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的疑心,当卓小圆一事发生之时,项羽理所当然就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纪空手看着窗外渐呈金黄的秋叶,眉间紧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那七名死士只怕已是尸骨无存了吧!”
张良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死者逝矣,惟有厚恤活着的人,才能表示对死者的敬意,我已拨出七千两黄金,七千亩良田,妥善安置了死者家属!”
“你办得好!”纪空手的眼神里透出一股森然的杀气,缓缓而道:“我们绝不能让死者在九泉之下流泪,更不能让范增的命活得如此富贵,二十万两黄金,七条人命,这样大的代价,只有让范增的头颅来偿还!”
“这一点也是我当时未能料到的。”张良颇有几分自责道:“我原想,以项羽历来的行事作风,又在气头之上,他是必杀范增无疑,但项羽这一次不仅不杀范增,而且活罪也免了,只是驱逐了事,这委实让人费解!”
“范增活着一天,对我大汉就多一天的威胁!”纪空手沉吟片刻,猛然回头道:“项羽既下不了这个手,看来只有我们代劳了!”
龙赓神色一凛,双手抱拳道:“就让我亲自走一趟吧!”
纪空手与张良相望一眼,同时笑了起来:“有龙兄出手,看来范增必死无疑了!”
他们的脸色显得十分轻松,这种轻松的情绪源自他们对龙赓的信任,此时的龙赓,剑术之高,已可排在天下前五之列,试问一个名士范增,又凭什么与之抗衡?
但红颜的神情却显得肃然,对龙赓叮嘱道:“范增此行不乏高手相随,但以龙兄的剑法,这些人未必是对手,虽无人看到过范增此人会武,但龙兄最好要多多留心为妙!”
龙赓深知红颜不喜多言,话一出口,必然有其深意,当下感激地道:“多谢小公主提醒,龙某谨记在心!”
他回头看了纪空手一眼道:“我这一去,公子内伤未愈,须得在王府内加强戒备,以防凤孤秦的事件再度重演!”
他这绝不是一句多余的话,事实上自凤孤秦事件发生之后,纪空手就料算到了凤孤秦的同党绝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还有动作,但一连过去了十几天,汉王府中竟显得风平浪静,这未免也太过反常了些!
但纪空手知道,任何反常的背后,都孕育着阴谋的产生,暂时的平静往往预示着更大风浪的袭击。
“你放心!”纪空手并未有如临大敌般的紧张,反而显得胸有成竹地道:“就算再来十个凤孤秦,我也不惧,因为,除了红颜之外,还有吕雉,有了这样两个女人,我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了!”
龙赓不禁哑然失笑,他的确忘了红颜,忘了吕雉,这两人一个是知音亭的小公主,一个是听香榭的当今阀主,名头之响,犹在自己之上,而她们的武功之高,也未必在自己之下,自己的担心的确显得有点多余了。
他大步而出,随风而去,一路卷起无数黄叶,如蝴蝶般在他的眼前翻飞,望着这美丽的秋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突然“格登”一下,似乎凭生一股莫名的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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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秋雨愁煞人。秋天,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季节,如深闺中的怨妇般让人琢磨不透。
早晨起来还是一个多雾的天气,到了午时三刻,天空中竟飘起了牛毛细雨,檐角传来“嘀嗒”之声,如佳人的眼泪让人心怀惆怅。
陈平与张良站立在纪空手的身边,在一张书案上,平铺着一张标示着许多曲线与文字的地图。
“这就是吕不韦所建百叶庙的平面图,从图上来看,整个建筑布局合理,设计精巧,并无出奇之处,但是此庙筑在骊山北端,地势险峻,沿千步梯而上,直达峰顶,作为宗族祭祀之用未免小题大做,也不利于宗族子弟行走,这是第一个疑点;第二个疑点是距百叶庙不过数百步,有一个水瀑,水量充足,常年不涸,但水流并未成溪成河,反而流经百叶庙并形成一个深水潭,不溢不涸,可见地下另有暗河,有了这两个疑点,我基本上可以断定,在百叶庙下的确另有玄机!”陈平显得非常自信,一讲到土木勘查,天下间能够胜过他的人,实在不多,是以纪空手与张良顿时兴奋起来。
“即使庙里另有玄机,找不到开启的机关也是枉然!”纪空手兴奋归兴奋,但在没有看到那四百万两黄金之前,他还不至于得意忘形。
张良已经去了百叶庙遗址,知道那里已是一片残垣断墙,到处是烟熏火烧的痕迹,是以对纪空手的话深有同感,不过他素知陈平深谙土木机关之术,便将一腔期望全部放在了陈平身上。
陈平沉思了片刻,道:“要找到开启的机关并不难,而且我也已经找到了,不过,如果我的判断无误,这机关已经失灵,有等于无,我们要想进入地下,恐怕还得另想办法!”
