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未必!”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众人一惊之下,循声望去,却见那位嚼着相思豆的年轻剑客已站了起来。
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气度雍容,自有一股威严的气质。当他站起来的时候,雌无常的眼睛陡然一亮,似乎这才发现对方竟是如此的潇洒,举止间透出一种风流倜傥的魅力。
“阁下高姓大名?”她虽是半老徐娘,但声音依然不失嗲劲,不失风骚,听得雄无常眉头一紧,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在下不过是一个浪迹江湖的浪子,四海飘泊,居无定所,是以从不以姓名示人。诸位若嫌称呼上有所不便,就叫我‘无名’吧!”面对双无常与连环五子咄咄逼人的目光,年轻人似乎浑然不觉,淡淡而道。
“敢问一句,无名兄弟孤身一人到此,莫非也是看上了这票买卖?”雌无常上前一步,媚眼乱抛,身如杨柳扭动着,透出万种风情,但她的手却一点点地伸向腰间的木钩……
“这票买卖价值数十万,的确是一桩惹人眼红的买卖。”无名笑了笑,却摇了摇头道:“但我却不是为此而来,我千里迢迢赶到这枫叶店,干的是杀人的买卖!”
“你是一个杀手?”雌无常面对对方如此冷静的应对,心头一跳,问道。
“不错!”无名冷漠地道:“我从不免费杀人,一条人命在我的手里,可值十万!”
他显得十分孤傲,说话间透着一股极度的自信,不知为什么,任何话到了他的嘴里,都让人觉得毫不夸张。
“你莫非看中了我们中间的某一个人?”雌无常的手已握住了木钩,冷冷地道。
“黑白府双无常与飞云寨的连环五子,的确是黑道上顶尖的人物,天下间想要你们的脑袋的人,纵然没有一千,亦有八百,不过,我看各位的脑袋距离十万之数,似乎都还差点!”无名此话一出,众人虽然听得并不入耳,但每一个人,都舒缓了一口气,悬着心顿时放了下来。
刚才还是一触即发的紧张态势顷刻间化为无形,楼上的气氛随之轻松了不少。
“这么说来,你杀你的人,我们做我们的买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金一微笑着站起来道。
无名却坐了下来,摇了摇头道:“金老大如果是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你们可知道,这票买卖的正主儿是谁吗?”
他这一问正好问到了双无常与连环五子的心坎上,无论是双无常,还是连环五子,都是在短时间内得到消息,随即赶来,谁也不清楚对方是谁,有什么来头,只知道对方此行车中所载的货价值不菲,干下这一票,足可以逍遥一世。
是以,众人的目光全都盯在无名的身上,都想通过无名的嘴来解开自己心中的悬疑。
无名的眼芒缓缓从楼上众人的脸上划过,就连范锋三人也不遗漏,然后才一字一句地道:“他就是当今西楚重臣范增!”
△△△△△△△△△
无论是张良,还是陈平,在他们的记忆中,纪空手总是那么悠然恬静,从容不迫,始终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可在这一刻,他们眼中的纪空手竟然是一脸莫名的恐惧。
这种恐惧于联想,于歇斯底里的内心,发自于肺腑,让每一个人都深深地感染上这种情绪,以致于谁都没有回过神来,头脑在刹那间竟呈空白。
纪空手心里虽然惊惧,却十分清楚,知道此时时间可贵,再有一丝的犹豫,只怕自己的卫队就会全军覆没。
“呀……”他别无选择,只有在刹那间将全身劲力提聚于掌心,双掌互动间,一股螺旋气劲卷向站在身外数步之外的张良与陈平。
他出手之快,根本不容张、陈二人有任何的反应,两人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形却又有质的大手托起悬空,飘然落向石梯两边的峭壁之上。
张良人一落地,惊魂未定间,一眼看到了惊人的一幕,这才陡然明白了纪空手何以惊悸的根源。
但见那石梯之上,滚动着成百上千的圆石与滚木,一个紧追一个,连绵不绝,每一个圆石和滚木都重逾千钧,借着山势飞速而下,仿佛那流泻的飞瀑,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阻挡得了的。
而纪空手与他的卫队此时正置身于一段两边都是峭壁的石梯之上,无论是进是退,都难逃一死,倘若求生,就只有从峭壁而逃,若非纪空手已有警觉,只怕谁也难以逃过此劫。
“轰隆隆……”说时迟,那时快,一瞬之间,圆石滚木已如奔马俯冲而下,眼见就要撞上纪空手时,纪空手暴喝一声,整个人竟直直升空丈余,双脚正点在转动不已的滚石之上。
他此时劲透双腿,如风车般向前直蹬,频率之快,竟然超过了滚石之势,他更像一个高明的杂耍大师一般,显得冷静而镇定,洞察着周围的异样动静。
如此之多的圆石滚木从山顶滚下,绝非平白无固,而是人为所致,而且要想在短时间内备好成百上千的巨石树木,显然不行,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
“敌人是谁?”纪空手心中突生一大悬疑。
便在这时,“嗤……”地一声弦响,隐没在山摇地动般的响声之中。
一片密林处骤起狂风,风过处,草叶为之中分,一道快逾流星的寒芒破空而出。
暗箭!出奇不意的暗箭!
此箭一出,势如风雷,虚空中暴闪出无数股急转不停的气旋!
这更是一支夺命的箭,它以无比精准的准头及变幻莫测的行进路线,直罩向纪空手的面门!
