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宣的眼睛陡然一亮,仿佛生出了一线生机般,心头一喜道:“你肯吗?”
刘邦的目光缓缓从丁宣的脸上划过,突然脸色一沉道:“当然不肯。”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手臂一振,带起剑锋用力一抹,便听“哧……”地一声,一股血箭从丁宣被割断的咽喉处喷射出来,带着咕噜咕噜的气泡声,显得异常恐怖。
“刺杀除了要快,要奇之外,还要无情!”刘邦目睹着丁宣倒地立毙的惨象,双眼眨都未眨一下,冷冷地道:“你记住,对敌人有情,等若对自己无情;给对手机会,就是不给你自己留机会,这才是刺杀中最关键的要领!”
纪空手与扮成豪客的韩信对视一眼,蓦生恐惧。因为他们突然发现,刘邦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像个人,倒更像是一尊神——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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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入更,沛县城依然一片热闹繁华。
通往乌雀门总堂的几条街巷,已然被人秘密封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显然戒备森严,而乌雀门总堂中除了几处灯火之外,到处是黑漆漆的一片,无端中透出几分神秘。
几辆马车在一队人马的护送下,悄然驰入乌雀门总堂的一侧偏门,七拐八转之后,进入一个小院,却见一盏灯火之下,刘邦、樊哙已然下阶相迎,在他们的身后,除了纪空手和韩信外,还有几位乌雀门中的高手,个个神情都是一片肃然。
马车停住之后,刘邦亲自上前打开车门,便见七八人相继从马车中走出,每一个人都目光如电,光彩照人,隐有大家风范,正是江淮七帮的各大头脑。除了章穷之外,就连漕帮继任的帮主以及花间派新任的首领都已到齐,显然是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而来。
这些人聚在一起,殊属难得,行踪又如此保密,可见今夜之行必是关系重大。
刘邦穿行于众人之间,老于世故,玲珑八面,与诸位首脑一一寒暄,显得极是热络。诸位首脑似乎对他也自带三分尊敬,尽了礼数之后,随着刘邦先后进入了大厅之中。
大厅上排了两行坐席,正中间是一张铺了彩帛的竹榻,刘邦当中坐定,一摆手间,众人方才纷纷落座。
纪空手看在眼中,心里惊道:“刘大哥并非七帮中人,却能凌驾于七帮首脑之上,这说明他是大有来头之人,否则七帮首脑既为一方大豪,都是倔傲不驯之辈,又岂会甘心任人摆布?”
事实上他只猜对了一半,这些首脑对刘邦如此尊敬固然是因为刘邦的背景复杂,财力雄厚,但更多的则是在这十年间江淮七帮多多少少欠下刘邦一些人情。所谓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些首脑人物虽不至此,但在他们的心中,已隐然推他为首,惟他马首是瞻。
侍婢送上香茗点心之后,樊哙拍了拍手,叫来几名属下道:“从此刻起,凡距大厅五十步之内,不准任何闲杂人等走动,若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他此话一出,大厅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每一个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刘邦一人身上。这些人虽然心中有数,但是都愿意听刘邦亲口说出计划,以壮其胆。
刘邦缓缓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道:“承蒙各位的抬爱与信任,让我来牵这个头,我感到荣幸之至。经过长时间的精心准备,以及在座诸位的鼎力支持,我们的计划终于走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今天找各位来,就是想最后再征询一下各位的意见,过了今夜,我们就将揭竿起义,再也不是暴秦的子民了!”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过了片刻,灶头军的首脑郭产大声发问道:“刘公子,原计划不是定于五月十六吗?何以计划又提前了?”
“我也想按照原定的时间行事,但是这几天来,沛县的风声已紧,章穷与慕容仙暗中勾结,准备提前发动攻势,假如我们按照原定时间行事,只怕惟有任人宰割的份了。”刘邦的眼芒从每一个人的脸上缓缓扫过,然后自怀中取出一只信鸽的脚环道:“据可靠的消息称,慕容仙已调集数千人马,正在赶往沛县的途中,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们最迟会在两日内出现在沛县境内。”
众人一听,皆蓦然变色,显然没有料到官兵的动作竟然这么迅速,更有人看出内中玄机,骂起章穷来。
刘邦的双手一摆道:“各位保持冷静,其实对我们来说,早一天起事与晚一天起事,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各位是否有义无反顾的决心!这本是五马分尸、诛连九族的大罪,脚步一经迈出,就永无回头之期,不知各位是否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我早就想好了,与其这般受尽欺压地活着,倒不如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也算是了结祖宗的遗愿。别人我管不着,但我郭产算是跟定你了!不干白不干!”郭产说话虽然粗俗,却自有一股豪气,听得众人无不附和,纷纷响应。
刘邦微微一笑,非常满意众人表现出来的这种激情,信心十足地道:“好!既然大家能够齐心协力,那么我们就一定可以将这件大事办成!慕容仙虽有数千人马,但是我们的实力也不弱,只要坚持三五日,陈胜王的大军就会前来接应,到时前后夹击,秦军必败!”
众人一听到“陈胜王”三字,顿时轰动起来。在他们这些江湖中人的心中,陈胜无疑是这个时代的英雄,更是这个世界的强者,假如能够得到他的襄助,何愁大事不成?
