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盘旋着漂下通道,大厅里只剩下绝对的宁静。先前最害怕的那个精灵环顾四周,十几个同伴之中,还能用双腿站着的只剩他一个人了。靠墙边,另一个精灵发出痛苦的呻吟,虚弱地倚墙而立。
眼前的惨景令他目瞪口呆。他跌跌撞撞地朝对方走过去,希望手里最后剩下的一个治疗术还能派上用场。但等他走到墙边,那人已经丝毫不能动弹。他使劲摇晃着对方渐渐变冷的身体,叫着他的名字,但那人却再无法回应。
“柯瑞隆神,”空空荡荡的大厅上空回响起他颤抖的悲痛长啸,“那个人类到底想夺走多少条精灵的性命!森林之父,请您回答我,我们到底要花多少代价,才能铲除这个祸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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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肉的力量从伊尔明斯特身体里一股一股往外涌动。除了麦嘉拉的怀抱,他不曾感受过如此温热而又紧密的肉体冲击。一瞬间,他感到四肢变得更强壮,血液变得更暖和,举手投足都更有力。他旋转着,大厅里弥漫的淡紫色魔法全被他吸进身体,狂野的能量令他身心愉悦。
他好像变得更高大更明亮,他从倒塌的塔基上漂起,克制不住地发出大笑。四个精灵法师惶恐之极,那道人类变成的光柱饥渴地吸吮他们的法力,朝他们飘荡过来。它不断膨胀扩张,似乎渴望大肆摧毁破坏……
四人对视一眼,联手作法。伊尔靠近他们,想在对手逃窜之前拦住他们。但他光雾的形体只能不紧不慢地往前旋动。双方慢慢靠近,再慢慢靠得更近……
他定睛朝四法师看去,对手突然表情笃定,似是成竹在胸,不逃不躲,齐齐张开双臂。
伊尔感到大事不妙,可这时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只能顺势往前漂。对方在这一刻突然化身为四个大光球。光柱与光球相撞,伊尔只觉天崩地裂,浑身上下仿佛被塞进一个巨大的搅肉机,被搅碎成万千粉末。
整个费伦大陆在他眼中分崩离析,惨白之光呼啸而至,他想大叫那女神之名,却只看得见自己化作无数细小的光斑。一阵狂风呼啸,光斑随风飘散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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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皇庭法师宜阿耐思佩珥克制不住怒气,往下追问。柯瑞隆神,请您告诉我为什么,如今的年轻精灵竟然变得如此愚蠢,如此嗜血?为什么他们竟要行这不义之举,难道天下事皆需血腥方得洗刷?
精灵法师见他勃然大怒,忍不住轻声抽泣,哆嗦着跪下,祈求获得宽恕。
“起来吧,” 宜阿耐思佩珥厌恶地挥手道,“此事如今已获了解。你肯定那个人类死了吗?”
“殿、殿、下,我们把他炸没、没了。”另一个精灵法师脱口而出,“后来我们用水晶球查找他的踪迹,什么都没有发现。”
宜阿耐思佩珥几乎是茫然地点点头,“那一同出发去围剿他的人,还有谁活着吗?”
“只剩下逻赫莱·忝廉卢,殿下。他、他没受伤,但一直不停地尖叫。大概是受刺激过度,神经有些失常了。”
“如此说来,我们死了八个,伤了九个,”皇庭法师冷漠地说,“尔等四人毫发无损,最终获胜,”他摇头看着废墟一片的城堡,“敌手尸身全无,也不知生死下落。实在是好一个伟大胜利。”
“当然,殿下!当然!”第四个法师怒气冲冲地咆哮起来,“您先前可没在这儿,您没和我们并肩站在一起,朝那罪孽之人施以惩罚!您没看见,那罪孽,有如邪魔之神,横扫整个古堡,飞起百尺之高,魔火四面八方侵袭而来!我发誓,要是别人看到那种可怕情形,一定早早逃掉了!可我们四个!我们四个站在一起,处乱不惊,最终消灭了敌人!……”他环顾着身边默不作声的阴郁脸孔,皇庭法师,女巫,卫兵,还有那些历经无数战斗洗礼、沟壑纵横的老脸,全都面无表情。他咽下后面的言辞,唐突地结束了自己的演说,只道:“……总之,我为我们所行所为感到骄傲!”