纪、张二人先喜后忧,看着陈平一脸的严肃劲,他们已然知道也许惟一办法就只有集中人力,将骊山北峰夷为平地,或许可以找到那四百万两黄金。
这个办法虽笨,也未必不可实施,征集数万民工,花上十年时间,终有一天可以找到宝藏,但纪空手未经考虑就一口否定,因为他心里明白,时间不等人,楚汉大战在即,他要用这四百万两黄金救急。
“坐在这里看图,还不如我们都去实地看看,说不定灵感一来,想出妙策也未可知!”纪空手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耽搁,当下与陈平、张良一道,率领数百名贴身侍卫赶往骊山。
数百铁骑冒雨而行,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赶到了骊山北峰脚下,纪空手抬眼望去,只见北峰足有千仞之高,古木森森,黄叶满地,有一种说不出的奇险。由山脚至峰顶,更有一条青龙蜿蜒盘旋,时隐时现,正是用大块青石铺筑的千步梯。
“且不说这百叶庙修得如此奇险,单是这千步梯,恐怕也得花上数十万银钱,无数人力。看来风传吕不韦富可敌国,竟然不是虚吹!”纪空手冷然一笑,面对这宏伟的建筑,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暴秦之所灭亡,其根源就在于富的富死,穷的穷死,百姓活不下去,当然就只有起来造反,所以有智者言,打天下易,治天下难,看来不无道理!”张良也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纪空手苦笑一声道:“其实说到打天下,这位智者的话未免有失偏颇。且不用引经据典,单看我们如今,内外交困,险象环生,打天下又何尝容易,一旦楚汉交战,还不知要死多少将士,多少百姓,所以这句话只能这样说——‘打天下难,治天下更难’,要想开创一个亘古未有的盛世尤其难啊!”
三人同行,拾级而上,数百名亲卫相隔十数步,紧紧跟随,绵绵细雨如丝如织,飘然落下,近看是雨,远看成雾,恰有一种诗一般的意境。
上了五百步梯,便是半山亭,亭子修得精巧美奂,三五株青竹,七八簇花卉,点缀得古亭平添一股雅趣。
“人要是有钱,想俗都不行。光造这么一亭子,别说钱,就是这份匠心,都了不得!”张良读着亭柱上的一幅对联,轻叹一声道。
纪空手站在亭中,望着满山古木,淡淡而道:“你这话说得对,‘雅俗’二字,其实正是有钱人用出来的,人若是没钱,吃饭穿衣,谈什么雅,谈什么俗,填饱肚子盖住屁股才是正事。记得我在淮阴之时,一连饿了三天肚子,实在没辙了,就去偷了人家的一条裤子,换了两个窝头吃,没有人想做贼,只是逼急了,想不做贼都不行!”
张良望着纪空手颇显激动的脸色,心中一动,寻思道:“他能以智计闻名天下,也许并非是因为他天赋奇高,天生的绝顶聪明,而是因他自幼生活在没有温饱的环境里,为了生存下去,逼得自己激发潜能罢了!”
他所想的一点不错,没有人天生下来就绝顶聪明,也没有人天生下来就注定是大富大贵,很多认识纪空手的人,都认为他的运气实在不错,但没有人天生下来就运气不错,运气的好坏,其实取决于个人的努力,如果纪空手不是自幼孤苦,出身市井,他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陈平听着纪空手说话,突然笑了起来:“我们现在算不算是贼啊?”
“当然不算!”纪空手也笑了:“黄金还没到手,我们当然不算贼,就算是,也应该是侠盗,劫富济贫的侠盗!”
“盗与贼难道还有什么不同吗?”陈平毕竟是富家子弟,对市井俗事了解不深,是以问道。
“所谓小贼,是指干那小偷小摸,偷鸡摸狗之事的人,根本上不了台面;而盗者,专干大买卖,出入王侯府地,进出官宦之家,所下手的对象,非富即贵,而像我们这种一出手就是四百万两黄金的人,应该算是大盗,巨盗,普天之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纪空手嘻嘻一笑道。
张良不禁莞尔,打趣道:“其实照我来看,公子乃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大盗,四百万两黄金固然让人眼花缭乱,又怎能比得公子从刘邦手中夺得这天下呢?”
三人无不大笑起来,笑声之响,竟引来阵阵回音,激荡山谷。
再上三百梯,所经地段,竟是从岩石之中开凿出来的路径,长约百米,宽却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石梯两边全是高达丈余的石壁,石壁上全是泛绿的青苔,在雨水的洗刷之下,渗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纪空手的心陡然一跳,似乎有一种不祥的征兆生起。
他说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自己何以会有这样的感觉产生,他只知道,这是一种非常真实的感觉,就像是一匹野狼总是能够嗅到危机一样,于人的本能。
他戛然止步,眼芒掠过两边石壁后的草木,茂密的枝叶如巨伞般撑在山石之上,仿如一头卧伏的巨兽意欲吞噬这天地间的一切。
心脉之伤复发,若非吕雉的听香榭一向以药石见长,又精心调理了一段时间,纪空手也许至今还卧床不起。但纪空手体内的补天石异力于天地灵气,取自然之道,合天地玄理,只要生机一日不灭,就丝毫不妨碍它的运转,是以,他依然保持着高手应有的高度敏锐,对任何危险都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预判能力。
他惟一顾忌的,是与高手的交战,一旦再有强劲的外力袭入他的经脉之中,就很有可能导致他的心脉断裂,生机尽灭,到那时,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当补天石异力运转一个周天时,纪空手的耳目开始扩张开来,十数丈内的一切动静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纪空手负手而立,一动不动,就好像天地混沌初开时他就在这千步梯上,与刚才那谈天说笑的嬉戏态度判若两人。
一动一静,在动静转换中显得如此自然,如此和谐,不现一丝转换的痕迹,单从这一点看,纪空手的确是领悟到了武道真谛。
他如孤松般站立于众人之前,静得如此彻底,是因为他需要心静,只有心静,他才可以用耳目去寻察潜在危机的来源。
然而,他失望了,他看到的是群山、细雨,听到是风声、雨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自然,就仿佛他刚才所产生的直觉,只是一种虚无的东西,好似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