关于陈胜王的故事,就像是永存人们心中的一段传奇,为世人津津乐道。陈胜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吏卒,却率领数百名勇士,在数月之内,不仅连胜秦军,攻城掠地,而且立国称王,声势浩大。七帮首脑每每在私下说起,心中都艳羡不已,这会儿听说有陈胜王替自己撑腰,更是底气十足。
“怪不得前些日子没有你的消息,想不到你竟然搬来陈胜王这块招牌来帮忙。刘公子,你的能力可真不小啊!”说话者是叫化帮的帮主洪大。他帮中人数众多,也是刘邦最忠实的追随者,是以附和刘邦,嗓门最大。
“我们干的既然是杀头的大事,当然要小心谨慎,绝不能只凭一时头脑发热,而不管事成之后我们将来的发展。据我分析,一旦我们起事之后,单凭我们现在的力量,很难在沛县取得立足之地,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在陈胜王的大旗之下,再求发展,所以在一月之前,我孤身一人,悄悄地潜往陈地,与陈胜王把酒长谈,终于得到了陈胜王在五月十六派兵接应的承诺。”刘邦缓缓道来,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听在每一个人耳里,都倍感亢奋。
纪空手又惊又喜,很是激动,他一向敬重陈胜,将其当作自己最崇拜的偶像,现在竟然有机会追随在陈胜的门下,简直让纪空手有恍如一梦之感。
在纪空手的这个年龄阶段,正是不循旧制、渴望创新的时段,他们不安现状,不满足现实赋予他们的任何东西而躁动不安,他们需要偶像,更崇拜英雄,总是希望自己也有机会走向成功,成为走在这个时代最前列的弄潮儿。
对于纪空手来说,无论是陈胜,还是刘邦,都是他所崇拜的英雄,能追随自己心中的偶像一起去打拼天下,这怎能不让他感到兴奋呢?
刘邦的话如一阵战鼓般响彻整个大厅,激发着在场每一个人心中萌动的战意:“陈胜王目光深远,果敢决断,不愧是一代乱世豪杰,他的心胸宽广,装尽天下大势,曾言道:‘张楚政权就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以天为父,以天下百姓为母,应运而生,是需要天下人来共同呵护的。如果没有天下百姓的爱戴,张楚政权就不可能迅速发展壮大,甚至还会走向自我毁灭之路。’正因为陈胜王敏锐地看到了这一点,所以自他起事以来,就联络天下英雄,短短数月,天下间就涌现出无数抗秦反秦的力量。当他听明我的来意之后,很是高兴,不仅承诺派兵呼应,以壮声势,而且还为我们分析了眼下江淮形势,指点迷津。”
众人闻言,无不振奋。当时秦施苛政,弄得天下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而这些帮会首脑原本就是亡国遗民,又流落市井底层,显然是深受其害,所以对逆反起义倍增兴趣。于公来说,是为天下百姓;于私来说,也希望凭着自己的努力改朝换代,争取达到他们封侯拜相、改变命运的目的。
刘邦的眼芒一闪,与樊哙对视一眼,道:“既然各位没有异议,那么明日七帮会盟之后,就是我们高举义旗的大好时机。从现在起,各位就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安排好各帮事务,严阵以待!”
他的眼睛望向漕帮新任的帮主张驰和花间派的帮主李浩,道:“你们二位有什么问题吗?”
张驰和李浩站起身来道:“帮中局势已经稳定,估计问题不大,但为以防万一,我们回去后就着手软禁几名狂傲之徒。”
“好!”刘邦拍掌道:“我们必须要防患于未然,明日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来到郭产旁边的一位年轻人面前,道:“杨凡,我吩咐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这杨凡正是章穷门下新近崛起的一个人物,与刘邦交情不错,是刘邦力捧的新一代青衣铺老板。此刻一听刘邦问起,杨凡赶忙站起身来道:“我已经联络了帮中大多数弟子,只要章穷一死,我就可以有十成的把握取而代之。”
他犹豫了片刻道:“但现在的问题是,时间一旦提前,我们就没有机会在会盟之前杀死章穷。”
刘邦不经意间看了纪、韩二人一眼,微微一笑道:“这一点我早有安排,你大可放心。对付章穷,就要先下手为强,我绝对不会容忍他来坏了我们的大计。”
刘邦的话顿时引起了在座诸君的共鸣,在七帮之中,青衣铺一向仗着自己与官府来往密切,横行霸道,为所欲为,深得其它帮派的憎厌,现在听刘邦说要将章穷除去,都有大快人心之感。
杨凡却显得并不那么乐观,反而忧心忡忡道:“章穷的武功不错,七帮之中,只怕还没有人可以占到他的上风。这些天来,他不仅与慕容仙派来的一帮人来往密切,而且还花重金请来了吴越剑手喻波专职保护,杀他只怕未必容易。”
“喻波?难道是号称吴越第一剑客的喻波?”刘邦吃了一惊,显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在刘邦的记忆中,喻波以一手快剑称霸吴越,的确是一个非常难缠的人物,如果说章穷的身边真的多出了这么一位高手,那么行刺就会变得难上加难,成功的概率小到极致。
但是不管行刺有多么的艰难,对章穷项上的那颗人头,刘邦是势在必得!所以他的眼芒一寒,道:“就算章穷的身边有高手保护,我们也未尝没有机会。按照七帮会盟的约定,在会盟之日登上会盟台的各帮首脑,一律不准携带兵器与随从。那位号称吴越第一剑客的喻波,只怕也救不了数丈开外的章穷吧?”
“你的意思是在会盟台上动手?”杨凡不解地问道。
“是的,只有在那个时间,才是最好的机会。”刘邦沉吟片刻,谈到了三点理由:“第一,会盟之期即是我们高举义旗之日,用章穷的人头和鲜血来祭旗,那是再好不过;第二,青衣铺的子弟众多,难免会有章穷的心腹随从,杀鸡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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