“我会做出判断的,” 宜阿耐思佩珥冷冷地回答,“塞玫儿,荷伦,用水晶测测这四位先生……还有忝廉卢,看看他的脑部所受冲击到底有多严重。我们需要知道事实,而不是他们的夸夸其谈。”他转身走开,众巫女遵从地点点头。
一个法师举起手,红色的火环在手腕边熊熊燃烧。他警告靠近的巫女道:“婊子,你给我退后,别靠过来!”
塞玫儿嘲弄地笑道,“小孩子,你带上这些手镯就显得更丑了。别说这些废话,荷伦跟我的耐性都不大好,你不想吃苦头,对吧?”
“你们怎敢对我,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使用那下贱的测脑术?!”
塞玫儿耸肩道,“我们当然敢。大统领授权我们进行调查,所有有关人等,皆不得违命!”
“什么狗屁授权!”法师退后一步,手腕边火环烧得更猛了,他冷笑道:“全科曼多都知道大统领疯了!”
皇庭法师闻言慢慢转过身来,从黑袍里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严正警告道:“你,司高亘·卡迪勒,等会给我把你那些火环吃到肚子里去,再做个最彻底的测谎检查,之后我会带你去见见尊贵的大统领。要是你够聪明的话,我奉劝你开玩笑的时候更谨慎些,否则可是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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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琅·戈顿费又看了湖面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他素来那么骄傲,湖面上一定会落下几颗泪滴。但他是个科曼多武士,可不是那些香喷喷的软爬虫,那些被人叫做“家族继承人”的花花公子。他刚毅得像块大石头,不,顽强得有如老树根。他一定会毫无怨言地忍受命运,再骄傲地站起来。
是的,总有一天。
但湖面上的倒影,令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的脸上就像戴着一副苍老失血的面具,下巴漂亮的线条在水影里摇摇晃晃,变得有点方正,简直像个人类。一边耳朵的尖端给切掉了,满头长发像一蓬枯草,四处乱耸,和死蜘蛛的细腿差不多。额头上被石头挂出一道伤口,结着黑色血痂。
戈琅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咧着嘴做出一个笑容。可惜这个笑容一点不讨好人,反而有点讨人嫌。他朝倒影深鞠一躬,抬起头,扬脚朝水中踢了一块小石子,咕咚一声响,平静的水面顿时像玻璃一样碎裂开来,荡漾起无数涟漪。
他顿时感觉好了不少。戈琅埋下头,检查腰上的佩剑和匕首,它们松松地插在剑鞘里,顺手反手都能轻而易举地抽出来刺向敌人的心脏。他满意地点点头,朝森林方向继续进发。刚一抬脚,肚子叽里咕噜地响起来,他咬着牙狠狠诅咒了一句。妈的,钱币这玩意有时候居然顶不了一个香喷喷的大面包。
到阿圣波里的围木台得走两个整天,之后前往六棘地还要走一天。没有安森塔叨叨唠唠的废话,时间好像变得特别长。要不是这样,兴许他会喜欢上这么安静的旅途。——尽管他浑身肌肉酸痛,右腿痛得几乎着了火,一拐一瘸,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苔藓和落叶上,蹒跚前行,样子笨拙得简直像个人类。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这一带有许多吸血夜鸮,精灵们大多不会踏足此地。刚才就有一只沿着他走过的路线,从树丛间飞了过来,虽并未靠近,但一路都紧跟着他不放。
嗯。也许它现在不那么饥渴,便朝不同的方向飞走了。但如果他继续朝着它们的老巢迈进,不等到今天黄昏,老游侠戈琅·戈顿费就会变成一具干瘪发愁的空皮囊,全身上下的血都被它们吸走。
这个想法真令人愉快。
突然,他视线里映入一大片蘑菇,就在他左边,整整齐齐地悬空排着一堆新鲜蘑菇,蘑菇伞个个饱满,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深色的伞柄根部淌着乳白色的汁液,分明是有人才采摘回来的。他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肚子又咕噜咕噜地呻吟起来。饥饿的精灵不假思索地冲上去,抓起一把就塞进嘴里。
“呜?”
