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额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惧,眼芒闪动间,竟然在揣算他与纪空手之间的距离。
纪空手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他同样也对距离非常敏感,所以才会暂停攻势,因为他觉得就算巴额打算逃跑,在这样的距离之内,他有十足的把握将之击杀。
“我不认识你,但对你的大名却久仰多时,今日得见,真是幸会。”巴额的脸上挤出一丝谄笑,奉承道,举止神色间有些反常。
“你无须奉承于我,我只是觉得你是一个耿直之人,才给你这个机会,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纪空手皱了皱眉道。他的心里生出一丝厌恶,原有的几分好感也因巴额这一丝谄笑而荡然无存。
“你请问,你请问……”巴额连连点头,神态改变得如此之快,让人感觉到有什么阴谋。
“你何以会到大钟寺去?难道说大钟寺里有你要找的秘密吗?”这个问题一直悬于纪空手的心里,因为他知道,当世之中,能知晓登龙图秘密的人寥寥无几,除了自己与五音先生之外,只有刘邦、卫三公子、韩信三人知情。
五音先生与卫三公子既死,那么剩下的知情者就只有三个,如果巴额真的是为了登龙图宝藏的取宝之道而来,那他就只可能是韩信的人。
对于韩信,纪空手只要一想到他,心中就有撕肝裂肺之痛。大王庄一役,当韩信在他的背后刺出那无情的一剑时,他就知道,在他与韩信之间,将无情可言,因为他们已不是朋友!自那一剑刺出,他们就互为对方今生最大的宿敌。
巴额迟疑了一下道:“这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也许是无关紧要。”纪空手冷哼一声道:“而你则不同,也许它关乎到你的生死。”
“是吗?”巴额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笑,一改刚才的谄笑,又恢复了最初的冷傲道:“如果我不想说呢?”
纪空手为之一怔,似乎没有料到巴额的脸竟然说变就变,但他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刀柄道:“你可以试试看!”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已多了一股霸气,意志坚定,似乎不为任何形势而转移。当五音先生死后,他有所消沉,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后,他又重新振作起来,因为他突然悟到,五音先生死的是否有价值、有意义,全在于他能否有所作为。他若想报答五音先生的知遇之恩,惟一的办法就是将其忘掉,开创出属于他自己的大场面。
如果将纪空手的这种认识比作是他思想上的一次大爆发,一种升华,那么五音先生的死也许就是这场爆发之前的阵痛。没有这种阵痛,就绝对没有这场爆发,纪空手的命运因此而出现转折。
纪空手似乎感受到自身的这种变化,并不觉得有半点意外,对他来说,他已把昨天所发生的一切都看成是一种化茧成蝶的蜕变,当质发生量变,一切也就随之而生了。
这种变化还体现在他对武道的重塑,强大的自信使他突破了过去的思维空间与模式,登高一步,从而窥得了武道极处的某些玄机。当他面对巴额、手握长刀之时,他似乎已不再把自己定位为一个高手,而更像一个王者,自然而然便透发出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也许,五音先生的死是一个契机,它就像是一束火花,点燃了纪空手体内不尽的潜能与激情。纪空手之所以能成为武道中罕有的奇才,更在于他总是能够抓住属于自己的每一个机会,无论这个机会是好是坏,他总是能将它引入正确的轨道,加以利用。
巴额不明白发生在纪空手身上的一切,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站在纪空手的面前,就像面对着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山。不过,他对自身的修为相当自信,所以他始终认为自己可以安全地逃出纪空手的捕杀范围。
这就是他脸上表情变化的原因,奉承别人、低声下气并非他的本性,但有时候为了生命,他也能委屈自己。
于是,当纪空手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巴额不再犹豫。
“呜……轰……”
风雷声响起于旋动的枪锋之中!
巴额的出手,更像是六月天的飞雪,突然、隐蔽,出乎纪空手的意料之外。
纪空手没有退,而是面对这凛然的枪锋迎前。
只迎前了一步,离别刀已斜出,幻起了一幕亮丽的刀弧。
纪空手的眼中已尽现寒芒,杀机毕露。既然巴额选择了死路,他只有成全。
“叮……”刀芒与枪锋一错之间,枪锋在巨力的挤压下突然炸裂开来,一缕轻烟漫出,与无数寒芒交织一起,若暗云般袭射向纪空手。
这显然是巴额的精心之作,在纪空手气势全盛的时候出手,无疑可取到突袭之效。
纪空手的眼中顿时闪现出一丝惊诧,没有料到巴额的长枪还设置了如此精妙的机关,这使他出现了一丝犹豫。
他无惧于这些寒芒,却惊惧于这股伴随寒芒而来的轻烟。这股轻烟一出枪锋,迅即向虚空蔓延,刹那间弥漫了整个空间,影响了纪空手的视线。
纪空手无法判断这轻烟中是否有毒,惟一的办法就是闭住内息,同时跃身闪避。
“呼……”在闪避的同时,他的飞刀陡然飞出,如一道撕裂云层的闪电,破入烟尘之中。
目标,就是烟尘的最浓处。
然后人随飞刀之后,闯入迷雾。
纪空手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巴额逃脱,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他也必须做到这一点!
