人,哭哭啼啼,呼天叫地的,围拢过来,却是孙奇夫妻还有孙兆夫妻等人,自然还有叶知秋。
孙奇见老太爷目光呆滞,便知道不好,赶紧急呼道:“父亲!父亲!”
孙用和半点反映都没有,嘴里只是喃喃的却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孙兆扭头对跟着来的内宅女仆们呵斥道:“还不赶紧的把老太爷接过来,送到屋里去!等在那做什么?”
一众丫鬟婆子这才七手八脚的把老太爷接过来,抬到了药香堂,放在床榻之上。
孙兆见父亲孙用和这幅摸样,早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跺脚长叹:“罢了!没指望了!”
孙奇在床边坐下,提腕诊脉望舌,道:“都不要哭了,也不要吵闹!老太爷这是受到过度惊骇恐惧,气机絮乱,神志不清,好生歇息一会,应该就能恢复。
果然,过了好半天,孙用和这才长长吐了一口粗气,孱弱地叫了一声:“奇儿!”
孙奇急忙欠身道:“父亲,儿子在这里。”
孙用和苦语的双目慢慢转动,落在了孙奇身上,还没说话,已经是老泪纵横:“不成了……”不成了……竟是一败涂地!”
孙奇眼圈也红了,握着孙用和的手道:“父亲不必太过揪心,须得好生静养,宫中还有皇后娘娘,不会有事的!”
“娘娘?
只怕这一次,连娘娘都不护着了!”
孙奇又好生安慰了一番,让他好生歇息,吩咐众人都退出去。
没想到,祸事接踵而来!
下午,孙府突然来了一队御林军,将整个宅院团团围住,一个太监昂首挺胸进来宣旨,孙奇搀扶老太爷孙用和起来接旨,圣旨很简单,只是禁止孙家人随意出入,仆从和旁系亲属无关人等可以自行离开,孙家直系亲属则要留在宅里等候官家的进一步旨意。
孙用和勉力问了传旨太监,这才知道,他走之后新找来给小公主治疗的太医,就是主持孙家案子的太医林亿。他看过之后,只说成了不治坏证,只能用药拖延,只怕到头来还是无力回天,最多也就能熬个三五日了。皇后娘娘当场哭昏过去,而官家震怒,这才下了这道圣旨。
听罢,老太爷整个人都傻了,片刻,嘴角泌出一道鲜血,全身直挺挺往后就倒。慌得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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