他太饿,简直忘记最重要的一点。既然是整整齐齐排好的蘑菇,那一定得有什么人干这事。他抬起头,蘑菇地的另一头,有个精灵正愤怒地瞪着他。他刚才一定是在清洗自己一季的收成,然后想把它们晒晒干。但看到有人毫不客气地弄乱自己的劳动成果,他一把拔出匕首,朝戈琅扔过来。
这还不是小菜一碟!戈琅飞快地拔出匕首,把对手甩来的小刀猛地砍落在地。接着他抽出长剑,三步并作两步往前一跳,从蘑菇下面打了个滚,转眼就冲到那个精灵面前。
精灵尖叫着往后退,背靠在一棵大树上。戈琅慢慢从他面前站起身,用剑无声地指着他的喉咙,一脸凶相。
惊骇的精灵请他饶命,叨唠着说了一大堆含混不清的话,他的名字啦,他的血统啦,他的蘑菇洞啦,还有他耕种出最好的“蘑瓜”,不久天气再好点,它们就能长得多诱人,还有……
戈琅朝他恶狠狠地笑笑,往前伸直手臂。精灵误解了这个手势的意思,尖叫起来:
“噢!当然!当然!人类先生,请原谅我的怠慢,请原谅我一时没明白您的要求!是的是的,我虽然只是个贫穷的农夫,但我有那么一点钱,请您拿去吧,全都是您的!”农夫抖着手指,解开裤带,从裤子绊口抽出了腰带,哆哆嗦嗦地把它献给戈琅,他松垮夸皱巴巴脏兮兮的裤子一下滑到了脚踝。
腰带里鼓鼓囊囊装满了硬币。毫无疑问,肯定只是些小钱,但也是硬梆梆的萨分、贝多、千迈,全是硬通货呀。戈琅欣喜地掂量着腰带的重量,可农夫再次误解了他,急促不安地说:“是的是的!我还有我还有!我可不敢欺骗可敬的人类亚穆瑟,您是柯瑞隆神派到我们科曼多的使者,专为清除我们这些罪孽深重的凡人哪!来,您拿去吧!”
这次,他解下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口袋。一个装满宝石的小口袋。戈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把眼皮扬了扬。这下农夫被吓得哭出声来,“求您别杀我!尊贵的亚穆瑟大人!除了这片‘蘑瓜地’和我的午餐,我再没别的东西可给您了!”
戈琅认可般地嘟哝一声——鬼才知道一个人类该怎么说话!他不说话,只是继续伸着手。农夫不解地瞪着他,于是他转而伸出长剑,往前指了指。
“啊!啊!您是指‘蘑瓜’?”困惑不解的农夫慌张地叫唤着。戈琅摆着脸摇摇头,比划一个圆圆的手势。
“午、午、午餐?”农夫胆怯地问了一声。戈琅慢慢地点点头,从嘴角挤出一抹微笑。
农夫冲到蘑菇田的一角,蘑菇跟着他浮过去,他嘟哝着,带着眼泪念叨着,跟戈琅说了好些含混不清的道歉话,又冲到另一个角落,把蘑菇们安顿下来,用衣服抱了一大捧蘑菇递过来。
戈琅接过蘑菇包,绑在身上,又把宝石小口袋递还了农夫。宝石的风险太大了,尤其在科曼多,有法术的精灵可以轻而易举地跟踪到它们的下落,还能从遥远的地方发出指令,让它们产生各种可怕的后果。对,还是钱币更安全。
农夫的眼泪刷刷地淌出来,跪在地上大声感谢着柯瑞隆神,他唱赞歌的声音之大,气得戈琅几乎想用剑把他跺成肉泥。
不过他还是忍住这个念头,转而用剑指指点点,示意农夫赶快回去料理他的蘑菇洞。
但泪眼朦胧的农夫压根没看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戈琅大声咆哮起来。
他用力挥舞着剑,突然觉得剑尖上湿漉漉的,似乎有血。农夫的赞美诗陡然停下,周遭一片寂静。戈琅定睛一看,不知哪里飞来一只吸血夜鸮,正巧撞在他的剑上,奇 ^书*~网!&*收*集。整@理被一刀剖成两半,一半被挑在剑尖上,另一半