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张军师认得劣徒?”神农心中虽惊,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也许。”张盈一双美目凝视着这道背影,等到这道背影转过身来,她微微失望地“哦”了一声,却对此人产生了更浓烈的兴趣。
她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如果见过,她就绝对不会放过!她从那张略带油烟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满不在乎的气质,似笑非笑,眼带忧郁,虽然算不上俊美,却有一种撩人心扉的男人魅力。隐约之中,她似乎又看到了昔日的恋人,目光在瞬间变得如雾般扑朔迷离。
是的,这人当然就是纪空手,也只有像纪空手这样被补去石异力改造过的男人,才能够吸引住张盈这等欲海娇娃的目光。
“我想这位夫人一定是认错人了。”纪空手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来者是张盈,但他却不知张盈对他的熟悉感是其体内的补天石异力。当日他在船上用补天石异力将张盈的天颜术破去,其补天石异力尚滞留于张盈体内,故此两气相吸,使张盈对他有种特别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的易容术很难被人识破,此刻与其在她的面前刻意掩饰,倒不如坦然相对,毕竟张盈阅人目力十分惊人,如果作伪,定难逃过她的视线。
张盈的俏脸一红,赵岳山故意怒斥道:“小子无礼,张军师虽然年纪不小,却仍是未嫁之身,你怎么可以‘夫人’相称?”
张盈眼中泛出一丝恨意,一闪即没,冷哼一声道:“不知者无罪,我可没有计较,又何必劳烦赵总管操心?喂!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她这后面的一句话显然是问纪空手,倒把赵岳山晾到了一边。
纪空手不慌不忙地道:“小人姓丁,名纪,师从神农先生已有数年时间了。”他以丁衡之姓为姓,以自己之姓为名,表示不忘丁衡提携之意。
张盈嘴上念叨了一遍,突然发问道:“你刚才炒的是一道什么菜?”
“油爆花生。”纪空手道。
“怎么寿宴之上会有这种菜?”张盈微一皱眉道。
“此菜虽然平常,亦是市井常见之物,但要将他做成一道上席菜肴,又岂是容易之事?油爆花生,讲究的是色泽金黄,香酥可口,清脆生香,口感适中。小小的一道菜肴,却有十九道工序,若非厨道中人,又怎知内中艰辛?”纪空手娓娓道来,丝毫不显呆滞,说话举止之中,隐现大厨风范,便是神农听了,亦是连连点头,暗自叹服纪空手的记忆力与悟性。
张盈依然不动声色地道:“油爆花生会有十九道工序,何不说来听听?”她丝毫不觉厌烦,一一相询。
这是她一惯的行事作风。她总认为,一个奸细,往往都注意到一些大的枝节,却会忽略一些微不可察的细节,惟有从细节上入手,才能发现奸细的破绽。但若你从一些大事问起,这些问题几经奸细琢磨,已是天衣无缝,更能自圆其说,你是很难从中找出破绽的。
纪空手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第一道工序,在于选料。虽是一碟花生米,却必须是产自关中沙地的红皮花生,个大心圆,颗颗均匀,这样方能入菜;第二道工序,将选料出来的花生在深寒井水中浸泡一个时辰,然后滤水备用;第三道工序,则是选油……”他一一说来,谈到油温、控火、下锅时机等等事宜,一气呵成,宛如行云流水。说到最后时,他才顿了顿,道:“翻炒时需用滚云勺,这样才能让花生受热均匀,炒至第三十七勺时,起锅离火,滤油装盘,不可有一点停顿时间,否则花生必然焦黑。但若提前起锅,花生便带一丝生味,算不上是炒货上品。”
张盈微微点头,似乎非常满意纪空手的回答,神农见状,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但是张盈正要转身之际,陡然眼芒生寒,厉声问道:“你刚才一口气说了三百六十九个字,却气息悠长,不见呆滞,可见内功不弱,以你这样的身手居然安心来做厨子,若无不良居心,又作何解释?”
此话一出,赵岳山与神农俱都失色,张盈身后的一帮随从更是拔刀逼上,形势危急,刻不容缓,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张军师能看出小人的身手,眼力果然高明。不过神农门下,要想找出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实在太难,不信请问神农先生。”纪空手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地答道。
神农先生赶忙道:“这是我家传的内功心法,凡我门下,入门必修,只是为了发扬厨艺,绝无与人争胜之心。”
张盈奇道:“内功心法难道还与厨艺有关?”
神农先生道:“厨艺一道,讲究繁多,若无内力,单是掌锅颠勺便极难掌握,又怎能谈得上厨艺高明呢?此事还请张军师与赵总管明鉴!”
