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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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杀-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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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皮,跌落井里死了。宫里人不信,现今帝赭的娘亲漱妃借此生事,想把林溯云和桢后拉下马来,整个后宫就为了这件事情闹得天翻地覆愁云惨淡。当时林溯云不过七岁,没有任何人教,他就那样颤巍巍地走到皇帝面前,说是自己和暮朗玩的时候,失手把他推下了井。

帝楚喜欢自己这个温文尔雅不喜争夺的小儿子,在他五岁之时就立其为太子,听见他亲口说出这句话,便不做多疑,只口头训诫了几句。却因此被漱妃的哥哥左前学士联合开府仪同三司进谏,说太子从小就如此阴戾,玩耍之时忿忿就推人入井,如此锱铢必较。何况若不是皇帝亲临作查,他也不会走出来承认,此为胆小怕事之举,非光明磊落之辈。桢后明明知道此事,却不做劝诫,也失了国母的体面和资质。

林溯云被帝楚下令丈打四十,才七岁的孩子,竟然咬着牙一句疼都不喊,一直到把嘴唇咬破,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珠子。暮朗还记的,林溯云被送回桢采宫的时候,下身的衣服都被血沁了个透,里面的皮肉伤就更是不堪入目了。可他还是笑,冲着自己温润的笑,他说没事,打一顿就打一顿,总比让你送死好。

暮朗一边跪在林溯云床前哭,一边发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会在他的身边,帮助他保护他,就像今天他为自己这样一般。如果没有他,自己的命早就没有了。

帝楚被群臣劝谏,那时候漱妃野心也大,借着哥哥和父亲的朝中力量,竟然硬生生的把性情恬淡无争的桢后罢了位,自己登上了后座。又干净利落的剥了林溯云的太子之位,没过几年,帝楚病重,朝臣看清了方向,大大小小的都依附了帝赭的府邸,推他做了太子,成了新帝。

暮朗一直认为林溯云丢了皇位,桢后丢了后位是因为自己。他学了一身的好功夫,不在众人露面,只是怕给林溯云添麻烦,却在他的身后为他处理一切。帝赭登基,生性好猜忌,对待比自己小两岁,却曾占了太子之位的林溯云面慈心狠。林溯云被帝赭下诏送去西南领兵敌蛮的时候,好几次险些丧命,都是亏了暮朗把他救回。而林溯云待他,自然也比旁人宽厚的多。

自幼就伴在林溯云的身边,暮朗自认能够知道他全部的心绪,可是自从他从襄州那个小草庐回来,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他在慢慢的改变他自己,不管是为了什么,他的真心渐渐地被氤氲笼罩,谁也看不清楚。

林溯云手中紧紧的握着茶盏,好像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那一点,过了半晌,他缓缓张合略发紫青色的薄唇,问道,“她……真的……已经死了?”

暮朗点头,“死了,辰时斩首,已经掩埋了。”

“那饭,她没吃吗?”林溯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瞬间,竟然不知道应当作何反应。

“没有。”

手中的茶盏哗啦一声被攥碎,几枚碎瓷片扎进了他的掌心,献血汩汩的流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洒在了地上,混合着茶水的青黄色,浓重的,沉了底,漫的四处都是。暮朗正要上前,却被他挥手拦住,“无碍的,”他把手背到了身后,藏起来又有何用,伤口还是在那里,并未包扎,依旧会一点一点的流血,让人心神俱疲。“她的那间牢房,可有别人?”林溯云缓声问道。

“据狱卒说,是没有的。”

林溯云点了点头,“收拾干净,我不想再听见看见任何的关于这件事情。”他顿了顿,又说道,“后园里她的屋子,襄禾居,封了吧。”

“是。”

暗部猜真相

殷奕没走多久,乔歌就推推搡搡着个魁梧汉子走了进来,她一边冲着任非咧嘴笑笑,一边扯着身边男人的驼色衣袖,“你快走两步不行吗?磨磨蹭蹭的,你看公子都走了。”她虽然相貌娇媚,但浑身上下却无半点娇弱之气,也无一般美人儿的冷漠高傲,而是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容易亲近。

男人的身型略微高大宽厚,穿着一身驼色的袍子,原本宽广的袖子在手腕处用深黛色的带子挽住,显得干净利落,其余的地方却又没有如此挺拔,反而显得悠哉。他足下套了一对黑直的布靴,有些灰尘在上面被衬的十分显眼。下巴上则略有些胡茬,略微卷曲的头发在下面轻散的绾了一下,双眼懒洋洋的眯着,好像刚才在晒太阳偷懒,此刻被乔歌抓了来似的。“刚才不是在门口遇见公子了吗?公子吩咐,我们照办就是。”他一开口,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像是在灰尘落在起毛的绒布上,凹凸不平。

乔歌抬手就在他后肩一打,“那是公子在等你!你以为那么巧啊!”她拉扯着男人走到任非面前,略带歉意的笑笑,“任……姑娘,这人叫褚贺良,懒洋洋的不得了,不过干活的时候还挺靠得住,昨天就是他把你从牢狱里救出来的。”

任非抬头看着男人,欠身道,“多谢你了。”

乔歌在一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你干嘛谢他啊?他就是出了点力,真正要救你的人是公子,你要谢还是得谢公子。”

褚贺良一撇嘴,扯出一丝笑意,“下次用命来还给公子就行了。”

任非这个时候才略微有些明白,原来自己是进了一个叫做“以命还给公子”的地方。她问道,“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歌坐在任非身边,“公子怕你糊涂,就让我们俩个来给你讲讲昨晚是怎么回事,把你救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今早辰时襄王王妃任非,已经因为杀人罪名坐实而被处斩了。”褚贺良开口说道。

任非点头,如果没有发生这些意外,自己如果不是在这里,那自己确实是要在辰时被斩首的。“是你们换了人?”