当他冲前数步之后,迷雾已在身后,可是眼前只有连绵不绝的灌木,却哪里寻得巴额的人影?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忍术?”纪空手陡然一惊,蓦然想起五音先生曾经向自己提及的东海忍道。
原来在东海的众多岛国中,于战国初期出现了一股神秘的武林势力,人数不多,但其内功心法及搏击之道与中原武学大相径庭,被中土武者视为旁门左道。
但它能屹立江湖百年之久,自然有其生存之道,门下弟子更是凭借着其独门的武学修为与独树一帜的搏击变化涉足江湖,为世人瞩目。因其善于隐蔽,精通逃遁之道,来去突然,行迹诡秘,又被人称为忍者,而忍者所用的一切技艺,是为“忍术”。
纪空手之所以有如此联想,实是因巴额的逃生手段有忍者之风,这使他心惊之下,惟有静心以对,让自己的灵觉去感知十数丈范围的一切动静。
他相信自己的灵觉,更相信自己的实力。忍术虽然神秘诡异,但只要它是来源于武道,就绝对会有迹可寻。
他要做的,就是去伪辨真,撕开忍术的一切伪装,还原于它本来的面目。
不过三息的时间,他终于发现在数十丈外的灌木林中,有一丛灌木如波浪起伏,迅速地向前飘移。虽然此刻无风,但要发现这点异状的存在实是不易,以纪空手的目力,也是花费了极大的精力才有所察觉。
“嗖……”这只能说明,巴额采用的方式是土遁术,幸好纪空手对于此道并不陌生,是以没有犹豫,飞身追去。
那突起的灌木移动极速,就在纪空手踏步追出的刹那,土泥炸开,巴额满身泥土地纵身而出,便要飞掠而去。
“轰……”巴额的身形刚欲掠起,突然在他周围的几丛灌木炸裂开来,尘土散尽后,却见巴额颓然倒地,在他的身边,站有三人,正是车侯、土行与水星。
纪空手又惊又喜,快步上前道:“你们怎会出现在这里?”
车侯一声唿哨,便见湖中心现出一条船,缓缓向这边驶来。
“我们已在忘情湖上呆了数日,就是在琢磨如何才能自这百尺水下取出登龙图的宝藏。正巧碰上你和这人缠斗,所以就赶过来瞧瞧。”车侯微微一笑,向四面张望片刻,讶然问道:“怎么不见先生与乐道三友?”
纪空手神色一黯道:“先生已去了。”
车侯浑身一震,回头与土行、水星相视一眼,掉过头来笑道:“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纪空手摇了摇头,目光望向上庸方向的那块天空,沉默半晌,才幽然而道:“我没有开玩笑,就算是开玩笑,我也绝对不会拿先生作为对象。”
他的脸上肌肉一阵抽搐,扭曲成一种难看的线条,低声道:“这是一个事实!”
车侯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煞白,连连摇头道:“不会的,这是不可能的,这不是真的!”
他猛然扑了上来,抱紧纪空手的肩头一阵猛摇道:“你撒谎!在这个世上,谁也不可能杀得了他,就算是两个刘邦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他近乎是在嘶喊,利用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在他的眼中,五音先生不仅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恩人,更是他心目中的神,如果没有五音先生,就不会有今天的他与西域龟宗!像这样一位无所不能的神,又怎会死于他人的手上呢?
纪空手任凭他用力摇动着自己的身体,没有作出任何的阻止。他明白车侯对五音先生那份深深的感情,是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车侯喊得嗓音嘶哑。
“我们低估了刘邦的实力,所以陷入了他布下的死局之中。”纪空手缓缓说道:“但最致命的一点是,乐道三友本是问天楼安插在先生身边的奸细,所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车侯呆呆地望着纪空手异常冷峻的脸,早已是老泪纵横,连连摇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他心里已然明白,纪空手所说的是事实,假如乐道三友真是奸细,五音先生纵然是神,也未必能幸免遇难。
纪空手缓缓地将昨夜发生的一切讲述出来,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
“事情就是这样。”纪空手看了一眼已然无法动弹的巴额道:“然后我就遇上了他。”
他刻意隐瞒了自己整形的那一段,以及五音先生临别时的几句嘱咐,这不是他不相信车侯等人,而是有了乐道三友的教训,他必须有所保留。
他扶着车侯,保持着应有的冷静道:“我们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派人弄清上庸城此时的情况,设法将先生的遗体送回峡谷安葬。同时,我必须要知道这位巴额的背景与来历!”
车侯慢慢地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态,望着巴额道:“我认得他。”
纪空手奇道:“此话当真?”
“他的确叫巴额,是北域龟宗之主李秀树座下的七大高手之一,因北域龟宗与东海忍道门联婚的关系密切,是以他会一两手忍术并不为奇。”车侯说的很慢,却非常详细。
“可是他怎么会跑到上庸来,甚至出现在大钟寺?”这才是纪空手关心的问题。
“这我也不知道。”车侯摇了摇头道:“这个问题也许由他本人来回答更为合适。”
纪空手将目光转向巴额,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巴额的脸由红转青,呼吸急促,正是中毒之兆。
“怎会这样?”纪空手出手之快,在瞬息之间连点巴额周身数大要穴,以防毒性继续蔓延。
“我是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的。”巴额惨然一笑道:“因为死人是不可能开口的!”
话一说完,他的头已然垂下,一缕乌血缓缓地自他的嘴角处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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