张盈不再说话,所谓隔行如隔山,她对此道一无所知,也就不好乱加妄断,而且她对纪空手确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便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放过了他。
等到张盈与赵岳山离开膳房,纪空手这才缓松了一口大气,叫了声:“好险!”发现自己的内衣俱已湿透。
“纪少这招‘意形留神’真乃达到易容的最高境界,如此险中求胜,今夜盗取登龙图,我们必定成功!”神农笑了笑,拍了拍纪空手的肩头道。
“那我们可得好生计划一下才是,今夜的相府,无异于龙潭虎穴,只要我们稍有不慎,恐怕就会全军覆灭!”纪空手目光一闪,显然意识到了任务的艰巨。
“你不必担心,今夜的行动我已经计划好了,赵岳山刚才通知了你,今夜凡是上到登高厅的每一道菜肴,必须要试菜之后方可上席,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摸清厅中的形势,再伺机下手。只要刺杀得了赵高,登龙图便不难到手。”神农看了看四周的动静,悄然说道。他的脸上沉稳无比,似乎对事态的发展已经胸有成竹。
纪空手脸上不见动静,心中却暗吃一惊,与神农敷衍几句,见到守卫前来,各自散开。
时间在等待中一点一点地过去,随着夕阳西下,渐渐消失,暗沉的夜色终于降临。今夜虽无星月,但在相府内已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处处笙歌响起,车水马龙,热闹一片,以一场寿宴为名的大决战终于徐徐拉开了帷幕。
△△△△△△△△△七月初二,夜,咸阳城中赵高相府。
将近酉时,相府之外的广场上,车马列队而立,足有千驾之多,人声鼎沸,凡是咸阳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到来,更有些人知道二世皇帝胡亥要亲来道贺,都想目睹帝君龙颜,无不趋之而来,整个气氛显得异常热闹。
相府内外点起了万盏大红灯笼,灯笼之上写有“寿”字,愈发突出了喜庆的氛围。过道园林都有千姿百态的各色灯饰,更加增添了不少辉煌的气派。
但是热闹之余,却不失有度,在乐白与格里的统领下,暗杀团武士与亲卫营的战士俱已到位,形成了非常严密的戒备态势。胆小之人见之,已是战战兢兢,有心人见之,不免在心中有所揣度,但更多的人却不以为意,认为相府守卫,自当如此,一切尽在情理之中。
由大门而入,宾客虽然鱼贯不绝,但一切接待均是井井有条,丝毫不显乱迹。来宾各按自己的身分,由专人引领,分别进入了一主二辅的三座大厅。
当中一厅面积最小,但设置最为豪华,与两边辅厅相距数十丈远,却高高在上,只可由上俯瞰,辅厅中的人却根本看不到主厅动静,厅上有匾,匾名“登高厅”。既有登高而望之意,又可作“登高一呼,四方响应”之解,由此可看出赵高的狼子野心。
登高厅所设宴席只有寥寥数桌,虽显空旷,但桌与桌之间的间距有度,显示着每一桌宾客身分地位的差别。若非是王侯将相一类的人物,只怕是没有资格居坐其中的。
沿登高厅向两边而建的,正是两座辅厅,辅厅面积极大,各设五百席,可容下数千宾客。三厅之间,有一块偌大的空场,搭置木台,成为了龙虎会的演武场。三方宾客俱可在喝酒作乐之余,欣赏到高手之间演绎而出的龙争虎斗。
韩信在台下的一方席上入坐,手抱一枝梅,闭目养神,丝毫不为外界动静所惊扰。他并不担心自己是否能夺得魁首,登上登高厅。因为赵高既然有言在先,想必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他倒是一心想看看纪空手何以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从胡亥的身上盗走登龙图。
他虽然对纪空手一向很有信心,但看到眼前这种场面,不由得为纪空手担起心来,毕竟这是在相府府内,稍有闪失,的确是无路可逃,无处遁迹。
格里瞅了个空暇时间,悄悄来到他的身边,道:“你不必紧张,此事虽然事关重大,但若赵相没有把握,他也绝对不会贸然动手。”
他与韩信极是投缘,料其新手上阵,难免紧张,是以特来嘱咐几句,韩信知他心意,微微一笑道:“多谢将军关心,时某心中有数。”
格里见他神态如常,顿时放下心来,拍拍他的肩道:“若想成名,成败在此一举,不动则已,一动必要义无反顾,永不言退。”
“是。”韩信心中一凛,肃然道,这是格里杀人的经验之谈,的确是刺杀精华,韩信怎敢不听?格里巡视了一下四周的人群,其中不乏有跃跃欲试的战士,陡然间看到东面角落处的一条人影,心中一惊,咦了一声道:“怎么此君也到了相府?”
韩信循声望去,只见那人一身玄衣打扮,身材健硕有力,怀抱一杆长枪,在夜色映衬下仿如一个幽灵般挺立于那角落中。虽然看不清其面目,但观其轮廓,已有一股袭人的寒意油然而生,令人不寒而栗。
韩信刚要发问,倏觉那人抬头望来,一道如电的寒芒透过虚空,竟与自己的目光在空中相对,虽是一触即分,但是韩信只觉胸口一闷,仿佛感到有一股大力击中胸膛一般。
“此人姓扶,名沧海,乃南海长枪世家的传人。南海长枪世家一向少有人在江湖走动,他今日前来,已经是与长枪世家往日的行事作风大大不同。”格里似乎对江湖轶闻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他莫非亦是胡亥的手下?”韩信悄声问道。
“不可能,胡亥安排的高手已全在我们掌握之中,他们也绝对不会来争这份名头,倒是这扶沧海的枪法不弱,若他有心夺魁,只怕对你不利。”格里不由担起心来。
“若是如此,倒也再好不过。”韩信豪气顿生,大有与扶沧海一决高低之意。
格里摇头道:“赵相对你早有安排,岂能再容节外生枝?何况今日相府之内戒备如此森严,此人竟能避过众多耳目,闯入府内,单凭这份胆色与勇气,已足以让人不可妄生小视之心!”
韩信正待说话,忽见扶沧海从人群中而出,大步行来,他的步伐坚定有力,眼芒透出,直逼韩信面门。随着他的人每向前移动一分,带出的压力便随之增强一分,韩信昂头而视,不动声色,心中却感到一座山岳缓缓移来,给人以咄咄逼人的压服之势。
扶沧海走到与韩信相距三尺处方才站定,脸如严霜,眼中神光若电,半晌才道:“我巡视全场武者,今夜的龙虎会上能与我一战者,惟君而已。”
他言下并无太大的恶意,反倒对韩信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