褚贺良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可记得和你一起在牢狱里的女人?”

“记得。”

“就是她了。本来是想换成别的死刑犯去的,没想到……”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盒狱卒送来给你的饭,她吃了,当场晕死了过去。我给她把那些饭菜拍了出来,又点了她几个穴道,看她疯疯癫癫的,什么也说不清楚,就让她替你去了刑场。”

“那饭里面有毒?”任非错愕,是谁把自己害到这番田地不算,还要把自己赶尽杀绝,甚至连辰时死都等不及。

“阴损的毒药,咽气不过多久之后就会浑身皮肤溃烂,辨识不出相貌。”他低声说着,一边默默的看着任非的脸色变化。“已经有人替你实验过了。”

任非知道,他所指的有人替自己实验过了,便是昨夜在牢狱里的那个女人。“如果牢狱中少了这么个人,他们不会追究吗?”她苦笑,死后皮肤溃烂,到时候谁会愿意来细查这个人的死因,更不会有人知道她是男是女,曾经生了什么模样,拉着谁的手,走过哪条小巷。

“自然是有办法的。”褚贺良简单答道,他并没有说是什么办法,也没有说他是如何做的,只是这么告诉任非,让她不必担心。“至于我们为什么救你,是因为你有一双灵敏的手,辨识穴位关节经脉,精通各种药理医理,不过我们不想让你去救人,不想让你像当年救了林溯云一样再救别人。你的这双手,除了救人,更能杀人。”他的语气逐渐加重,好像要把所说出来的一字一句,都烙印在任非的心头。

“如果我不愿意呢?”任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能这么简单的就放弃,自己要知道是谁在害自己,要知道是谁推自己坠入了深渊。

褚贺良微微一笑,“这事情我决定不了,不过若是你不肯答应,我们自然有办法再把你送回去,让你去替别人上刑场。也有办法让你一句话都说不出去,你看见的,你面对的,你听见的。你要知道,要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方法很多,比单纯的让人去死,有乐趣多了。“

任非紧紧的抿住自己的下唇。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并不是在王府里养尊处优的王妃,她生命的大部分时光,在嫁给林溯云之前,都是一个跟着爹爹四处游荡无拘无束的野丫头。像她所接触到的大部分的动物,她所靠着的,不是缜密的思考,而是天性和感知。她知道她现在只能选择活或者死,她不甘心就这么死,那便只能依顺。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让乔歌告诉你,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她就是了。”褚贺良转身向外走,一边晃了晃肩膀。“对了,有件事情,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褚贺良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昨天我去牢狱的时候,看见有个黑衣男子往饭菜里下毒,而今天辰时之后,我又看见他问狱卒,你的牢房里有没有其他的人。看样子不是担心你是不是逃脱了,而是担心你在死之前有没有说些不该说的给别人听了去。而且那人,说自己是襄王林溯云派来的。”

“那人……”任非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是什么样子?”黑衣,她只知道林溯云喜欢穿黑衣,身边也有个人喜欢穿黑衣。而此刻,她却只希望这都是巧合。

“不用说什么样子,他叫暮朗,是襄王随身的侍卫,只不过大部分时候都躲在暗处罢了。”褚贺良自嘲似的笑了笑,“和你我现在一样,是阴影内侧的人。”

“如何?”门外不远处,殷奕负手而立,站在一排紫藤花架之下,枯萎的苍叶随着秋风而旋转飘落,仿佛另一个季节的紫藤花在此刻换了一种颜色,重新活了一番。

褚贺良略略点头,“让人有点惊讶,遇见了这么大的事情,被人背叛陷害,又被不相干的人救了出来。竟然一点都不害怕,或者说她害怕的厉害,有点惊慌失措,但是她掩饰的很好。这样的人,在杀人的时候,手不会抖。”

任非坐在床上,眼神木然,暮朗,暮朗,她知道他是谁,她知道他是林溯云最信任的侍卫,最得力的助手,他在某种程度上所出现的地方,可以百分之百的代表林溯云的意愿。她苦涩的笑着,原来是他。原来下毒的,是他。是自己最相信的那个人,是自己以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害自己的那个人。而自己竟然还傻傻的想着他会来救自己。

她无力的摇了摇头,阿爹走的时候说,他等了一年才来接你,你想清楚。当时自己是被冲昏了头,满眼满脑子都是他,他,他!怎么听的进去一个字?现在回想起来,一年那么久的时间,他都不来找自己,非要等到皇帝给他赐婚,他才把自己说了出去。对于他,自己大约就是用来抵抗皇帝赐婚的工具,之前自己突然存在是一次,现在自己突然死亡又是一次。这么快给自己定下罪名,这么迫不及待的把自己送上刑场,是怕自己说出什么猜出什么吗?

任非像是遇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前仰后合的笑着,长长的头发披散在周围,吓得一旁的乔歌连忙问她怎么了。

任非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却怎么也停不下笑声,一个人被利用了两次,也算是尽了价值。这人傻,要被骗两次,若不过生死攸关,大约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只要他不下杀手,自己就会这样一直被骗下去。

可是笑就罢了,自嘲也罢了,为什么眼睛一直流眼泪,停也停不住的哭?好像被人挖空了眼睛,是血一直汩汩的往外流,不受控制的,止也止不住。除非伤口结了痂,变了面目。但是眼睛空了就是空了,做不了假装,说不出没事。

她转头问乔歌,她强力的遏制着自己的嗓音,让它不会因为自己的联想而颤抖的那么厉害,“也就是说,除了这里的人以外,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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