此时的纪空手,处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这暗箭固然凌厉,这圆石滚木固然霸烈无比,但对纪空手来说,还不算是最致命的。真正致命的东西于他自己,于体内的心脉之伤。
吕雉曾言:“心脉之伤并非是不治顽症,只要调理得当,你修半年一载,未尝不可全愈,但在这段时间内,切不可妄动真气,否则,就有危及生命之虞!”
吕雉身为听香榭的阀主,其药石手段已是世间少有,是以,她所下的结论,绝对正确无误,可是,在这紧要关头,若是纪空手不动真气,岂非死路一条?
认识纪空手的人,都说他生性随和,性情恬淡,可以随遇而安;但了解纪空手的人却知道,这只是纪空手外表的一面,其实在他的骨子里,在他的内心深处,永远涌动着一种叫做“傲骨”的东西。
纪空手坚信,人可以没有钱,却不能没有傲骨,活着就要像雪莲一般,绽放在冰天雪地之中。
所以,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补天石异力在瞬息之间提聚,奔涌在自己脆弱的经脉之中。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他选择了一个辉煌的人生结局。
“轰……”强势的劲力顺腿而出,撞向飞奔而来的一块巨石,碎石横飞,烟尘弥漫间,纪空手借着反弹之力,整个人向上翻出一道精确的弧度,堪堪躲过暗箭的偷袭。
与此同时,他的人已落在峭壁之上,回头看时,只见自己的贴身卫队已伤亡大半,石梯之上,到处是一堆一堆几成肉酱的尸体,乌红的鲜血化成小缓,染红了这一级级的青石梯。
面对这种惨状,纪空手的心里充满着极度的悲愤,同时也激发起他胸中的熊熊战意,无论对手是谁,无论对手有多么强大,他都将与之一战!
他的眼芒缓缓划过那些惊魂未定的战士的脸庞,也从张良与陈平的脸上缓缓划过,这些都是他的朋友与战士,他没有理由不为他们而战。
“公子,你的伤……”陈平看到了纪空手眉间透发而出的那道杀气,心头一惊,低声劝道。
“公子,今日的局势不利于我等,不如先退一步,他日再卷土重来也不迟!”张良也劝道。
纪空手淡淡而道:“我这一生中,一向以智计胜人,从不逞匹夫之勇,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凭空问起这么一句话来,让张、陈二人都为之一愕。
纪空手顿了一顿,自问自答道:“这只因为我始终觉得,人之所以能够凌驾于万兽之上,主宰天地万物,就在于人有头脑,可以思想,若是斗勇斗力,人是根本无法与猛虎蛟龙相比的。可是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人若是太会思想了,难免就会瞻前顾后,那样活着未尝不是一种累,所以今日在这千步梯上,我绝不会再退缩!”
纪空手的话既已至此,张良与陈平只有默不出声,不过,他们已经拿定主意,就算牺牲自己,也要保全纪空手的生命。
他不再理会张良他们,也不再为自己死去的战士感到悲痛,他要抛去七情六欲,进入到“守心如一”的境界中去。
要做到真正的“心中无刀”,单是弃刀还不成,弃刀只是一种形式,要练成真正的“心中无刀”,即使有刀在手,它也只不过是一种杀人之器,而刀不在手,它的锋芒却能无处不在,往往杀人于无形。
这种境界说起来容易,要真正做到却又是何等艰难,古往今来,普天之下,真正可以做到“守心如一”的人又有几个呢?
纪空手也无法做到,“守心如一”的境界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但他可以静心,以一种沉稳的姿态面对强敌。
细雨依旧,仿佛给这个天地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使得眼前的景物都变得朦朦胧胧,如诗如画。
清风依旧,卷送着泥土的清新气息,卷送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却给这天地平添了一份肃杀。
淡若云烟的杀气,如雨如雾,弥漫在这片山石草木之间,一切显得是那么静寂,仿佛刚才所发生的只是一种幻象,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嗷……”纪空手突然仰首长啸,如一头出没在荒原的孤狼,对着落日的余晖狂啸一般,其声直穿云霄,可以裂石穿金,久久回荡在山谷之中,自有一股不可抑制的豪气。
他随手拾起了把战士所遗弃的钢刀,吹去刀上沾染的一点血珠,然后沿着滚木圆石留下的道道残痕,踏级而上。
千级石梯上的杀意越来越浓,人声俱静,鸟兽无鸣,惟有纪空手踏在石梯上的“咚咚……”脚步声好似擂响的战鼓,让人感到阵阵杀气。
风寒,雨寒,刀意更寒,纪空手紧握的钢刀上,竟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珠,那晶莹剔透的冰珠里,渗出一种血红,与钢刀的冷硬构成一种惊心莫名的邪异。
他傲然而行的身影一步步登高远去,每一个目送他的人,心中都想到了四字:勇者无惧!
当他踏过最后一级台阶之时,眼前是一片残垣断墙,让他蓦生心寒之感。
刚才还是越来越浓的杀意,竟然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杀意只存在于千石梯上,这种诡异的现象并没有让纪空手感到吃惊,反倒在他的意料之中。
纪空手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对方有多么强大,他们很神秘。但不管怎样,纪空手却看出对方绝对不是一般的高手,他之所以直进不退,其实并非想逞一时之勇,而是他不想失势,在这样的高手面前失去气势,就等同于自杀。
然而不退反进,并不意味着生机的出现,至少迄今为止,纪空手的内心如弦紧绷,一点也感觉不到轻松,倒是他手中的钢刀乍现出一匝流彩,给隐现乌芒的刀身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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